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陋—”我蓦然睁开双眼,外头漆黑一片,殿内的窗户被猛烈吹过的风掀开。亮堂堂的闪电打在我脸上以及周围,我一惊,伸手一摸,身旁的被子以及床褥是冰凉的。心往下沉,我掀开锦被,下铺穿上鞋,踱步到窗边,外面已然狂风骤雨,豆点大的雨水顺着窗沿滴进殿内。
我拉紧了披风,向外头叫道,“苑儿!”
空荡荡的殿内没有人回答我,全是漆黑一片,我什么也看不清,我的回声在周围响起,我终于感到了害怕。“陛下。 陛下?”段临宇从来不会在半夜一声不响地起来离开我身边,这一次,让我惶恐。我端了桌上面的一个烛台,烛火被风吹得在我眼前晃悠。
我一步步慢慢走出寝殿。“有人吗?”我问道,可没有人回应。难道都睡死了?总该有一两个人在守夜啊,太不寻常了。
大殿的门敞开着,外头风声瑟瑟。我过去想要关门,一双手忽的搭拉在门上面,我“啊!”地一声倒退,跌坐在地上。那人浑身湿淋淋地,跌跌撞撞地跑进殿内,躺倒在我的脚边。我手中的烛火熄灭,烛台掉落在地上,那人冰冷的手一下子抓住我的腿,我惊吓不已,蹬腿就要跑。
“琉儿。”那声音万分耳熟,我慢慢靠近他,殿外漆黑的天空适时雷声大作,借着那光亮,我终于看清了,“段。临宇?”为什么,他会如此狼狈?
“琉儿,如若我死了,你会不会流泪?”
“你说些什么呀?我去找御医。”我想起身,他拉住我,“不要,没用了。”他居然笑了,双眼弯成了线,唇角却溢出了红色的液体,我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
“什么御医?早就没有了,人去楼空,琉儿,这里,只有你和我了。”他闭了闭双目,“和我呆在一起,琉儿快乐过吗?”他伸出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
什么只有我和他?其他人呢?其他人去哪儿了?这个宫殿为何一点光亮都没有?反而寒冷地令人感到可怕?段临宇在我腿上痛苦地低吟了一声,我感觉手上黏黏的。顺着他的衣袖,往上一模,空的!我“啊!”地叫了一声,低头府望他的右臂,空的,空的!手呢?手去哪里了?剩下的,只是被血迹染透了的袖子。
“这样你是否开心了呢?我欠你的,也还了。”他低叹一声,“只是,如果有个孩子,我和琉儿两个人的孩子。就够了。”话落,手终究是滑了下去。
“段临宇?段临宇?段临宇!”我大叫着,从梦里面惊醒。我浑身发抖,周围亮堂堂的,不再是梦里面那样残破阴森的景象,我身上全湿透了,发丝贴在额上面。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一回头,床铺是空的。梦里面的景象和现在的重叠,我禁不住一阵惶恐。
来不及穿鞋子便下了床铺,这才发现自己有些眩晕,腿脚都软了。
“苑儿?苑儿?”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着。匆匆走到外殿,撞到了苑儿,她正从外头进来。我有一刹那的凝神,接着便舒心地笑了。
“娘娘,怎么了?”“陛下呢?”
“娘娘,陛下方才在外殿批阅折子,不过可能是太累了,就睡着了,苑儿正愁该不该叫醒陛下。”我顺着苑儿的眼神望去,段临宇趴伏在外殿的案上,手上还拿着折子。我摇了摇头,轻手轻脚走过去。这是我第一次清醒地注视他的睡颜,他沉睡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一丝狂妄不羁,眉眼合上,安静的侧脸在烛火下特别魅人。
我模糊的想着梦里面他说的话,他问我如果他死了,我是不是能够开心呢?现在的他,防不设防,我只要。就可以结果了他的性命。这不是我原本留在他身边,留在宫里的目的么?而此刻,我伸手不是为了结束他的生命,而是将他手中的折子抽走。
段临宇一个激灵,睁开双眼,反扣住我的手。
“啊!”我吃痛地叫了一声,望向他。
他松开手,“琉儿?你怎么还不睡?”他起身走到我身边,“为什么流那么多汗?”用手背在我额上靠了一下,“你在发烧。”他皱眉,打横将我一把抱起,“苑儿,请御医来。”我惊呼一声,抓住他的衣袖,“不用了,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梦?”他将我放倒在榻上问道,“是朕死了么?”
我大骇,惊恐地望着他,他一愣,“难道真的被朕说中了?”他板过我的肩,“是么?这么说,你心里还是盼望着朕。”我用手抵在他唇上,“不是的。”如果是,我也不会如此害怕,梦里那虚幻又真实的场景犹然在目,我朝段临宇的右臂望去,好好的,没有缺失。
“如若有一天你有机会至朕于死地,琉儿你会不会做?”
我凝视他,“陛下,你再说什么呢?”
他黑色的眼瞳一抖,“朕告诉你,朕方才也做了一个梦,朕梦见,琉儿背叛朕,出卖朕,将重要的秘密告诉了朕的敌人。”他揽我入怀,“琉儿,你会吗?朕没有自信,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是否。”
“不会有这样的一天。”我打断他。没有退路了,我是他的妃,就算真的像梦中一样有这么一天,我还能独活么?
我抬起头,“陛下,琉儿想要有个孩子。”如果有个孩子。就够了。是啊,三年了,失去那个孩子已经三年,就如我当初所害怕的那样,从那件事情之后我便没有了动静,或许这是一种惩罚,上上天在惩罚我。
段临宇勾起我的下巴,“琉儿,朕也想要孩子,朕的江山风雨飘摇,需要有个孩子帮助朕。”他躺到我身边,“琉儿,宛罗有孕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浑身一僵,宛罗,宛罗,好遥远的名字,有关于凌夏的一切都仿若前世那般。三年前那桩追杀案至今仍无头绪,不了了之,自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凌夏,只是听宫里头的人暗地里说,凌夏受伤的手臂没有治好,是因为拖延了时间,落下了永远的痕迹。
“宛罗三年都没有消息,忽然传出这样的喜讯,想必凌将军是乐坏。”
“那。真是值得恭喜了。”本来就是,没有什么是过不去了,说过要长相厮守,说过要白首不离,说过要海誓山盟,说过要红线相扣,如今落花随风,流水逝去,再也没有办法心思相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