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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辰时三刻,亲王皇宗、文武臣工早已齐聚金銮殿,水涵、水润、秦裔带着十几名位高功重的将军,按时入朝见驾。

一片赞颂声中,君王下旨,此次出征,四皇子水涵身为主帅,功不可没,封为贤王,晋加昭武上将军,名下所有兵马,尽归水涵统领,并赐佩九章悬纹剑。

南安王秦裔,劳苦功高,封为异姓亲王,位比三公,增两万食邑户。十三皇子水润,辅佐得力,封为骠骑将军,并赐良田五千亩。随征诸将,按照官职功劳,各晋封赏,并赐宴太和殿,举朝同庆。

此次平定北疆,战事大捷,朝中少壮之派、寒门将士,扬眉吐气,十分显耀,且都对水涵心服口服,死心塌地。因此,经此一役,水涵羽翼渐丰,大力超越水澄,已俨然能与忠顺王分庭抗礼。

忠顺王见状,自是惊怒交加,加上战事开始前,水涵特意从他的封地云州抽出四万将士,如今已然尽数收在麾下,念及此,忠顺王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能出言反对,然殿前相见,与水涵拱手笑语间,不免便带了些许的刀光剑影,隐约有着风雨欲来之意。

一天的时光,流逝而过,暮色渐至,太和殿宫灯高悬,星星点点,佳木葱茏,清幽香袅,映着碧水清波,宛如瑶台仙境。

葡萄美酒夜光杯,金阶玉帘笑语喧。水涵频频举杯,应付过来道贺之人,目光却是空空落落,心不在焉,只因黛玉身子已重,此次赐宴,并没有过来,独自留在晴梦园里静养。

最惦记之人,不在身侧,虽然眼前这一切,锦绣团团,繁华如梦,于他而言,却只是虚无而已。

正出神之际,耳畔传来一声淡语:“四皇子,这一次,你可真是风光无限呀。”其声低沉阴冷,带着掩不住的嫉妒气恼,正是水泓的声音。

水涵轻挑剑眉,见朝臣已然散去,唯水泓立在身前,神色平淡,眉宇间却带着深深的不忿。

水涵扬一扬唇角,目光与他相遇,静然无波,口中云淡风轻地道:“忠王爷此言,到底是在贬涵潼,还是在夸涵潼,涵潼并不清楚,不过,涵潼想说的是,忠王爷的心思,涵潼并不在乎。”

见他如此平静冷淡,水泓气得目瞪口呆,默了半日,实在按捺不住,冷嘲道:“我名下的兵马,有四万尽归四皇子所有,四皇子当真是好手段呀。”

水涵将酒杯搁下,唇边划出冷冽的弧度,声音亦清淡得没有任何温度:“忠王爷说这话,是对父皇的决策心存不满吗?既是这样,忠王爷应该去找父皇,何必来与涵潼争辩?”

彼时,他容色清冷,双眸幽若寒潭,深冷难测,让人不敢直视。水泓见状,终于发觉,经历战事的洗礼,这位四皇子,越发沉稳内敛,仿佛将一切进退都掌握在手中,游刃自如,从容不迫。

当下水泓不得不略略收敛,向水涵行了一礼,垂首道:“泓饮酒过甚,一时失仪,殿下勿怪。”

伸手抚着衣袖,笑了一笑,接着嘲讽道:“兵马什么的,不必再提,不过,泓听闻前天四皇子撇下三军,飞骑回京,赶着陪皇妃共度中秋,这样特别的行径,只有殿下做得出来。”

水涵冷笑一声,正要反唇相讥,却有宫娥匆匆闯进,打散一室的安宁,宫娥神色紧张,屈膝道:“陛下,太后娘娘,四殿下,晴梦园有人来报,说四皇妃要生产了!”

水涵听了,伸手推开水泓,飞快起身,劲风带得金杯玉盏砰砰作响,混乱一片,口中急急地道:“父皇,儿臣告退。”

水凝轻轻颔首,一旁的太后面上大喜,摆手道:“涵潼,你快回去,待哀家打点一番,亦会过去探望。”

水涵答允下来,勉强行了一礼,转过身子,踏步如飞,穿过重重的殿宇,待出了殿门,立刻策马赶回晴梦园。

行到绛雪轩,便见内中人影憧憧,几名太医侍立在侧,侍女进退无声,唯有黛玉低抑的吟叫声自屏风重帐后传来,断断续续,轻微幽长。

水涵见状,心中生出惊涛骇浪,脚下不停,正要入内,被采薇急急迎上来拦住:“产房见血,极不吉利,请殿下止步。”

水涵听了,无可奈何,只得依言止住脚步,盯着采薇,急迫地道:“怎么回事?”

“刚才用晚膳时,姑娘喊肚子疼,我便让人进宫传报,不过,姑娘这胎,日子已到,是时候生产了,”采薇神色安详,声音平静,“产婆已经请来,采蘋在内相助,各样用具也备好了,如今一切顺利,殿下不必担心。”

水涵听了,这才略略放心,摆了摆手,嘱咐道:“你懂医术,快进去帮忙。”

采薇答允下来,立时转过身子,匆匆步进房中,水涵剑眉深锁,在轩中左右踱步,如困兽一般,目光不离屏风左右。

宫灯高照,忽明忽暗,众人来来往往,忙碌不堪,耳畔传来黛玉痛苦的喊叫声,虽然明知并无大碍,水涵心底,依旧生出沉重的恐惧。

是恐惧,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是从未有过的恐惧,在他领兵出征,面对寒风冷月、千军万马之时,在他站立朝堂,应对勾心斗角、明枪暗箭时,亦没有这种感觉。

只因那些时候,退也罢,输也罢,无论失去什么,他都有十足的信心,还能再赢回来。但是此时此刻,他清楚地知道,一切,都不能重新再来,而他,绝不能失去她。

便在此时,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水涵浑身遽震,猛然转身,便往房内冲去。

迎面而来的侍女仓皇跪避,采蘋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转了出来,屈膝道:“恭喜殿下,是个千金。”说着,便上前几步,问道:“殿下是否要抱一抱?”

水涵置若罔闻,目光越过采蘋,探往内室,声音中带着颤抖之意:“皇妃怎么样了?”

采蘋唇边含笑,宁和地道:“皇妃很好,正在养神,待会儿便能进去看视,殿下放心罢。”

水涵听了,紧悬的心这才放下,舒了一口气,缓缓合上眼睛,低低道:“只要她平安,就够了。”

采蘋愕然,打量两眼,这才发现水涵额上冷汗淋淋,面色苍白如雪,不禁心生慨叹,原来,看似清冷镇定的四皇子,亦会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

人世间,情之一字,最让人感慨,一旦深入其中,便心迷神醉,不知所以,即便淡定如四皇子,亦无法避免。

正沉吟之际,有匆匆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却是太后领着皇后、德妃诸位后妃,一同赶了过来,三皇妃、八皇妃亦赫然在列。

采蘋见状,忙屈膝行礼,恭声道:“恭喜太后娘娘,四皇妃生了个千金。”

太后、德妃闻言,怔了一下,面有失望之色,八皇妃“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嘲弄,因在众人面前,只得略略收敛,静默不语。

见气氛沉闷,皇后忙伸手抱住婴儿,含笑道:“头胎生得很顺利,四皇妃又如此年轻,以后再怀胎生产,必定也能这样容易。”

水涵听了,蓦然睁开眼睛,哑声道:“我不会再让玉儿受这样的苦楚,绝不会!”

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正惊愕之际,听得内室传来侍女焦急的喊叫声:“采蘋姐姐快进来,皇妃肚子里还有一个,只怕又要上盘了。”

采蘋听了,忙匆匆屈膝,转身如飞而去,这里众人呆了片刻,分别在轩中坐了,逗弄着婴儿,静静等候。

水涵不由又是提心吊胆,双手紧握成拳,根根筋骨毕现,心中生出深深的慨叹。子嗣如何?江山又如何?他想要的,始终只有她,仅此而已。

忙乱一阵后,采蘋重新转了出来,面上笑靥如花,声音轻快喜悦:“真正大喜的了不得,这次是个麟儿。”

话音一落,房中侍女均敛衣跪下,喜笑颜开,齐声道:“恭喜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德妃娘娘,恭喜四殿下!”

屋内欢声雷动,喜气洋洋,太后立起身子,喜形于色,笑吟吟地道:“原来是双生子,当真难得。”

婉灵面色大变,将手掐进掌心,低头落寞不语。皇后笑了一笑,温言道:“女先男后,乾上坤下,顺利吉祥,可巧今儿个又是涵潼觐封的日子,时候赶得好,这两个孩子,将来必定不凡。”

言语之际,采薇已抱着云锦襁褓,含笑走了出来,屈膝道:“恭喜太后娘娘。”

太后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见孩子眉目清润,生得粉雕玉琢,眼睛尚未睁开,本能地避着烛光,乖巧可人,不由极是喜爱,兴奋地道:“皇室从没有这样双生子的喜事,而且又是龙凤胎,哀家真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采薇敛衣跪下,唇边含笑,恭声道:“恭喜太后娘娘,奴婢听闻龙凤双生,是龙凤呈祥、天下太平的好意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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