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开帘子,跪在了母后的床铺边上,母后睁大了双眼躺在上面,浑身抽搐,枕上,锦被上面,全是显眼的腥红。“怎会这样?怎会这样!”我简直不敢相信,回头望着乳娘,乳娘摇头,“公主,方才娘娘喝了药躺下,美国半个时辰就。”
我想说什么,秦大夫进来了,我冲到他面前,“大夫,救救母后,求求你,我知道你医术高明,这次还要什么,我一定想办法弄到手。”
秦大夫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隔着帘子替母后把脉,然后掀开帘子审视了母后几眼,许久,他说道,“无药可救。”
我软软的倒在地上面,“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救不了娘娘。”他直视我的眼睛,“娘娘身子本来就虚弱,更何况,她这次中的是藏红花,没有人能救她。”
中毒?又是中毒?是谁?究竟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害母后?我当然知道藏红花是什么样的毒药,那是剧毒,宫里面的妃子为了惩罚宫女,起了杀心,就按中派人送上藏红花熬成的汤,逼她们走上绝境。可是母后不是宫女啊!她是父皇昭告天下,娶回宫的妃子啊,怎会有人有胆来害她?目的何在?
“琉儿,雪琉。”我听见木偶微弱的叫唤声,我匍匐着过去,秦大夫拍了拍我的肩膀,“想说什么就说吧,恐怕是熬不过一个时辰了。”
我握住母后的手,把头凑在她耳边,“母后,你想说什么给琉儿听?”
她嘴唇蠕动,但是我却听不见,眼泪顺着我的鼻尖话落,滴在她脸上,她吃力的抬起头,“琉儿,帮我,把你父皇。请来。我想见他最后。一面。”一句话说完,已经是喘息不止。我内心悲戚,却用最大的力量止住眼泪,笑着对她说道,“好。琉儿把他带来,你一定要等着我。”
我跌跌撞撞地冲到增辉殿,父皇见了我。他终于还是去了我站在离母亲床铺十米远的地方,望着父皇和母后。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他们靠的如此近,父皇拍着母亲的手背,说道,“尹妃,你有什么心愿,都告诉朕。”
我看见父皇俯身,靠在母后唇边,我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我脑中一片空白,不能思考,我牢牢抓住一旁的柱子作依靠。片刻之后,父皇抬眼,伸手对我说,“琉儿,快过来,你母后,有话与你说。”
我缓缓踱步到她身边,母后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抓出了印子,“琉儿。母后,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不能,不能看着你出嫁。”母后温柔的眼睛忽然一变,“你要当心,当心。”
“什么?”我一愣,然后什么东西溅到了我脸上,我用手一模,红色的,是血。我眼前模糊了,似乎鲜血蒙住了我的双眼。然后,手上的力道松开了,缓缓下垂,沉重地掉落在床铺上面,发出闷响。
“不,不。”我一迭连声地叫着,“母后!”然后,一片黑暗袭来,接下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隐约间,我感觉周围有雾气围绕着我,我睁开双眼,看见那是一片庭院,院中落满了雪花,洋洋洒洒,由空中飘落,叠在了枝丫上面。远处传来阵阵婴儿的哭声,清脆响亮,然后我听见一个女子温柔地在哄着,“哦,乖,不哭。”我定睛想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她走近了,我方才发现,那是和母后一模一样的脸孔,清雅素净。
“怎么如此爱哭呢?哭了一张漂亮的小脸蛋都皱起来了。”女子叹了一口气,从发间拆下一株琉璃,晃到婴孩的面前,“丫头,看到了么?”婴孩望着眼前的东西,居然笑了,还伸出小手去抓。
女子惊愕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道,“原来你如此喜欢琉璃埃”再抬头望了一眼满空飞舞的雪花,说道,“北方的冬天真冷,你为何要在此时出生呢?雪琉,雪琉,你就叫雪琉好了,我的琉儿,母后一个人的琉儿。”
我的脸上一片湿濡,我流泪了,原来,我便是那个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可是,人影渐渐远去了,声音也没有了,我睁大双眼想要找寻,却无处可寻。周围是无尽的黑暗。
我是哭着醒来的,映入眼帘的是我熟悉的床铺。我的枕已经湿透,还好,是梦。我心有余悸,而此时,翠儿和乳娘掀帘而入。我望着她们浑身素衣,头戴白花,我说道,“为何你们要如此穿戴?”
翠儿和乳娘面面相觑,再望向我,“公主。你,你不记得了?娘娘她,已经,已经仙去了。”我惊诧地摇头,“不,那只是一场梦而已,是一场噩梦,母后还好好的躺在内室呢,对不对?难道,现在还是梦?我要醒来,我要快点醒来!”我用手抱住自己的头。翠儿进然泪下,冲过来拉住我,“公主,是奴婢的错,全是我的错啊,公主,你打我吧,求求你,不要这样啊!”
我猛然推开她,“我不信,我不信!”我赤脚跳下床,冲到外殿。然后,好大的一个黑色的“奠”字刺痛了我。我扑倒在母亲的棺材上面,抚摸着,舍不得松手。含鸾殿所有的宫人都在哭,可她们可能体会我的心情?那种绝望的,空洞的心情。
乳娘拍着我的背,“孩子。节哀。”
我忽然很想大笑,我觉得,这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可笑了,太不真实了。早上还好好的呀,为何,为何才几个时辰整个世界都变了?我摇摇晃晃地走到殿门外,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居然飘下了血,一片,两片,三片。我伸出手去接,然后雪花落在指尖,化了。这是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啊,从来不知道,南方也会下雪,还那么漂亮。
雪琉,雪琉,你就叫雪琉吧,琉儿,我一个人的琉儿。母后的话语言犹在耳。
“啊!”我大叫一声,声音仓皇地划破寂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