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靖南王府别院。
黑色长发被松松的绾起,冰蓝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北朝靖南王东方楚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他身上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气息,令人舍不得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他静静地坐卧在假山之上,悠然望着天空。
“王爷,她已经死了。”女子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沉寂,她冰冷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你离开的十年,北太子的势力把持朝政,整个北朝都被他搞得乌烟瘴气,为了北朝的万千子民着想,你难道不应该就此振作起来吗?”
东方楚的视线落在清越脸上,嘴角是落寞的笑意,他那邪魅霸道的个性几乎被十年的风霜磨尽,脸上透露出几分淡然,“备马,本王要去雪域。”
“雪域?”清越微怔地长大了嘴巴,“那个地方早已废弃多时,你是北朝的子孙,你不该不顾北朝子民的死活。”
东方楚微微一仰头,幽蓝色的眸子对上了蔚蓝的天空,“本王也是鲜卑族的后裔,难道不该会雪域看看吗?”
“你的心在她身上,我又怎么说得过你,你爱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清越委屈地抿紧了双唇,固执地扭开头去,“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北朝。”
“若是可以,本王情愿在雪域呆上一辈子。”东方楚却嗤笑出声,邪魅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柳叶不经意的缭绕在他的周围,不时的落在他的发簪上,如此的美丽,竟不能用语言去形容。
“随你!”清越最后撂下一句话。
东方楚从假山之上一跃而下,单枪匹马决然奔赴雪域。
罗素将慕容青鸾扮演得天衣无缝,她时刻谨记着太后的话,在墨渊面前,她永远唤墨渊为“墨渊”。
这一日,罗素以罗太医长女的身份与墨渊大婚,夜晚宿在未央宫。
罗素早早便找了借口让红鸢退下。
“这么急做什么?”墨渊目光清冷,凤眼生威,“朕记得你并不想从了朕。”
罗素随即一抿嘴,面上露出几分娇羞来,“那时候是鸾儿不懂事。”
“是吗?那你不惦记你的弘哥哥了?”墨渊心上一直压着一块重石,慕容青鸾因为墨弘的关系将他抛下,这让他心里头很不舒服。
“弘哥哥会懂鸾儿的。墨渊在鸾儿心目中的地位与他不一样,墨渊又何必要为难鸾儿?”罗素一心想着快些与墨渊圆房,而后依照甄太后的意思,为墨渊留下子嗣。
墨渊望着她那双稍稍显得邪气的眸子,突然发问:“你应该知道,朕并不想听你唤朕墨渊,这个称呼困惑了朕十年。三个月前,你好不容易改掉了这个毛病……如今,怎么又犯了呢?”
罗素心下一惊,不叫墨渊,那她还能唤他什么?
“陛下,时候已经不早了。”罗素抿了抿唇,随即改口。
墨渊没有得到心中的那声呼唤,一颗心僵硬着,大掌僵在两人之间,动也不动。
“陛下……”罗素见他发愣,又低低唤了一声,道:“陛下灭了灯吧。”
一股没由来的恐惧涌上墨渊心头,他突然按住了罗素的手指,笑道:“不,不熄灯。朕喜欢亮着灯做……”
罗素面上一红,忙点头附和,“好,那就不熄灯。”
墨渊的手指悄悄解开了罗素的衣襟,直到她那雪白干净的胸脯暴露在他面前,墨渊猛然一惊,慌忙伸手夺过被子,往罗素身上一丢,背过身去,黯然吩咐道:“把衣服穿上!”
“陛下……为什么?鸾儿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罗素委屈地僵坐在床榻之上,衣衫**,被子从胸口滑下来。
墨渊负手而立,语气中多出几分无奈,“不,你做得太好了。只可惜朕的眼中容不得沙子,她就是她,你就是你,无从改变!”
“你……”罗素眼中闪过惊慌,“你看出来了……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你摸摸我的脸,我就是鸾儿啊……”
墨渊突然伸手,复又按在了心口之上,心脏处似有千万只冰蚕在噬咬,寒冷与疼痛掺杂在一起,“母后并不知道,朕已经碰过了鸾儿的身子,她身上的每一处痕迹、每一处伤疤,朕都了然于心。”
罗素旋即面色惨白。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墨渊暗沉的嗓音在未央宫中响起,“拥有和鸾儿相同相貌的人,朕不会杀。朕劝你在太后面前继续演戏,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你已经穿帮,纵使朕不会杀你,太后娘娘也不可能放过你。”
说罢,他静默走出未央宫。
罗素望着他清冷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
见墨渊从未央宫中走出来,红鸢急急跟上去,拽着他的衣袖道:“陛下……陛下今日又不打算留宿未央宫了吗?”
站在殿门处的上弦,墨渊落寞地笑,捂在胸口的手渐渐颤抖起来,咬牙道:“带朕去见皇后娘娘的尸体……”
“什么?”红鸢瞪大了眼睛望向墨渊,“什么尸体?皇后娘娘不是好好的活着,不是正在未央宫中吗?”
墨渊压抑着嗓音,随即又道:“去见那具假尸体。”
“陛下,今夜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去见那种不祥的东西?”红鸢心如乱麻,为未央宫中的人打抱不平,“陛下已经失去了皇后娘娘一次,若是再不抓住,只怕会再次失去她。”
“带朕去见那具尸体!”墨渊失去了原先的冷静,咆哮出声!他的身体状况他再清楚不过,心疾反复发作,寒毒侵体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的日子恐怕所剩无几了。
“是……”红鸢见他面色惨白,心中忧虑,忙上前搀扶。
已经腐烂的女尸安放在墨渊面前,红鸢厌恶地捂住了口鼻。
只一眼,墨渊的嘴角便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心中默念:不是她,不是她……
“陛下,怎么了?”红鸢不解地望向墨渊,见他嘴角微微沁出血迹来,心中不忍,慌忙伸手去替他擦拭。
墨渊却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她的手,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红鸢,你回去,去未央宫好好服侍皇后娘娘。”
“那陛下你呢?”红鸢见他面色惨白,叹道,“陛下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屋歇着吧。”
墨渊却微微一挑眉,“传旨下去,平城战乱连连,朕打算御驾亲征,明日出兵平城!”
“什么?”红鸢难以置信,“陛下您心疾发作,怎么能……”
“不必多说,朕决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墨渊薄唇紧抿,刚毅的侧脸透露出九分隐忍,还有一分无奈。鸾儿,朕的日子不多了,再见你一面也好。
慕容青鸾惦念着墨渊的病情,时不时去镇上打听,没得到大悲的消息,却得到墨渊大婚的消息。
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墨渊居然重新册立了皇后!
慕容青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一路上抱着怀里的小墨原,边走边发呆,脑子完全处于真空状态。
“哇唔……”
小墨原似乎能感觉到她的悲伤,也跟着痛哭出声。
慕容青鸾突然伸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脸,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傻瓜,不哭不哭!你阿爹不要你了,你还有娘亲,娘亲不会抛弃你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她就这么一袭白衣,在空荡的雁山之中,一路往南。
身子越来越冷,怀里的孩子哭声越来越大,她回神的时候,前途已经是一片皑皑白雪。
向前狂奔几步,她终于体力不支,摔倒在漫天冰雪之中。
一阵马蹄声渐渐逼近,她当真不知道,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还会有人骑马,泪眼朦胧,热泪刚刚流出来,很快就化成水雾,迷离了她的双眼。
“起来。”
一线熟悉的男子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冷傲中夹杂了几分同情,“快起来,你挡了本王的路。”
慕容青鸾心下一惊,头压得很低,死死护着身侧的孩子。她听出来了,那是东方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邪魅。
“起来!”东方楚的耐心并不好,尤其是在看到整个雪域都荒芜掉之后。
慕容青鸾的身子微微往一旁挪了挪,想要躲开他。
“哇唔……”一阵孩子的哭泣声在空谷中回荡,小墨原的叫声那么响亮,似乎不想让她再做缩头乌龟。
东方楚眉头皱了皱,高高骑在马背上,打量着地上那个面目模糊的女子,语气中的狠色消减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温柔:“原来你还带着孩子。你家在何处,要不要本王送你回去?”
慕容青鸾慌忙摇头,却不敢出声。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过特别,还是东方楚的耳力太好,每次只要在他面前一说话,她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是哑巴吗?你不会说话?”东方楚心里头堵着一口闷气,想到如今生活在雪域上的人仅仅就她一个,偏偏还是个哑巴,说不出的难受。
慕容青鸾不敢吱声,只得点头承认。
“上马!”东方楚的耐心用尽,微微一弯腰,长臂伸过去,便将慕容青鸾拉到马背上来。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慕容青鸾惊慌地缩在他背后,一手紧紧搂着怀中的婴儿,一手耷拉着,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抱紧我。”东方楚低低喝斥了一声,似乎在嫌弃她的笨手笨脚。
慕容青鸾的左手僵在半空,始终不敢触碰他。
“坐稳了!”东方楚不再理会,一夹马腹,昭影便在雪地里狂奔起来。
慕容青鸾被颠得险些摔下马背,她才不得不伸出手来,悄悄环住了他的腰腹。
她拥上他的刹那,东方楚的背脊猛然一僵,震惊地回头,对上那张思念了十年之久的面容,“你……是你,真的是你!”
最初的诧异过后,紧接着便是狂喜!
慕容青鸾的脑袋压得很低,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地方碰上他,眼见着已经躲不过去,心慌地想要从马背上跳下来。
“你疯了!你想死,对不对?”东方楚紧紧扣住她的手臂,“这儿是雪域,你死了没关系,你的孩子呢?你希望他跟着你一起死吗?”
他的一声呵斥,使得慕容青鸾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惊惶无措地望着怀中的孩子,淡然启唇,想要解释:“他……不是……”我的孩子。
空荡的山谷,她的声音太小,很快被淹没在马蹄声中。
东方楚回身,皱眉反问,“你说什么?”
慕容青鸾惶然一笑,又道:“没什么。我的孩子,我自然舍不得他陪我一起死。”
她的话语重重击在东方楚心头,原先还想逃避,还在猜测,那或许根本不是她的孩子,可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东方楚的心中突然涌出无限的落寞。
“真的是你的孩子……”
他微微瞥过脸去,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左手,低哑着声音问道:“孩子多大了?父亲是谁?是他的吗?”
慕容青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孩子的来历,为了让东方楚对自己死心,索性点头道:“三个月大了,是他的孩子。”
“他为什么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雁山之中?”东方楚的语气中带着责备。慕容青鸾于他而言那么遥远,他始终无法得到她,等候十年,等来的也不过是她与别人产子,可那个得到她的人却不懂得珍惜,让她受冻……
“啊……”慕容青鸾发现这个问题越解释越乱,干脆又扯谎道,“孩子不是他的,你别多想了。前面再走几里路就是我家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回去……”
“做梦!”东方楚压抑着嗓音,恶狠狠低咒了一声,狠狠一夹马腹,对着身后的慕容青鸾喝斥道:“本王倒要带你去南朝搞个清楚,问问他究竟为什么不要你!”
“别……不要。”慕容青鸾在他身后低声恳求,低低哑哑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啜泣,她的小手想要从他怀里抽出来,可被他握得死死的。
终于,她低叹了口气,用清冷的声音说道:“不必送我回去了。他册立了新后,未央宫中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东方楚的心猛然一颤,一拉缰绳,迫使那匹疾驰的骏马停了下来。
“他不要你,我要你。”
离得那么近,慕容青鸾可以看到他冰蓝色的眼眸,世上再不会找到这样绮丽炫美的两粒冰蓝色的美玉,混杂了狂妄、邪魅、冷漠与深情,就这么定定地望入了她的心底。
“别开玩笑了。”慕容青鸾颓然一笑,“我已为人妻,当初去招惹你是我的错,如今我只希望,从此以后,我们再无交集。”
“别把话说得这么绝!”东方楚扔开缰绳,伸手捂住她的唇瓣,“你的身上还印着我留下的痕迹,我只恨当初太自负,若是那个时候要了你,你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慕容青鸾尴尬地抽了抽嘴角,“那个时候,我才六岁。”
“六岁又怎样?本王在你身上留下的牙印整整伴随了你十年!”东方楚冷冷咬唇,“若是当初本王留下的不仅仅是牙印,本王一定可以留下你这个人!”
慕容青鸾微垂着脑袋,哄了哄怀里的孩子,叹道:“留住我的人,不代表可以留住我的心。若是六岁那年你就要了我的身子,我会认为你有虐童癖,虽然……我现在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东方楚被她的话语激怒,一伸手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夺过她手中的婴孩,道,“本王不介意你生过孩子,这个拖油瓶本王收了!他叫什么名字?”
慕容青鸾心中一慌,见孩子被他高高举过头顶,忙伸手去夺,“快把孩子还给我!”
“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东方楚的额上隐隐显现出怒意,小墨原被他举过了头顶,“你若是不说,本王现在就摔死他!”
“我说!”虽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可毕竟与她相处了这么多时日,是她一口口喂大的,“他姓墨,单名一个原字。”
“很好。”东方楚满意地将小墨原放下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逗着他的小嘴道,“以后你就跟着本王姓,东方原。”
慕容青鸾并不想与他争辩,落寞朝着前面不远处的小木屋走去。她今日太过失常,墨渊不过是册立新后而已,他是一国之主,将来他还要纳很多很多的妃子,她已经离他而去,凭什么去限制他纳妃册后?
东方楚将小墨原绑在马背上,牵着马,默默跟着慕容青鸾身后,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三两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臂,低声恳求:“随本王去雪域吧。本王可以为了你放弃王爵,我们可以在雪域上过宁静的生活,一生一世一双人。”
慕容青鸾的背脊微微一僵,身子站住,她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酸的痛楚,转过身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为什么墨渊不能像你一样呢?他从来都不曾给过我任何承诺……”
东方楚轻轻一收手,慕容青鸾便被他带入怀中。他灼热的鼻息呵在她的耳畔,在这冰冷的雁山之中,他就好似一团火,温暖着她的心。
“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你会不会爱上我?”明明知道这样的问题问得很没意义,可东方楚的一颗心纠结于此,他始终在记恨,记恨她总是记不住他。
“我不知道。”慕容青鸾茫然无措地回答,她伸手想要推开他的身子。她知道玩火自焚的道理,她不敢太过靠近他。
东方楚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只手镯来,小心翼翼地套在慕容青鸾的手腕上,释然一笑:“还记得它吗?”
慕容青鸾诧异地抬起手来,那手镯之上刻着的“青鸾”二字已经模糊不清,她怔然望着这只手镯,“是我的手镯,你从何而来?”
“你还是记不得我……”东方楚的脸上是无尽的落寞,他颓然扬起眼眸,紧紧逼视着她,“你是不是还一直认为,我爱上你仅仅是因为木妮娜的关系?”
“难道不是吗?”慕容青鸾回眸望他。
“从一开始,你就对我不公平。”东方楚冷冷吐出一句话,从她手中夺回那种手镯,恶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这东西本王收着,直到你想起我为止!”
“你……”慕容青鸾努力地回忆,只记得十年前这只手镯就已经不见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手镯究竟是如何丢失的。
“跟我走!”一声呵斥,慕容青鸾手上一痛,已经被东方楚重新拽上马背。
他猛地一夹马腹,昭影已风驰电掣的速度向前奔去。
“喂!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慕容青鸾心里头一阵慌乱,眼睫上的泪水落下来,散落风中,很快就凝结成了冰晶。
“去看一看他的皇后究竟多么美貌,他为何要置你于不顾!”东方楚冷冷转身,“顺便再向他宣布咱俩的喜事。”
“喂!你快放开我……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嫁给你!我不要回京城!我求求你……不要带我去见他!”慕容青鸾害怕极了,她担心回到京城看到墨渊的身边站着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已经取代了她在墨渊心目中的位置。
“你怕了……你还爱着他!”东方楚紧紧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掌心的冰冷,“有什么好怕的?若是他不爱你了,你就告诉他,你要嫁给我,我从来都不认为我比他差!”
慕容青鸾神情恍惚,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些什么。
昭影带着他们闯入平城的时候,平城的城门边上守满了军队。
翻身下马,找了个路人一问,东方楚这才一阵狂笑,对着慕容青鸾伸出手臂:“连老天都要帮着我们!老天都迫不及待地让你知道答案!老天也希望我们在一起!”
“什么意思?”慕容青鸾远远望着那一群军队,一颗心怦怦直跳,只觉得墨渊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是墨渊来平城了,对不对?”
“不错!他御驾亲征!”东方楚复又翻身上马,“看来他并不是很喜欢那个新后。成婚第二日就御驾亲征……”
慕容青鸾黯然低下头去。
东方楚的手却突然附上来,狂狷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本王这就给他送喜帖去!”
“别……你别这样。”慕容青鸾努力反抗着,马背上的婴儿突然大哭出声,她只得俯身,小声哄着孩子,“小墨原,不哭……不哭……”
“是东方原。”东方楚的手随即伸过来,在小墨原的脑袋上点了点,小墨原果真停止了哭泣。
这孩子,怎么养都养不熟,慕容青鸾无奈地垂下眼睑。
墨渊的病越来越重,心疾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纵使瑶筝一直跟在他身侧,也无法猜测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倒下。
来到平城,墨渊首先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中,云舒依旧是从前那副样子,见墨渊到来,非但不行礼,还冷眼相对。
“岳母。”墨渊恭敬地唤了一声,笔直地站着。
瑶筝在一侧催促着,小声提醒,“陛下,你的病不能长时间站着。”
墨渊淡笑着转身,道:“无妨。”
云舒这才冷冷启唇:“鸾儿她还没有回来,你白跑一趟了。”
墨渊却道,“不急,朕这次来了,就没打算走。”
“我这儿不欢迎你。”云舒的目光一直望向别处,“你强要了我的孩子,可你却不能善待她,我实在容不下你。虽说你贵为一国之君,可你伤了鸾儿的心,你就算要了我的命,也不可能改变我对你的态度……”
“我知道。”墨渊微微一抿唇,苍白的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意,“朕没想过要得到你的原谅,朕不过是想见她最后一面罢了……”
“最后一面?”云舒疑惑地转身,瞧见他虚弱的样子,心中微微一惊,叹道:“你们两个明明真心相爱,何苦相互折磨?”
“鸾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因为她觉得自己有愧于弘儿。”墨渊的嘴角微微露出笑意,“朕没有坚持找她,并非因为她的尸首。更重要的是,朕时日无多,不想留她在宫中受苦……”
倘若他此时驾崩,她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如何在后宫之中立足?
“你……”云舒侧目,这才对杏儿吩咐道,“去搬张卧榻过来。”
“是。”杏儿同情地望了一眼墨渊,慌忙去厢房搬卧榻。
“不用麻烦。”墨渊却出声阻止,“站着、坐着或者躺着,于朕而言,都是一样的。”
云舒黯然低下头去。
“启禀陛下,有人说知道皇后娘娘的下落,要求面见陛下。”守城的侍卫前来禀报。
墨渊一听,面上露出狂喜,道:“快宣。”
“是。”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异族打扮的男子走进来,他手执一份大红色的请柬,递到墨渊手中,道:“这是我家公子要我交给陛下的。”
墨渊展开那张喜帖,惨白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喉头却有一股腥甜在翻滚。
那异族男子小心翼翼打量着墨渊,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痛苦的神色,可惜完全没有。
墨渊的脸上只有从容和淡定,似乎将慕容青鸾推入旁人怀中,他的心里还多出一分释然来,他淡笑着望向那异族男子,温润道:“替朕转告你家主人,他们的婚礼,朕一定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