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早上,第一缕晨光出现的时候,查尔斯就醒了。他紧了紧翅膀,拍了拍,然后在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之前,打了一个好响的鸣。
他栖息在橡木的一根树枝上,下面站着汉克。马儿站着能和躺着一样睡得好,因为他们有四条腿不会摔倒。汉克之所以躺着睡,是因为他想到草是潮湿带着露珠的,如果躺下,对他的关节炎不好。查尔斯打鸣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老天,”他说,“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今天早上不会打鸣呢。你说了,你要睡到十点钟。”
查尔斯看起来傻呆呆的:“我看,我已经养成早起打鸣的习惯了,完全没有想我在干吗。”
“嗯,这么说来,”汉克说,“我看不出来你为什么要如此抱怨。如果你想都没想就做了,那就像呼吸一样了,没人会抱怨必须呼吸。”
“是啊,”查尔斯说,“真理啊!”
“我猜,”汉克说,“你抱怨得太久了,所以想也不用想了。”
查尔斯颇用了一点儿时间来思考这句话,最后终于想通了。他说:“你说得对,汉克。我从来没想过这点。其实我并不是真的介意早起和打鸣,现在我真的想明白了。不过,”他小声加了一句,“别告诉亨莉埃塔我说的这些。”
这时太阳已经挂在动物们头上了,他们也都醒了,开始寻找早餐。汉克和威金斯太太吃着路边长长的、多汁的草,弗莱迪吃着橡树上掉下来的橡子,查尔斯和亨莉埃塔以及老鼠们则吃着山毛榉坚果。查尔斯和亨莉埃塔是把整个坚果都囫囵吞进去,老鼠们则是用他们的前爪举着,用锋利的小牙剥掉皮,吃里面的核。威金斯太太给狗和猫吃了一些奶,蜘蛛在威金斯太太的角之间张着网,吃着苍蝇早餐。
所有人都吃好了,除了爱丽丝和艾玛。鸭子们喜欢吃多汁的水草和池塘底部的泥巴,不过这时候附近当然没有池塘,所以爱丽丝和艾玛只是吃了一点儿山毛榉坚果,老鼠帮她们剥了壳,然后她们说宁可等到了河边再继续她们的早餐。
直到中午,他们才下了一条很长的山坡到了另一个溪谷,找到知更鸟标记在地图上的一条宽阔湍急的河流。他们坐下休息,鸭子们潜到河里去找她们的食物。
威金斯太太对潜水特别感兴趣。“我真想潜水啊,”她说,“只要想想下沉以后,身处鱼群之中,还能看到所有生长在水底的古怪的生物,还能通过绿色的水仰望天空,就令人激动!”她在河边上弯下身子,然后一下子跳了进去,溅起巨大的水花。她坐在水里,水没过她的脖子。
动物们都冲过来想要把她拉出来,但是他们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奶牛哈哈笑着,没完没了。“我来啦,”她说,“在鱼群中间。再也没什么比心想事成更美的啦。”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老天!”她抱怨说,“韦伯先生和太太在哪里?我跳下来的时候他们可在我头上。”
她很快爬上岸,然后动物们都开始在灌木丛里沿着河岸找,找了很长一段距离也没看见蜘蛛夫妇。
“好吧。”威金斯太太最后说,“我猜他们离开了。他们没有淹死—这是个安慰。他们应该是冲到了地上不知道哪里,但是水流很急,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冲出去几英里开外了。我不觉得我们能再看见他们。我希望我以后能学乖点儿,不再像一个刚出生两周的牛犊一样出洋相!”她生自己的气了。
动物们都同意这不是她的错,很快他们就又起程了。他们在河边走,渐渐地看见了小镇的白房子和拱起的桥。
“我建议我们等到天黑再穿越小镇,”罗伯特说,“那些人一定会想方设法抓住我们,然后再锁起来或者干点儿啥。”
听起来这个建议很合理,所以他们坐在河边等待。不一会儿他们听见了一阵啪嗒啪嗒,有点儿像要爆炸或是水要沸开的声音传过来,随后就看见一辆汽车驶进大家的视线,又是那个黑胡子男人和脏脸男孩。他们后面跑着一条黑色的大狗,有罗伯特两倍高、三倍凶狠。
男人一看到动物们,就立刻停下车。“现在我们来抓他们,小家伙,”他说,“杰克,恶心恶心他们,杰克!在后面追他们,咬他们!”
大狗咆哮着弹跳到路上。威金斯太太恐吓地低下她的角,罗伯特吠着,猫儿弓起背咝咝叫着,就连弗莱迪也发出尖锐的怒吼。
大狗停住了脚步。
“你最好别来打扰我们。”威金斯太太说。
“我也不想啊,”大狗说,“我没什么要跟你们作对的。但要是我不干,他就要打我了。”
“他打你,你干吗还要跟他待在一块儿?”罗伯特问。
“不跟着他,我还能去哪儿呢?”大狗问。
“跟我们走呗。”罗伯特说。他告诉了大狗他们的计划。
“真好!”大狗说。然后,他开始跟在动物们的后面走,摇着他的尾巴。
“嘿,杰克!”男人生气地叫他,“你在干吗?你这条没用的玩意儿!我要打得你浑身上下没有好地方!”然后,他捡起一根棍子来追大狗。
但是现在杰克有了新朋友,他不再害怕残酷的主人了。他低吼着转过身,在男人举棍之前,把他扑倒在地。
男人的语气瞬间变了。“好杰克!好狗!”他说,“让我起来,真是好狗。”但是杰克没有动,其他的动物过来,绕着男人坐成了一个圆圈。男孩跳出汽车,大叫着穿过田野跑走了,就像之前一样。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责怪他。
不一会儿,他们觉得恐吓得差不多了,就放他走了。男人一言不发地走上汽车,开走了。杰克告诉他们,他跟着那个男人五年了,生活得很恐怖,每天都吃不饱,还几乎天天挨打。
“我猜比恩先生与他比起来算是个好主人了,”汉克说,“起码他从来不打我们,如果有些东西我们没有,那也只是因为他太穷了,买不起更好的给我们。”
“你身上有没有骨头可以啃啃?”罗伯特问,“自从离开家以后,我就没吃到好骨头了。”
“我住的农场离这里不远,”杰克说,“昨天我在果园藏了两根骨头。如果你跟我去,我们就能挖出来一起享用。你有时间吗?”
“有大把时间。”罗伯特说,“这里要天黑才能动身呢。”就这样,两条狗一起跑去找骨头了。
就在同时,韦伯夫妇平静地在水流中朝着河的下游漂去。蜘蛛可以在水里漂浮,因为他们非常轻。但是他们不能在水里移动多远,因为他们的脚下太滑溜了,每次他们想要前进一步时却总是往后滑两步。所以韦伯夫妇只是安静地坐着,赞美着河岸的风景。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还想要私人游艇,这么旅行多有意思,”韦伯先生说,“真好玩。虽然我得说我还是挺想去佛罗里达的。”
“已经溢出去的牛奶就别哭了。”韦伯夫人说,“或者是出去的蜘蛛,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我们再也看不到那些动物了。就算我们可以爬上岸,在他们之前爬到他们的必经之路,他们也看不见、听不到我们。”
“但是,”韦伯先生说,“他们说过要穿过河下游的桥。如果我们在他们之前到达那里,就可以让他们看见我们了。”
“这倒是个主意,”他妻子抱怨说,“可算找到你的脑袋了,韦伯。我一直都知道你有,虽然我爸在咱俩结婚前聊过这事。”
“你不用每五分钟重复一遍,我都知道了。”韦伯先生嘟囔着,“他说我没脑子,连一只没翅膀的瘸腿苍蝇都抓不到的。这也是你想的,嗯?”
“不是,”韦伯夫人说,“我在想他说过你永远不会因为长得好看被吊死,你……”
“得了,”韦伯先生不高兴地说,“你最好想想我们到了桥那儿以后怎么办,翻腾这些旧事有什么用啊。这才是眼前要办的大事儿。”
韦伯夫人不说话了,他们开始制订计划。这时,他们离桥已经很近了。他们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一个浪打来,把他们推到了一侧桥拱的正下方,桥下有一些树枝竖在水里。他们抓住树枝,爬到了桥上。
“他们还没过来,”韦伯先生说,他们检查了一下桥面的灰尘印,“今天有马和狗路过,但是没有母牛、猪、猫或者鸭子。”
他们爬上了桥一边的铁梁,每个人各系了一根蛛丝在铁梁底部,然后降了下来,然后拉着丝穿过桥,系在另一边的铁梁上。这样来回搞了几次,直到成为一座蛛丝桥,非常坚韧,足够承受他们俩的重量。他们就在路上面十步左右的地方,待在网中间等着。
当然,他们不知道动物们已经决定要等到天黑再过桥。所以一直到太阳下山,星星出现,屋子里的灯光开始闪烁,动物们还没出现时,蜘蛛开始担心了。但是除了等待,他们还能做什么呢?后来,他们终于听到了许多爪子和马蹄的声音,动物们上了桥。他们走得很轻,这样房子里的人们就听不到他们的动静,但是蜘蛛在黑暗里能看见。威金斯太太的鼻子在到达他们下面的时候,他们垂下线降落在上面。
威金斯太太打了一个大喷嚏,差点儿把他们吹走,他们弄得她鼻子痒死了,但他们还是站住了。
“天哪!”威金斯太太说,“我想我别是感冒了吧,晚上有点儿冷!”
韦伯先生爬到她耳朵附近,说道:“是我们,威金斯太太,是韦伯夫妇。我们在桥上等着你们呢。”
威金斯太太告诉了其他动物这件事儿,他们都高兴地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他们都说韦伯夫妇能回来真好,蜘蛛能想出这样的计划真是太聪明了。小镇所有的居民都到门前往外看噪声是从哪儿传来的,不过这时旅行者们已经穿过了桥,无所谓了。
那个晚上,他们露营在一个已荒废很久的谷仓里。早上下起了阵雨,不过很幸运,屋顶还好,虽然大部分动物在雨下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他们感觉很干爽,而且很暖和,耳朵里传来了世界上最好的声音—柔和的雨点打在屋顶上的响声,于是他们很快又高兴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