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又去了未央宫，这一次他很小心，命令红鸢时刻守在未央宫门外，任何人进出都需要通报。
罗素在未央宫中已经等待了很久，见墨渊前来，上前便想要搂着他的脖子。
“进屋再说。”墨渊的身子微微一侧，躲开了她，声音中明明带了几分清冷，可落在旁人眼中却成了欲擒故纵。
“臣妾遵命。”罗素这几日被调教得很乖。
“还有九天，九天之后是最后的时限。”墨渊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在朕看来，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一个人犯险好过连累整个家族，只要你愿意代替皇后被废，就算是幽居冷宫，朕绝不亏待你的家人……否则，朕可以与太后反目，一旦朕与太后反目，第一个动了一定是罗家！”
墨渊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可为了慕容青鸾，他什么事都能做。他一惯不喜欢威胁女子，可如今想要慕容青鸾与甄太后和睦相处的方法只有一个，甄太后可以鱼目混珠，他也可以移形换影。
罗素的面色煞得惨白，惊恐得瞪大了眼睛问他：“这些天，陛下待在未央宫中，与臣妾举案齐眉，为得是太后娘娘的人误以为臣妾就是慕容青鸾？”
“不错。”墨渊不怕实话实说，冷静睿智的眼眸射入她的心底，“但能不能成事，关键还是在你。”
“为什么在我？”罗素反问。
“朕派人调查过你的底细，你是罗太医的亲生女儿。罗太医擅长易容，练得变脸之术，你是他的女儿，自然也懂得变脸之术。朕相信，你现在的容貌并非你的本来面目……”墨渊的手中握着一碟证据，他眯起眼眸，“凭你之前的行为，朕可以定你欺君之罪，株连九族。”
“你是害怕臣妾在太后娘娘面前变脸，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你的全盘计划就被我打乱了？”罗素叹息了一声，幽幽望向墨渊，“我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我选择保住罗家的利益，我愿意代替慕容青鸾……”
“谢谢。”墨渊的目光中闪过几分感激，听到外面的动静，随即上前一步，搂着罗素道：“太后的人来了……你快点配合我。”
错位的角度，两个人看上去似是在亲吻。
隐娘已经一连观察了好几天，确定未央宫中这位便是慕容青鸾之后，闪身消失在暗处，来到养心殿向甄太后禀报。
“回禀太后娘娘，这些日子陛下一直留宿在未央宫，与皇后娘娘独处。”
甄太后已经被墨渊软禁在养心殿多日，其实也算不上软禁，只是她行事的时候身边总有人跟着，从前的自由不再。
甄太后冷哼了一声，斥道：“回宫这么多天，他一直待在未央宫？”
“回禀太后娘娘，陛下出行一个多月，朝中落下很多政事。下了早朝之后，他就会回到未央宫，直到晚上用膳才会承乾宫。承乾宫是陛下的地方，奴婢进不去，但听守门的小太监说，新皇后被软禁在承乾宫。”隐娘一一回答。
甄太后不由蹙眉，“未央宫中的那位从来都不曾去过承乾宫？”
隐娘又道：“承乾宫中既然有罗素在，陛下自然是不希望皇后娘娘碰见罗素的，毕竟这样相像的两个人若是见了面，只怕皇后娘娘心里头会有疙瘩。”
甄太后深邃的眼眸中透着狐狸般的光芒，“你说得不错。以渊儿的个性，自然不敢让鸾儿瞧见罗素。渊儿和鸾儿可曾行房？”
隐娘面上染上两抹红晕，想起今日在未央宫中的所见所闻，忙点头道：“行房了。两个人一整天都溺在一起。”
“你亲眼所见？”甄太后又问，心中捏着的串珠突然洒了一地。
隐娘点头，“奴婢亲眼所见。”
“渊儿可是哀家的儿子啊！”望着头顶空荡荡的屋梁许久，甄太后突然叹了口气。“鸾儿是留不得了。吩咐下去，若是陛下不肯下令废后，群臣称病不上朝。”
“娘娘……这样做，不太好吧。皇后娘娘毕竟是您的亲外孙女。”隐娘心中担忧，“哪有亲外婆不疼外孙女的道理？”
甄太后冷厉的眼眸眯成一线，抿紧的嘴唇微微一抽，冷冷嗤笑道：“从她出宫的那一日开始，哀家就已经不认这个外孙女了！她都做了些什么好事？独宠后宫，差点儿害得陛下身死，引发内乱……这样一个女子，凭什么做我南朝的皇后！”
隐娘知道甄太后心中担心的是什么，从前慕容青鸾任性的时候，甄太后也未曾想过要废黜她。甄太后要求皇帝废黜皇后，原因有三，一是，慕容青鸾不再是那个六岁的女童，她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好掌控；二是，因为慕容青鸾的关系，墨渊下令废黜了华阳长公主尊位，完全没有顾及甄太后的面子，华阳再怎么坏，毕竟是甄太后的亲生女儿；三是，甄太后已经找到了慕容青鸾的替身，罗太医一家依附着甄太后为生，那么罗素便是最好的傀儡。
隐娘叹了口气，冒死问道：“太后娘娘以为废黜了慕容皇后，陛下与您之间的矛盾会减轻？”
甄太后确实是有私心的，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与慕容青鸾越来越亲近，而与她自己的关系却越来越疏远，心里头除去慕容青鸾的念头就更深了。
“隐娘，哀家似乎对你说过，在宫中要多做事、少说话。”
触怒了甄太后，隐娘忙静下心来，沉声道：“隐娘受教。”
未央宫中，罗素哑着嗓子问墨渊：“陛下可否吻一吻臣妾？”
她迷恋墨渊，从见到他的第一日开始，她就幻想着自己可以用慕容青鸾的身份一直待在他身边。
她猜中了开始，却不能猜中结局。
她确实可以一直背着慕容青鸾的身份，可惜却是代替慕容青鸾被废，一辈子幽居冷宫，与他再难相见！
墨渊的眼眸中满是冰冷，浓密的长睫一闪一闪，犹如蝶翼。
“不行。”他冷冷启唇，打破她所有的幻想。
罗素凄惶地笑，脸上的肌肤开始扭动，由慕容青鸾的脸变回了自己的真面目，嘴角落寞地抽了抽，淡然道：“臣妾早猜到陛下不会同意。不过这样的答案才让臣妾死心，臣妾谢谢陛下，只求陛下记住臣妾的容貌，因为过了今晚，臣妾便永远不会再用真面目示人了。”
墨渊对罗素是有愧疚的。虽说他是被迫娶她，可他终是娶了她，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女子却不能给她一辈子的快乐，他心存内疚。
墨渊伸手，再罗素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道：“以后要小心，冷宫不比未央宫。太后心中怨恨鸾儿，恐怕不会对你善罢甘休。”
“臣妾记住了，谢谢。”罗素的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意。左右不过一死，只要家族能够繁荣昌盛，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墨渊去未央宫的九日，慕容青鸾一直乖乖待在承乾宫安胎，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决定听墨渊的话，不去未央宫找气。
闲来无聊，她坐在墨渊的书桌前练字，累了的时候，便翻着奏折看。
那些大臣们的奏章果真是千篇一律，大约是得了甄太后的好处，个个都上奏要求墨渊废后。
一本本奏折看下去，墨渊都没有给答复。
待慕容青鸾翻到最下面一本藏着的小红奏章时，她的心咯噔一跳，也是要求废后的折子，墨渊却用毛笔圈了圈，末了写了“准奏”。
“准奏”两个字刺痛了慕容青鸾的双眼，等待了十天，等来的便是一纸废后诏书，这就是墨渊要给她的惊喜吗？
第十日，宫中大变，甄太后带着一群侍卫在未央宫门口站住。
墨渊牵着罗素的手走出大殿，笑对甄太后，“母后，你来得正好，朕正要带着鸾儿去养心殿看望您。”
甄太后冷笑一声，“回宫十几日，陛下终于想起哀家这个老婆子了！哀家以为你死在平城，永远都无法回朝了！”
“儿臣不孝，害母后担心，儿臣有罪。”墨渊面色一黯，似乎早料到甄太后会唱这么一出戏。
“有罪的不是你，而是你身侧的人！”甄太后横眉一挑，戴着翠玉扳指的拇指指向墨渊身侧的罗素。
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但面对甄太后冷锐的眸光，罗素的身子还是忍不住一颤，定定望向她，道：“儿臣私自出宫，有失德行，请太后娘娘责罚。”
“私自出宫？”甄太后一声冷笑，“你的罪责，岂是私自出宫这么简单？有人举报皇后在宫中使用巫蛊之术，惑乱宫廷。来人，给哀家搜宫！”
“住手！”墨渊双眉紧蹙，冷冷望向甄太后，语气中藏着一分哀求，“母后可否看在儿臣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呵……”甄太后冷笑一声，“陛下是一国之主，该管管朝堂上的事情，如今群臣称病不上早朝，陛下却还有心思打理后宫之事？先帝将凤印交给哀家掌管，要哀家治理后宫，这后宫之事，陛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说罢，甄太后一声令下，护卫们冲入未央宫中，四处搜寻开来。
不一会儿功夫，有人在未央宫中找到一个巫蛊娃娃，罗素早猜到自己的命运，朝着墨渊彷徨一笑，直愣愣跪倒在甄太后面前。
甄太后将巫蛊娃娃重重砸到她脸上，而后转身问墨渊：“依陛下的意思，要如何处置皇后？”
墨渊低叹一声，眸中冷色尽显：“母后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又何必再来问朕？”
说罢，他当着重人的面，低下头来，目光与罗素对视，深情种种地问道：“鸾儿，你告诉朕，这巫蛊娃娃，是不是你的？”
那只巫蛊娃娃被墨渊捏在手中，背面刻着甄太后的生辰八字，身上扎满了银针。甄太后果真心狠手辣，为了逼墨渊废后，不惜要自己折寿！
罗素抬起眼眸，沉痛地目光望向墨渊眼底：“如果鸾儿说‘不是’，墨渊信吗？”
墨渊不回答。
罗素突然咯咯笑出声来，那反应像极了慕容青鸾，“既然墨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呢？”
墨渊与罗素的对话，落在甄太后眼中就好像一对情人因为误会反目。
“请陛下下旨废后！”甄太后目光微冷，斜睨着罗素，“鸾儿，哀家虽然是你的阿婆。但阿婆处事向来公正……你准备准备，从未央宫搬去长离宫吧！”
罗素身子一软，瞬间昏倒在地。
“鸾儿……鸾儿……”墨渊象征性地唤了两声，随即眼锋一转，冷冷扫了甄太后一眼，拂袖离去。
甄太后对着墨渊的背影道：“渊儿，要知道珍惜身边人。素素从来都不比鸾儿差……”
甄太后的话，罗素听在耳中，突然觉得好讽刺。
罗素的事情处理完毕，墨渊果然日日夜夜都留在承乾宫陪慕容青鸾。
慕容青鸾隐约从瑶筝那里听到一点消息，将整件事猜得七七八八。想到罗素代替自己受难，心中始终是不舒服的。
用晚膳的时候，慕容青鸾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墨渊微微挑了眉，面上是温润的笑意，似乎只有对着她的时候，他才会笑得如此温柔。
慕容青鸾咬牙，问：“墨渊，罗素是不是真的同我长得一样？”
墨渊的脑海中一刹那划过罗素的相貌，笑道：“看上去是一样的，实际上却是不同的。不过，从今往后，你便是罗素了。等过些日子，朕就将你怀孕的消息放出去，母后定然会想尽办法迎你回未央宫。”
“墨渊，鸾儿突然觉得你好卑鄙……”慕容青鸾朝着他挤眉弄眼。
墨渊伸出大掌握住了她拿着筷子的右手，含情脉脉道：“若不是为了你，墨渊绝对不会做这种卑鄙之事。”
“墨渊让罗素代替鸾儿受苦，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瞒过太后娘娘？鸾儿相信，以墨渊的能力，就算是不用这样的法子，墨渊一样能护鸾儿周全，不是吗？”慕容青鸾挑眉反问。
墨渊推开了隔在两人之间的桌子，附身过来，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畔低声喃喃：“你说过要一皇一后，六宫无妃，墨渊一直都记得……”
慕容青鸾面上一红，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那墨渊也不能害人呀！罗素是无辜的……”
“她心甘情愿。”墨渊叹息了一声，又道，“傻瓜，你当真以为长公主之女这个身份还能罩着你吗？”
慕容青鸾心口一滞。是啊，这个身份根本就罩不住她！
满朝文武，大多是甄太后的心腹，甄太后对她不满，她能如何？
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她抬起眼眸，清冽的眸光望向墨渊眼底，“可是我肚子里还有小宝宝。若是将此事告诉阿婆，阿婆未见得真的就容不下我……”
墨渊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容不下容得下根本就是次要的。朕要你借助母后的势力，朕要罗太医一家当你的靠山，比起已经落魄的长公主一家，朕更加放心……”
慕容青鸾心中感动不已，他总是想得那么长远。
“母后以为朕将罗素软禁在承乾宫，如今已经向朕施压，说要见你……”墨渊深邃的眼眸中藏着几分隐忧，“朕担心你会被她识破。”
慕容青鸾也跟着皱起眉头来，沉思一会儿，随即笑道：“鸾儿不会变脸，真的很容易被识破，但倘若陛下一直跟在鸾儿身边，母后是决计不会要鸾儿变脸给她看的。”
“所以？”墨渊发觉他的小皇后似乎长大了，很多事情不再是盲目的去做。
“所以，今晚墨渊好好休息，明日陪鸾儿一同去见母后！”慕容青鸾扔开手中的筷子，伸出双臂，勾住了墨渊的脖颈，毫无规则地胡乱亲吻着他的侧脸。
墨渊看得出她在勾引他，一把摁住她的手，哑着声音问：“不要胡闹！上次差点落胎……生产之前都不许勾引朕！”
慕容青鸾的脸上红通通的一片，印着烛光，越发地诱人，“可是墨渊让彤史每晚都记，而我们并没有每晚都做……这太不真实。史书不是最讲究真实性的吗？”
她的借口真多，其实她是真的想念他的身体了。
“鸾儿可以用手帮墨渊。”墨渊不耻。他可不敢拿她腹中的胎儿开玩笑，要知道这小东西生出来很有可能就是南朝将来的一国之君。
“不要手。”慕容青鸾皱眉，“只有你舒坦，我的手可要酸好久。”
“瑶筝怎么说？”暗沉的嗓音在慕容青鸾耳畔响起，墨渊吻了吻她的耳际，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坚决。
慕容青鸾咯咯轻笑，“墨渊，你还是忍不住嘛！”
墨渊的脸色黑下去几分，见她这样的反应，猜到瑶筝那边她一定已经问过了，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他一把将她抱起，作势要重重扔向床榻。
“啊……”慕容青鸾一声惊呼，身子紧紧贴着他，生怕他真的将她扔出去。
墨渊一个转身，自己先仰躺下去，让慕容青鸾软软地躺在自己身上，大掌附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低沉着嗓音温润地笑：“鸾儿说，希望要个女儿还是儿子？”
慕容青鸾的脑袋倚在墨渊的胸口，目光直愣愣望着头顶地天窗，淡然道：“是女儿还是儿子很重要吗？若是我，自然希望生个女儿，再生个儿子，然后当着女儿的面虐待自己的儿子……恩，要狠狠虐待。”
墨渊面色一僵，冷声问：“为什么要虐待儿子？咱们的儿子可是未来的太子！”
慕容青鸾微微眯起眼眸，撇嘴道：“因为我讨厌男孩！”小时候，父母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先生了姐姐，还想要个男孩，结果又生了自己，爸妈对姐姐和她都不重视……那种被忽视的感觉让她讨厌透了男孩！
男孩子有什么了不起，左不过就是比女孩多了一根东西，可女人还比男人多两团东西呢！
墨渊怔怔望着怀里的人出神，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好……我们就生一堆女儿，然后只要一个儿子。让女儿们围成一个圈，努力欺负我们的儿子！”墨渊宠溺地吻一吻她满是馨香的长发，微微顿了顿，又道，“但是，这一胎，朕希望是儿子。”
慕容青鸾落满繁星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她明白墨渊的意思，心中稍稍有了些压力，问：“万一这一胎不是儿子，阿婆是不是有可能放弃我？”
墨渊低叹：“母后素来是个急性子。若是第一胎不是儿子，她对罗家的事情只怕不会太上心……”
“没有关系……”慕容青鸾感觉到墨渊的担忧，伸手挠他痒痒，“有墨渊在，鸾儿总归不会死得太惨！”
“是吗？那就试试看……”墨渊的嘴角勾起邪肆的笑意，一个翻身，又将毫无准备的慕容青鸾压在了身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