烛台上,燃烧着的蜡烛渐渐短小,直至全无,徒留一堆红色的蜡水。微弱的火苗扑闪了几下,屋内,光源不见,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血污之中,那张倾城的脸渐渐苍白无力,点点血迹喷溅其上,浸湿了凄清的夜。
“啪啪!”
“花大人,开门呀!”
翌日清晨,一阵敲门声响起,透过门窗,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转碰撞。
“花大人?您还没起床么?”敲了半天门,屋里一点反应也没用。门外的小太监为难的挠了挠头发,停了半响,继续敲起了们。“花大人!皇上要同百官游睡莲湖,您赶紧起床准备吧!”
“嗯……”
缕缕阳光透过窗户的夹缝射进房里,些许灰尘扬起一道光柱,门外的动静惊醒了屋里的人。
地上,双眼紧闭的花容渐渐有了些意识,眉目微动,慢慢睁开了眼。全身的酸痛叫她难受的咬了咬牙,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了一晚上,背部的肌肉有些麻痹。无意识的看着屋里的天花板,模糊的视线愈来愈清晰,由最初重影模糊,渐渐融合成真实的一体。
艰难的坐起身来,她低头看了看身上已经凝固了的黑血,胃里有些难受。嘴里依稀还有些腥甜的味道,干裂的唇角渗出了些血迹。
门外,又传来了焦急的叫门声:“花大人!”
“我知道了。”从地上起来,花容小步走到门前,隔着门窗,轻声回了一句话。待那太监走后,她捂着憋闷的胸口,回了内室。
她有轻微的洁癖,因此每次出行都会带许多换洗的衣物。一天之中连废三件衣服,还真是第一次。
无奈的叹了个气,花容将身上满是血污的衣服褪去,拿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昏厥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不知道下次,还会不会醒来。
自嘲一笑,她面色渐渐低沉起来,她的时间也许不多了,再不行动的话,恐怕就没机会了!拳头豁然握紧,死沉娇弱不复,她的眼里尽带张狂,娇小的身子,散发出无尽的刚强不屈!
这个天下,很快,尽在吾手!
快速洗漱整理,待那太监再来催的时候,花容已然一身白袍玉扇,一名翩翩佳公子。
屋外,骄阳空悬,金色光辉成放射状散落,不燥不热。偶有微风徐徐吹来,让人顿感凉爽,也倒是个游湖的好天气。
不知父皇怎地突发奇想,要在满是莲花的睡莲湖里游湖,不怕船身将莲花碾碎么?将伤势隐瞒,凤希晏装作没事的样子同楚云一起出了门。等到了睡莲湖后,他的疑惑瞬间揭开,偌大的睡莲湖里,停泊着一艘巨大华丽的皇船。而湖里,此时一株莲花不剩!
“怎么回事?昨天还有那么多莲花的啊!”
“全挖了呗,游湖是太子的主意,湖里的那些莲花连夜全挖掉了。”
“哎呀,太子真是的,可惜了一湖的莲花呀。”
“嘘,张大人,莫论人非,莫论人非……”
上船后,听着一旁悄声的议论,凤希晏不以为意扯嘴一笑,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花容。
甲板上,花容轻摇扇子,白衣如雪,恍若灵山秀水间静静的美玉,光华静自流转,面色轻松地看着远处的翠色山峦。
像盯着一只猎物,凤希晏目不转睛的看着花容的眼睛,想从她眼里搜寻到一丝蛛丝马迹,而她眉宇间根本没有丝毫的惋惜疑惑。
不是最喜欢这湖里的莲花么?
瞳孔不禁一缩,凤希晏转头不再看花容。
心下却是一阵挫败,花容,是我看不透你,还是你本身就是个扯谎高手?
一旁,凤烨庭静默的坐在护栏旁,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眼睛里冒着一股火气,花容已经将他的怒火撩拨得越来越旺!
昨天下午。
“殿下,那些莲花我们连夜都挖干净了!”
“干的好,下去领赏吧。”
“殿下。”顿了顿,那太监眼珠子一转,邀功道:“刚才花大人路过睡莲湖,见我们挖莲花,就让我们把挖出来的莲花连根挪到他府里去。奴才想,反正也不要了,扔了也可惜。而且花大人也是自己人,所以奴才就自作主张,把那些莲花全送到花大人府里去了!”
现在,那满池的莲花应该全在他花府了吧!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气花容,到把他自己气得不轻!
心下一阵恼怒不甘,凤烨庭的拳头瞬间紧握,死死盯着兀自享乐的花容。只是凑巧路过吗?谁知道花容是不是在他身边安置了眼线!
这场游戏越来越刺激了,他可没忘记,他那看似娇小的太傅,可是暗藏武功的!
也好,这局算你赢。下一局,胜负还未定!
强压下胸中的起伏不平的怒火,凤烨庭脸上浮出一抹残酷的冷笑,邪魅至极。
船上,皇上和众官员喜笑颜开的观看着夹道的风景,远山翠色,青山碧水,各个不亦乐乎。
“咚!”
忽地,一声闷响。浸在水里的船身似乎碰上了什么坚硬的巨物,一直平稳前行的船身一阵剧烈晃动。船上的人,各个被西摇东晃,险些跌倒。
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水声四溅,好像是有人落水的声音。
花容不明所以的回首望了望,只看见人群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焦急的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大叫了起来:
“不好啦!三公主落水啦!”
凤骄阳?
心下一凛,花容慌忙跑下船舱,隔着护栏望向水面,只见水里荡着一阵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央,一袭粉色,忽沉忽浮。不断挥舞的双手,死命地拍打着水花挣扎着。
“救命!呜……救命!”
眼见皇帝最喜爱的小公主落水,众人慌忙找东西准备救人。虽说凤天王朝地处南方,但是船里基本上全是中老年官员,哪里会游泳?唯一会游泳的凤希晏,肩上还受着伤。
船下,焦急挣扎着的凤骄阳。
船上,新帝焦急大喊命人救人,众官员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片混乱。
“救命!呜呜!救命……救……”
凤骄阳在水中不断挣扎起伏着,连喝了好几口湖水,再也喊不出话来,一时性命攸关。
虽说凤骄阳是仇人的女儿,但天性也算善良,并无害人之心。思及此,花容再也隐忍不住,将手中的扇子塞到旁边的人手里。她利落得撩开袍子,伸腿跨过船身的围栏,“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双臂击水,迅速向凤骄阳的方向游去。
船上的众人见她入水,一阵惊呼,各个身子前伸,趴在围栏上注视着水下的情况。
凤希晏诧异地看着水中的白影,眉头渐拧,他难以置信,外表娇小文弱的花容,居然可以在水中快如蛟龙!
清晨,一晚上的氤氲,湖里的水还有些冰凉。加之昨晚的晕厥,花容的身子还很羸弱,冰凉的触感使得她倍加敏感,渐生刺骨的寒意。难受地咬紧牙关,她奋力游到了凤骄阳的身边。
被意外惊吓,凤骄阳的神志开始有些模糊,见一双手朝她伸来,便死死伸手抓住,不断往下沉的身子渐渐上浮了起来。
顾不得礼数,花容一把将凤骄阳拦腰抱起,奋力向回游去。凤骄阳的意识渐进模糊,但是强烈的求生欲望是她保持着些许神志。混沌中,她好像还在水里,身边似乎还有东西。想也不想,她双腿用力,狠狠蹬了花容一脚,借着回力,浮出了水面一大截。
“啊!”
被凤骄阳一脚蹬在肚子上,花容吃痛的张嘴叫了一声,湖水迅速倒灌进她的口鼻里,忍不住将凤骄阳放开,身子迅速沉进冰凉的湖里。
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湖面上,一阵涟漪,漩涡中央吞吐了几个水泡,再也看不见花容的身影。
“花大人也落水了!”
眼见花容被凤骄阳蹬下水,船上顿时又乱了起来,指着湖里干跺脚。搞不好,花大人和公主要一起葬身睡莲湖了!
眼见花容消失在湖面上,凤希晏一惊,顾不上肩上的伤,身子一腾,噗通一声,也跳进了水里。迅速挥臂凫水,顿时,肩膀上的伤口一阵叫嚣,等他游到凤骄阳身边时,伤口已然开裂,肩上的布料迅速渗出丝丝血迹。顾不得其它,凤希晏一掌劈向凤骄阳的后颈,将她劈昏。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被蹬的人!堤坝上,听见动静的侍卫们已经将划小船赶来,将凤骄阳拖到了船上。
深吸一口气,凤希晏迅速潜进水里,寻找花容。不远处,一抹白色的影子正在慢慢向湖底沉去,在一片碧绿的湖水中,凄清哀婉,宛如沉寂了千古的悲伤。
迅速游到花容的身边,凤希晏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向湖面游去。出水后,花容难受的咳了起来,她喝了很多湖水,胃里一阵痉挛,肚子更是一阵绞痛。
闭眼,难受地靠在凤希晏的肩上,她全身湿透,衣服紧贴在身上。嘴唇亦开始发紫,脸上一片苍白。唯一的热源,便是凤希晏的肩头。隔着男子的衣衫,源源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