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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神情悠然,接着道:“在那个地方,发生了很多非同寻常的事情,心狠的人,并不是我。有些过往,我回想起来,至今仍旧后怕不已,自然不敢再回去了。我的意思,老太太应该明白的。”

贾母闻言,面上笑意微减,闪过一抹淡淡的尴尬,默了半日,依旧和颜悦色地道:“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提了,今儿个我过来,是想归还从你那儿借的银子,让你安心置办嫁妆。”说着,便从身侧的鸳鸯手中拿过一个小锦盒,递给黛玉。

黛玉含笑接了,交给身后的采薇,道:“姐姐,你清点一下,数目若不差,便将借据送过来。”

听了黛玉沉静而清淡的言语,贾母面色微变,唇动了一动,欲言又止。采薇立刻答应一声,拿着锦盒,转身进了厢房,过了半日,方折身回来,脸上带着清新的笑容,怡然道:“已经点清了,姑娘,这借据交给谁?”

黛玉浅浅一笑,朝鸳鸯的方向扬了扬脸,采薇自是会意,轻轻颔首,从袖中抽出借据,送交给鸳鸯。

见事情料理妥当,黛玉欢欣一笑,伸出纤纤玉手,挽了挽鬓边的落发,婉声道:“如此很好,我与贾家,总算两清了。”

贾母闻言,脸色微僵,带着一丝苍白之意,静默良久,拉住黛玉,细细打量了两眼,话语一转,温和地道:“玉儿,你长大了,容貌与当年的敏儿很相似呢。”

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眼圈发红,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哽咽之意:“我这些儿女,所疼的便只有你母亲,只可惜她命薄,早早便撇下我走了。如今见了你,我心里才能略安慰一些。”

听贾母特意拿母亲来说事,黛玉心中不悦,眉心轻拢,默默不语。探春忙抽出手帕,送给贾母,软声道:“老太太,我们过来贺喜,是高兴的日子,别伤心了。”

贾母哽咽了一会儿,方止住泪水,道:“玉儿,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对不住你,只是,我毕竟是你嫡嫡亲亲的外祖母,这一点,你不能忘了。”

说着,侧头瞧着黛玉,神色温和如风,道:“听说圣上常来探望你,很喜欢你,可是真的?”

听了这话,黛玉立刻便明白贾母话出有因,面色转淡,蜻蜓点水地道:“只是在机缘巧合下,见过一两次罢了,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老太太若有什么想法,我……”

薛宝钗闻言,眼睛蓦然发亮,贾母亦眉目飞扬,喜气萦怀,握紧黛玉的手,打断黛玉的话,殷切地道:“既是这样,外祖母有件小事,想请玉儿相助,不知玉儿能否答允?”

黛玉淡淡一笑,正欲开口时,薛宝钗已盈然一笑,道:“老太太与林妹妹是一家人,何必说得这般客套?林妹妹素来孝顺,老太太的话,自然不会违逆的。”

听薛宝钗屡次开口,黛玉心中生恼,侧头瞥向宝钗,冷笑道:“姑娘是谁?我怎么瞧着眼生得很。”

薛宝钗面色一僵,勉强笑了一笑,道:“妹妹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黛玉轻扬嘴角,唇边划起清冽的弧度,冷冷道:“我自然认识,只是,我更记得,我发誓要与你形同陌路,这一些,你不记得了吗?”

薛宝钗听了,尴尬到不能抑止,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面上涨得通红。

听黛玉如此厌恶宝钗,贾母皱了皱眉,暗自后悔将宝钗带来,静默半日,方看着黛玉,温颜道:“罢了,其他的暂且不论,玉儿,想必你还不知道,你元姐姐已经被降了位分,成了贵人,连回府省亲都取消了,我们家的省亲别墅,竟是白建了呢。”

黛玉听了,端茶轻抿,神色淡淡,唇角微扬,如水的眼波中没有一丝波动。

贾母长叹一声,立时又红了眼圈,哽噎道:“当年,你母亲在家里做姑娘时,与你元姐姐感情极好,情同母女,若是知道她如今处境艰难,必定会很难过的。”

说着,仰头看着黛玉,目光中透出前所未有的期待,温文道:“好玉儿,你与陛下相识,又即将成为他的儿媳,在陛下面前,你必定说得上话。因此,我想请你进言几句,劝一劝陛下,让他恢复你元姐姐的位分。如此,你便是我们家的恩人了。玉儿,外祖母有求,你一定不会拒绝,对不对?”

黛玉搁下茶杯,笑容中没有一丝温度,慢条斯理地道:“老太太说笑了,虽然皇上对我略微看重,但我终究只是个小女子,如何能劝动皇上?再说,事情涉及宫闱,我更该谨小慎微才行,如何能置身其中呢?老太太,您也不必着急,元姐姐现在是贵人,年纪也轻,只要用心服侍,将来还是有恢复妃位的机会。”

听到黛玉拒绝,贾母始料未及,立刻变了脸色,吸了一口气,面上依旧带着一抹轻笑,向黛玉道:“后宫形势激烈,凭她一人之力,怎么能轻易复位?今年又是选秀之年,到时候,又要添成百上千的妙龄女子,你元姐姐如何敌得过?因此,趁现在求皇上开恩,是极好的,何况,这事儿容易得很,不过是几句话罢了。玉儿,你若做好这件事情,不但是在我跟前尽了孝,便是你母亲泉下有知,也必会高兴的。”

黛玉嘴角轻扬,含了一抹恬静的笑容,声音清冷却坚定:“事涉宫闱,请恕玉儿不能从命。”

见自己如此软语相求,黛玉却依旧不为所动,贾母气得目瞪口呆,盯着黛玉,声音中多了一丝冷意:“如此说来,玉儿不肯帮忙了?”

黛玉巧笑倩兮,眉目清秀如诗,口中淡淡地道:“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闻言贾母心中着恼,想要发火,却又不能,沉吟片刻,摆手让房中的鸳鸯与采薇退进内室,思量良久,方瞧着黛玉,道:“玉儿,这些年,我从未薄待你,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肯帮一帮贾家?罢了,我答允你,若你肯帮你元姐姐复位,待你嫁给四皇子,我贾家一族,愿倾全部力量,扶持四皇子。你素来聪慧,我的话,你自然懂得。”

闻言黛玉自是惊讶,出了半日神,方轻凝烟眉,不紧不慢地道,“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四皇子心高气傲,想必不需贾家扶持。”

何况,即便扶持,以贾家早已衰微的力量,又能怎么样呢?这一句话,在黛玉心头辗转,却终究还是念在母亲的面子上,没有吐出来。

贾母听了,思量片刻,悠然道:“凡事不怕一万,便怕万一,就算四皇子深得圣上之心,玉儿你自己呢?我知道,为了能使你配上四皇子,圣上特意下了旨,将你封为南安王府的淑和郡主,只是,一个虚头衔,始终没什么用处。”

说到这儿,眸光缓缓扫向黛玉,轻轻勾起嘴角,接着道:“我听说,四皇子正妃之位,陛下原本属意东平王府的郡主,虽然不知他为何改变心意,但如今各皇子的正妃,均是出自世家,你若无人相匡,定会吃亏。你父母双亡,是毫无依靠的孤女,除了靠我们贾家,还能指望谁?你若不早些打算,只怕,这正妃之位,当不了多久,便得退位让贤了。”

听了贾母这番长篇大论,房中众人均是一愣,探春、薛宝钗互看一眼,心有所感,一同抬头看向贾母,目光中带着一丝钦佩之意。到底是老太太,历经风雨,看事明透,见识高远,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唯黛玉依旧神色平静,轻扬嘴角,双颊盈出一抹恬淡的笑容,声音悠然:“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老太太没有半点关系,不必老太太来操心。”

贾母听了,面色一变,声音清冷:“我的话,你似乎还没明白,你孤单一人,没有任何势力,绝不能支持多长时间。”

黛玉听了,目光冷淡,正欲开口时,却听得窗下传来男子清越的声音:“我的妻子,我自己会保护,不必别人来费心。”

话音刚落,便听得珠帘轻轻响动,一身白衣的水涵缓步而入,神态潇潇,恰如玉树临风一般。

彼时,晴光正好,澄净而清莹,在他身后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色光辉,衬得其人白衣胜雪,宛若谪仙。

房中众人见状,都有片刻的失神,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一同起身行礼。

水涵轻轻抬手,环视众人,不咸不淡地道:“都起来吧。”

众人依言起身,水涵踱到窗下坐了,敲了敲书案,淡淡地道:“我听下人通报,说贾家来人了,便随意过来瞧一瞧,可巧正好听得老太君这番精彩的言论。”

说着,侧头瞧着贾母,唇角轻扬,含着一抹清冷如冰的笑容,声音亦没有一丝温度:“老太君,有一件事情,我想你似乎还没弄明白,如今的林姑娘,并不是毫无依靠的孤女,而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之前,她住在贾家,寄人篱下,任由你们揉捏,可是,现在有我了,你想欺负她,得踏着我的身子走过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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