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薛姨妈道：“这段时日却要叨扰老太太了。”

贾母笑道：“大家都是亲戚，说什么叨扰的。”王夫人也道：“老太太说的正是，宝丫头来了也正好与几位姑娘做伴。”这时，三春方才结伴而来，请过安，惜春问道：“林姐姐，我们去找你一到来呢，你倒先来了。”

黛玉笑道：“我哪知你们会去找我？好几日没给外祖母请安，就早来了。”

贾母道：“你们女儿家先去玩儿吧。宝姑娘刚来，也带她园子里走走。”三春听了忙了黛玉宝钗出来。姐妹又依次见礼，宝钗早准备了见面礼送与四人。个人一只精致朱钗。宝钗道：“家中各式事物极多，送与姐妹们玩耍。”黛玉心中不悦，只因初次见面，不好拂她面子，只是叫紫鹃收了，雪雁立即回送了宝钗一只碧玉手镯，价值雕工均在那朱钗之上。雪雁此举自是叫宝钗不敢小觑了自家姑娘。黛玉素来不爱管这些事，也不以为意。

薛姨妈一家住进贾府，因是客人，贾母吩咐，一应事物皆同两个玉儿。宝钗端庄大方，待人也和蔼，时常送些东西与下人，不似黛玉目下无尘。几日下来，都说宝姑娘待人接物俱比林姑娘好些。

薛家进京，说是宝钗明年入宫待选的。以薛家商人的身份，自然不能选宫妃了。就是宗室侧妃也是不够格的。就贾家这样的家世，贾家嫡长女入宫，到如今也只是太子庶妃。（依列，太子有嫡妃一名，是为太子妃，侧妃四名，乃是侧室，庶妃若干，说白了就是侍妾）所以，宝钗也只能参选才人赞善之类的女官之职，多是陪伴公主郡主读书的，将来为公主们陪嫁，说不定会成为驸马的侍妾。府中下人都在议论着，宝姑娘的才貌，入宫为妃也是绰绰有余的，黛玉对这些毫不理会，专心将那《兰亭序》绣完，又为贾敏绣了一只兰花荷包，精细的包好连着家书，交于王嬷嬷带回苏州。

王嬷嬷去了不到一月，就有林如海遣人送来书信并许多物品。贾母要人教黛玉前去，黛玉一听有爹爹派人来，也不及装扮，一身素衣的去了。送信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正与贾母叙话，见黛玉进来忙起身，道：“姑娘近来可好？”原来是林家的管家姓林名越。黛玉一见故人，忍不住流出泪来，道：“黛儿一切安好。林叔叔，爹爹可好？”娘可好？这句却没问出来。林跃却很知道她的心思，道：“老爷极好。大家都是好的。只要姑娘好，大家也才放心。”黛玉含泪点头道：“外祖母和舅舅都待我极好，叫爹爹不必担心。”

林跃应是，又道：“老爷得了些许玩意，送来给姑娘和各位姑娘们玩耍。又有五万两银票，已交与舅太太，供姑娘花用。”交代完毕，林跃便说有公事告辞离去。留下好几个箱子。

凤姐儿笑道：“却不知姑老爷送了什么与妹妹？”

黛玉要紫鹃雪雁打开箱子。一箱中装着几个盒子，皆标有名字。三春与宝钗还有凤姐之女巧姐儿各一份，令宝玉，赵姨娘之子贾环，李纨之子贾兰各一份。三春宝钗者各是一副首饰。头钗发环手镯俱齐，款式亦同。只迎春是碧玉迎春花花样的，探春是珊瑚蔷薇花样的，惜春却是珍珠串出的梅花样的。宝钗是黄金牡丹样的发钗上却嵌着一颗明珠。巧姐而年纪尚小，是一套极其精致的长命锁，手圈足圈。宝玉贾环贾兰俱是同样的端州的砚，安徽的泥金笺和松烟墨，湖州的狼毫笔。因三人不在，贾兰的让李纨收下，宝玉贾环的遣了丫头送去。三春欣喜的看着礼物，赞道：“还是林姑父会挑礼物，真好看啊。”

贾母喝着茶道：“那是自然，你林姑父家的六世书香，四代封侯，什么东西没见过，眼光自然高于常人的。”三春点头，心中明白，老太太有着许多儿孙，最让她满意的却是自己的女婿。

惜春嘟着嘴，道：“大家都金啊玉啊的，为何偏我是珍珠？”

凤姐打趣道：“你若嫌弃，就给了我吧，这般好看待巧姐而长大了我给他做嫁妆。”惜春赶紧收起，羞道：“这人这么早就想着嫁女儿了，还觊觎我的宝贝呢。”其实她很是喜欢这套首饰，故意说出来闹闹罢了。

贾母打量着惜春手上的东西，道：“惜丫头见识浅，不是的宝贝。你林姑父送你们四人东西，岂会独偏了你一人？这珍珠微透着紫光，要知道这珍珠白色寻常，粉色次之。黑色为上品，蓝青等极少算是真品，却少有什么好的。紫珍珠更是其中绝品，一粒尚且难求，何况做成一套？并且这珠子每粒大小色泽完全相同，更是绝品中的绝品。”

惜春吐吐舌，道：“原来林姑父送我这么件宝贝，我可要回去藏起来。”

黛玉捧着个盒子到贾母面前，道：“外祖母，这是爹爹孝敬你的呢。”贾母笑道：“还有我的？”果然字笺上写着：敬奉岳母大人。打开盒子，贾母惊叹一声，道：“这……竟是滴水观音？”

只见盒中立着个两寸多高的玉雕观音。玉色鲜翠欲滴，线条柔顺，栩栩如生，看得久了竟好像看到那宝相庄严的观世音正慈悲的俯视众生。不知为何，竟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让人仿佛置身庄严佛殿，不敢心生妄念。

贾母垂泪，道：“竟真的是滴水观音。”

别人还不怎么？薛姨妈和宝钗却有些变色。他们家是皇商，见过的宝物自然不少，见识也是极广的。虽然没见过，却知道这滴水观音天下第一的玉雕无论雕工，玉质形象，那都是极品中的极品，寻常人物连看一眼也是难上加难。贾母泣道：“记得前几年敏儿还在时我曾和她提到滴水观音，不想姑爷竟然……”

黛玉在一旁道：“老太太，爹爹若知道送这东西却惹哭了你，定会骂自己不孝。”一边的鸳鸯也道：“是啊，老太太，姑老爷孝敬你，该高兴才是。这般姑老爷还以为你不喜欢他送的礼呢。”

贾母连连点头，道：“鸳鸯，快收下去，好好放好，锁起来，别给那些粗手粗叫的丫头子碰着了。”鸳鸯忙应承着收了下去。

剩下的都是黛玉的东西，各色精致首饰，衣物，一箱书，俱是古籍珍本。一箱却是一些茶叶药材。看的凤姐连连叹息，可惜不是个姑娘了，竟没有礼物可拿。黛玉笑道：“二嫂子若喜欢，尽管选几样便是。”凤姐毫不客气，选了一只金镯一只凤钗，连道贪财了，惹得众人直笑。

待查看完毕，贾母令将箱子封了，道：“叫几个丫头婆子将东西全部送到玉儿屋里，交给雪雁造册登记。”鸳鸯答应了，领着几个婆子和雪雁去了。

薛姨妈看着黛玉，笑道：“大姑娘家才是真正的富贵无双啊，送各位姑娘还有老太太这里，怕是有钱也没处买。看着迎姑娘这套‘碧玉迎春’和探姑娘这套‘红蔷’竟是今年的贡品呢。”这话就重了，小的说到那贡品送人，大的就是这贡品从哪来的？

气氛一冷，黛玉也沉下了脸，淡淡道：“姨妈倒是好眼光。家父贵为一品六省巡按，一方大员，怀宁侯嫡孙皇室金册子爵，想来也是能得赐几件进上之物的。还是这荣凝两府的正经姑娘竟是不配用的。”薛姨妈一呆，不想黛玉小小年纪言辞竟如此锋利。一边的宝钗见母亲如此，便笑道：“妹妹莫生气，娘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惊讶妹妹家世富贵罢了。”

黛玉淡淡道：“论富贵，谁记得上薛家的‘珍珠如土金如铁’”宝钗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贾母道：“罢了，玉儿，还有三个丫头，都回去早些歇了吧。明日我们去铁褴寺上香去吧。”三春皆喜，拉着黛玉出去了，为宝钗端庄的坐着。王夫人虽惊于林家富贵，却看不起黛玉轻佻，不似宝钗端庄。

四人一到回了黛玉住处，探春道：“那个薛姨妈，真不知安得什么心？”

迎春道：“你理她做什么？”

惜春道：“二姐姐说得对。那种人你理他做什么，看到林姐姐收这么多宝物眼红吧。真是不明白，他们薛家那么有钱，非要住到我们家来，又不是林姐姐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

鸳鸯与雪雁整理好册子递上，黛玉也懒得看，知道：“挑两件素些的首饰给珠嫂子（李纨）送去。在将茶叶给三位姑娘，琏二嫂子，珠嫂子各送一罐过去，药材见几样好的给老太太两份，大太太和太太各一份。再挑只镯子送给鸳鸯姐姐。”

鸳鸯连忙推辞，道：“奴婢哪敢收姑娘的东西？”

黛玉道：“姐姐侍候老太太辛苦，我的东西可只送喜欢的人。姐姐也给点面子罢。”鸳鸯只得收了。惜春最喜品茶，一看是极品雨前龙井，乐得直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