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失重的那一刹那,鸾歌的心脏好似跳了出来,悬空不过瞬间,很快她的头部就重重撞向了坚硬的石板。虽说没有蹦极的高度,但这感觉要比蹦极刺激多了。只听到“呯”得一声撞击,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阿母不是故意的……”
华阳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惊到了,慌忙爬下床榻,想要查看鸾歌的伤势。
刚刚赶到未央宫门外的少年冲了进来,抢先一步来到鸾歌身边,一把将她抱起,撕下了身上的一块白纱,紧紧捂住了鸾歌头上血流不止的大窟窿。
鸾歌逐渐感受到了头顶传来的剧烈疼痛,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少年温暖的怀中,她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
“阿姐,你一定是疯了!婴儿是我杀死的,与青鸾无关!”
鸾歌只觉得左耳一片轰鸣,她看到少年的薄唇飞速地翕合着,却无法听清任何一句。她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左耳,殷殷的血迹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来。
华阳被少年的喝斥惊住,惨白的面容变得愈发狰狞:“是你们!是你们合谋杀死了我的儿子!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你们将不得好死!”
少年顾不得去抚慰少妇的情绪,抱着地上的女童站起来,一路往繁阳殿的方向冲去。他的心里充满了愧疚,若不是他将青鸾送来未央宫,青鸾绝不可能被阿姐所伤!他以为虎毒不食子,却不想……
“鸾儿别怕,有墨渊在……墨渊一定能治好你的。”少年冰冷的手指抚着女童惊慌的面颊。
鸾歌好迷茫,她看到少年的嘴唇在不停地翕动,可她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不要靠着她的左耳讲话,她的左耳好痛,每一根神经都好似通往了大脑深处。
少年闷哼了一声,越发地抿紧了唇,搂着鸾歌的力道更大,生怕一个不小心,这瘦弱的精灵便从自己的掌心逃脱,魂飞魄散!
“好痛……好痛……”很快,疼痛再次漫上心头,鸾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头部,不安的手指甚至弹掉了头上用来止血的白纱布,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芙颊流下来,在她白嫩的肌肤上汇聚成一条弯曲的小溪,最后沿着嘴角滴到少年的手臂上。
“鸾儿,别动。”即便是再怎样沉稳的个性,看到如此多的血,少年也再也不能淡定,将鸾歌安放到繁阳殿偏殿的床榻上,修长的指节扼住了女童抱头的双手,将它们用布条绑起来,不让她轻易去触碰自己的伤口。
“阿寂,带本王的令牌去太医院,将在职的太医都请来!”少年冲着黑暗处喊了一声,随即一个黑影便闪了出来,单膝一跪,领命后瞬间消失在了殿门口。
“鸾儿不会有事的,听墨渊的,不要乱动,就算你再怎么恨墨渊,也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少年惊慌地将女童的头部高高垫起,让她枕在自己的胸膛上,稳住女童颤抖的双肩,不停地安慰,只祈祷着太医能够快一点到。
鸾歌只觉得耳边似有蜜蜂在哄闹着,她不停地冲着少年踢打喊骂,却等不到少年任何一句回应。
挣扎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鸾歌身子一软,摊在少年怀里,不再动弹。
“鸾儿,你怎么了?”感觉不到她的动弹,少年愈发惊慌起来,慌忙伸手解开了她双手的束缚,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希望可以让她温暖一点。
鸾歌只是默默地望着头顶的天窗,淡漠而空洞的眼神好似一潭幽深的池水,毫无波澜、深不见底,若是一定要找一个合适的比喻来形容她,那么便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所有的愤恨都僵在了脸上,目光茫然似失明一般,僵直的转过头来,惨淡着一张脸道:“墨渊,我似乎有只耳朵听不到了……”
少年的眉头早已拧成了“川”字,看到女童流血的左耳,大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阿姐方才那重重的一摔,青鸾的左耳算是毁了。
鸾歌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伤心,她只是别扭地转过头,朝着少年冷哧一声,继而说道:“墨渊,我的耳朵若真的听不见了,我一定会报复你的。”
鸾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堆积着诡异的笑意,叫人不寒而栗。墨渊甚至能透过她脸上的笑,看到她心底邪恶的念头,那些念头就好似一颗颗阴暗毒瘤,传染病一般飞速的分裂、成长,直至女童的心完全被黑暗所掩埋。
墨渊害怕看到这样的鸾歌,她已经不再是初见时那个单纯而倔强的女童,如今她的内心已经完全被仇恨所蒙蔽,他将她拥在怀里,下颚贴上她的长发,暖声安慰:“不要怕,墨渊一定能治好鸾歌的。若真是治不好了,墨渊甘愿受到你的惩罚……”
鸾歌突然在他怀里咯咯得笑出声来,声线优雅而轻佻:“墨渊你放心,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太医很快赶了过来,匆匆替鸾歌把了脉,却没有一个人敢出药方配药。他们只是僵直地跪倒在少年身前,不停地摇头。
“究竟还有没有救!本王要治好她!”
少年一扬手,身侧茶几上的茶壶瞬间被摔向地面,四裂的碎片飞溅到少年的手臂上,狠狠扎入他的血肉!
“宁王殿下,郡主左耳失聪,治不了了。”太医们从未见过这个性子温顺的宁王发过火,个个都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退下!”少年大喝一声,心情烦乱地背过身去。
床榻上的女童只是一脸漠然地看着那群太医渐渐散去,大概明白了诊断的结果,而后她惨然一笑,认命一般坐立了起来,的嘴角露出邪肆的笑意,目光却还是空洞的。仇恨就好似一根沾满了毒汁的藤蔓,将她的心脏,缠了又缠、绕了又绕,直到无法跳动。
忽而,她转头朝着少年粲然一笑,尾声旖旎:“我要连同弟弟的仇,一起报了……墨渊,你等着接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