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谁也没有开口,片刻后听见父皇声如洪钟的大笑,“哈哈!朕本以为赐婚是好意,成全了一桩美事,不料却是错点鸳鸯。君子有成人之美,更何况琉儿与华儿都是朕的皇女,无论谁嫁入凌家朕都开心。朕决定了。”他话还没有说完,云妃便叫道,“陛下!”
父皇伸手阻止了她,“云妃,不必多说了。朕已经决定了,即日就宣告天下,将琉儿许配给凌夏。”
我震惊地抬头望着父皇,完全不能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陛下!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我儿夭华可怎么办?您将夭华置身于何地呀,陛下,先是赐婚,后有凌夏悔婚,你不但不替夭华做主,反而。您让夭华以后在宫中如何自处?”云妃一下子跪在父皇面前,“陛下总要替夭华想想啊!”
我伫立在一边,静静地凝视着父皇。十几年没有想到过我,而如今,却为了我要舍弃夭华的幸福?我不禁猜测,是因为他对于母后,存有一份歉疚吗?
“夭华。”父皇眼神闪烁,“朕自会给予她一个交代。”
云妃回头,如鹰般眼眸盯住我与凌夏,气愤已经扭曲了她的美丽面孔,她显然没有想到,在后宫得宠如她,竟然也会有被父皇拒绝的那一天,“凌夏,你不该如此!”她一字一句地沉吟道。凌夏垂首,轻声地说道,“我只是不想误了夭华。”
“误了夭华的人,是你!”
云妃刚想开口,却听从后面屏风传来的声音。半饷,走出一个人,居然是夭华。她一袭粉色锦服衬出白皙稚嫩的肌肤,但双眸却燃烧着炙烈的火焰,身形显得摇摇欲坠,所有人都不知她站在那里有多久了,此刻的她,伸手直指着凌夏,“误我的人,从头到尾,就是你一个人,凌夏。”
顿时殿中一片冷寂,夭华不下台阶,手始终指着凌夏,然后她转身面对我,那一刻我确实害怕了,因为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各种不一的情绪,不甘,愤怒,羞耻,以及,绝望。
“为何你要夺我幸福?”她的嗓音很是沙哑,“沐雪琉,其他的我都可以给你,但是凌夏不行。你想要父皇的宠爱,我可以让给你,你想要在宫中的地位,我也可以让,除了凌夏,你都可以拿去。”
“夭华!”我听见凌夏在叫。
我朝凌夏望了一眼,有些凄然,夭华,凌夏不是东西,不是你我可以抢夺的,我们都无权去左右他。
“住嘴!”夭华潸然泪下,转向凌夏“为什么你不选择我?我以为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那天你回京都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如果不愿娶我,那日在增辉殿,同样站在这个地方,为何你不拒婚?既然不拒婚,今日又为何悔婚?我夭华岂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是我的错。”凌夏闭上眼睛,“当日在增辉殿,当着太多人的面,我不忍拒婚,又顾及我爹的面子,所以,驻下大错。我没想到陛下对这件婚事如此重视,甚至昭告天下,所以今日,我是负荆请罪。我优柔寡断,的确该接受惩罚。”
大殿里传来凌夏的这番话语,不知不觉,我竟然湿了面颊。当日我痛苦于他与夭华的婚事,甚至醉酒,而今当我已不再作念想之时,他却来搅乱我一池心湖,我一时分辨不清,我与他究竟是何种缘分?
“华儿,父皇知你委屈,他日。”
“父皇,够了。”夭华惨然说道,“夭华曾经说过,非凌夏不嫁。”她死死地盯住凌夏,那种眼神让我都为之毛骨悚然,“父皇今日邀我来增辉殿,就是想看凌夏悔婚这出戏,原来父皇早就料到,凌夏面见父皇是来悔婚的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像个傻瓜似的,蒙在鼓里。”她冷冷一笑,“父皇若是想收回我与凌夏的婚约,夭华无力反驳,只是从今往后,夭华便永生陪伴母后,直到老死。”她没有回头,高傲如她,再说完这席话后,便朝殿门外走去,不顾身后云妃的叫唤,只是翩然地离去,徒留一阵香气。
“华儿,我的华儿。”云妃面露痛苦,而我与凌夏却如同磐石般站在原地,都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局面。
“凌夏该死。”凌夏跪在父皇面前,“请陛下治罪。”
“够了,起来吧,朕,不治你的罪。”父皇挥袖,面露疲 惫,唉唉地低语,“是朕没有处置得当。”我不动声色地凝视父皇,照方才夭华所言,父皇早就料到凌夏会悔婚,为何呢?父皇,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你们,都先退下吧,让朕好生清静一番。”父皇靠在软塌上面,闭上双眼。云妃似是还有话要说,见他这般,便也闭了嘴,从台阶往下走,掠过我身边时,驻足片刻,扫视了我一眼,然后仰头离去。我浑身紧绷的情绪顿时松散开来。短短几日,我经受的事情太多了,凌夏北征归来,父皇赐婚,母后去世,接着,翠儿下毒,如今,凌夏悔婚。万般皆无奈。
我退出增辉殿,外头已是月明星稀,雪也停止了,只是还是刺骨的寒。折腾了一天,我真的极为疲 惫,刚想往含鸾殿的方向离去,身后凌夏却叫住了我,“等等。”
我站住脚,却不回头。经过这些事情,我不知该以何颜面对他,毕竟三度春秋未见,而今再次见面,却是头一回面对面开口说话,更是处于这等尴尬的境地。
谁知他却走到我面前,执起我的柔夷,“我有话要说。”
我心里一震,却是挣开了手,“有话就在这里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