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未曾理会我的话语,而是执意拉着我往前走,我些许愤怒涌上心头,“凌夏,放开!”
他只是轻轻说道,“我怕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渐渐停止了挣扎,直到他带我来到赛马常晚上的赛马场分外的安静和清旷,抬头可见一轮明月当空挂。我站住,“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眼睛里面流转着光芒,“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满,我只想带你来这里发泄。”不等他说完,我已经冲去马棚,牵出了我的马儿。抚摸它的毛发,近来是多事之秋,算算我也已经三个月没有碰我的小马驹了。
没有理会凌夏,我纵然跃上马背,“驾!”我飞奔出去。雪琉跑得飞快,我被夜晚冷冽的寒风侵袭,只能张开口呼吸,但那种窒息感挥之不去,就好像,就好像母亲在死前抓住我的手一样,那种心脏快要停止的触感。我忽然感到眼前一黑,硬生生地往后倒去,但是有人接住了我,就在我快要摔下马的时候。
朦朦胧胧中,我看到一双眼睛正俯视着我,那是一抹掩藏不住担忧的眼睛,然后,那眼里的光混着夜空的星星一起消失了。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赛马场的草地上面,满天的星斗,我测目,凌夏就坐在我身边,“你醒了?”他看也没有看我,却这么问我。
“刚才是你救了我?”
“你差点从马上面摔下来。”他抬头仰望夜空,漆黑的眼眸让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你知道吗,如果你和你最最亲近的人红线相扣的话,无论在何时何地,他的心情你都能感受得到。”不知为何他要与我说这些,我坐起身,与他并排,“骗人,全是骗人的。”我嗤笑一声。
他侧目望向我,“你怨我是吗?”
我浑身一颤,偏过了头,“凌公子何来此言?你现在是顺风顺水,雪琉不过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怪只怪我自己无力改变什么,愣是让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把头深埋在膝盖中,出口的话句句刺耳,“凌公子又为什么要悔婚呢?既然已经许诺于她人,就该好好遵守承诺。”
“你果然在怨我。”凌夏不怒反笑。“你笑什么?”
“我笑,因为你生气了,这样证明不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不是吗?”他眼睛璨亮,我顿时觉得血液涌上了脸颊,咬住下唇,“别自鸣得意。你怎能知道我的心情?”
他忽然欺近我,直视我的眼睛叹息道,“我知道。我一去数年,生死不明,回到都城后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娶夭华,接着,就是尹妃娘娘的离世,这一连窜的打击太大了,你恨我是应该。”他眼神放柔了一些,“所以今天我要带你来这里,解开你心里的结。”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你哭了?”
我哭了吗?我惊讶道,脸上湿濡的感觉直至心底。我为什么要哭?因为凌夏真正讲到了我的痛处,我刻意不去想的,却剜在心口的痛处。
冬天刺骨的冷风让我的手都冻僵了,凌夏褪下身上的披风给我披上,就好像几年前他离开京都是在那条窄小的巷子里,时光错落,如今的我却比那时更狼狈。
“还冷吗?”
我愣愣的看着他把我的手执起,然后用他练武习字的大手包裹住,不停的呼气。我心生暖意,低头望着他的手,粗糙的,长年握剑的手。无意间我的目光停驻在他的中指上的深深的那一道环痕上面,“这是什么?”我问道。
他停住了动作,眼神有些黯然,曲起手指,他将眼睛定在草地上面,“一道过去的印记。”顿了顿他说道,“我曾经用一根线缠住这根手指。”
红线相扣?我怔住了,那一定是对他而言很是重要的人,“是谁这么和你说的呢?难道扣住了手,心就扣的住吗?”我悄悄抬起手,然后捏紧了,心里却试想那根线绕在我手上面的感觉。
“我娘。”过了半响他低沉得说道,“可是人走了,线也就断了。”
我第一次听凌夏在我面前说如此多的话语,也是第一次深入了解他,这个,我一直喜欢着,仰慕着,却恨着,怨着的翩翩少年。而此时的我能说什么呢?可能,除了他,我在宫里就一无所有了,我只有选择,选择靠着他,就像溺水的人死死抓着浮草那般。
“你还相信红线相扣一说吗?”不知何时我已经靠在他肩头,身子也暖了不少,“即使你娘已经死了?”
“我永远相信。”他轻声叹息,然后伸手去扣住了我的手指,“你却是我第二个有如此想法的人。还记得你说过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吗?”他抬起我的脸,“现在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只是你愿不愿意把这根线牵给我?”
滚烫的眼泪落下,滴到他的手上,他迎风而笑,“为何过去我未发现原来你如此爱落泪?”
他用手帮我拭去泪水“我可否当成,你接受了?”他清亮的眼眸露出微笑,我为之一颤。快乐与酸楚都来得太突然,让我怀疑是否身处梦中,因为,梦总是那么不真实,它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猛然打了一个喷嚏,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竟都是狼狈的模样,不禁“扑哧”一笑。他收敛了笑容,把手按在我眼角下方的泪痣上面。
他拉我起身,“我送你回含鸾殿。”说完向我伸出了手,我把手给他,然后他握住,我一路上都在注视他手上的那个环痕,抬头,月色正浓。快到含鸾殿时,他却驻足了,转身附在我耳畔说道,“别轻易信任你寝宫里的任何一个人。”
我哑然地望着他,“你。”
“当年我娘离世的时候,我的确没有办法顾及到你问我索要的血人参,但是我的确有派我的小厮将人参送到西门,这点,我不曾欺骗你,你事后不信我,我便心生怀疑,谁知送人参的小厮再也没有回府。”
我浑身一凛,望向他,“所以?”
“恐怕,早已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