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当儿,在安德顿克太太家的地窖深处,弗莱迪和里德·迈克在冰冷的地板上坐着。他们被锁在一个小房间里,里面堆放着几百罐果酱。门并不结实,是一种用笨重的木条做成的格栅门,套着一把很大的挂锁。加布尔先生把迈克关进去之前,已经让他交出他的那套作案工具,但他没有搜那俘虏的身。迈克身上还带着个大约铅笔大小的小手电筒,用胶布粘在前臂上。他拿出手电筒,开始检查那个牢笼。
“要是我在外面,这锁我是打得开的。”迈克说。
“你还是想一个办得到的法子,好吗?”弗莱迪回答说,“加布尔很快就会把州警领来。那样的话,我们真的陷入困境了。”
“我们可以把那门撞倒,”迈克回答说,“不过,这么做声音太大。我看,我们得把这几根横档锯断。”
“你要是有把锯子就好了。”弗莱迪无精打采地说。
迈克说:“瞧。”他卷起袖子,露出用胶布粘在胳膊上的一根钢锯锯条。“这东西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即使是在牢房里。”他说。
“警长知道这事儿吗?”弗莱迪问。
“当然知道。胶布还是从他那儿拿来的呢……哎呀,我们动手干吧。”他伸出两只手,食指和拇指捏住小锯条的两端,着手锯其中的一根横档。
“你锯得太慢,”弗莱迪说,“以这种速度你永远也锯不断它。”
“要是我锯快了,加布尔听见了,会下来的。”迈克说。弗莱迪则认为,加布尔反正听得见。迈克说:“听着,你要以呼气和吸气的同样速度来锯。你看,这听上去像是什么声音来着?”
“我看,听上去像是有人在锯木头。”猪儿说。
“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打呼噜,笨猪。即使加布尔下来,他一开门我马上就收手,呼哧呼哧地喷着气,然后坐起来说:‘是谁呀?’别人每次都上当。”
这声音听上去确实像是有人在打鼾。不巧的是,他们还在说话,加布尔先生已经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扶梯口的门。他“啪”的一声开了灯,迈克来不及把锯条藏好,假装喷着气醒过来。五分钟以后,加布尔先生已经重新上了扶梯,迈克和弗莱迪被用晾衣绳捆得结结实实,并排躺在地板上。
迈克泄气了。“要是回到牢里,那该多好啊,”他说,“我一离开大牢,总会遇到麻烦。”
“听着,”弗莱迪说,“我的大衣口袋里藏着一把大折刀。你看你能不能翻个身,伸进手去把刀子打开。”
过了片刻,迈克成功了。他拿到了大折刀,割断了弗莱迪身上的绳子。两个人都脱身以后,弗莱迪说:“我们总不能拿着这把刀杀出去吧。不过,我倒有个主意。这个主意也许行得通,也许行不通,但是我们不妨试一试。加布尔这种人,他们一看见你就会朝你开枪,只要认为自己能够逃脱责任。而他们是能的。他们只要说,他们发现我们在强行闯入这栋房子。因此,你现在听着——我们这么来做。”
然而,他还没有解释完,突然从地窖的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声音:“弗莱迪!真的是你吗?”
一时间,弗莱迪没有做声,接着,他谨慎地说:“没错。你是谁?”
“是我呀——奇基塔。我刚才不能肯定是你。我们被关在煤箱上面的笼子里。布罗伊勒也在这儿,还有哈普古德太太。”
“谁是哈普古德太太?”弗莱迪问。
“哎呀,她也被关在这儿。她会吹口哨,吹南方的流行歌曲《迪克西》。加布尔先生把她弄到这儿来,是因为他说他打算成立个马戏团,要她当明星。”接着响起咯咯咯的低声交谈。然后,奇基塔说:“哦,对不起。哈普古德太太,这位是弗莱迪先生。”
“你好!”一个很不自然的声音说。弗莱迪听得出是一只很有才华的母鸡的声音。
“很高兴认识你,”弗莱迪很有礼貌地说,“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的朋友,迈克先生。”
“你好!”哈普古德太太冷冰冰地说。她显然不大喜欢人家把窃贼介绍给自己。接着,她说:“弗莱迪先生,你有什么法子把我弄出这可怕的地方?我知道,我是来当明星的,在众多观众的面前表演节目。可是几个礼拜以来,我一直被关在这个又恐怖又潮湿的地窖里,连个伴儿也没有,只有这两个孩子。这种情况我可不大习惯,弗莱迪先生。”
“肯定是不习惯的。”弗莱迪说,“奇基塔,你和小布罗伊勒都好吗?”
“我还好,”鸡儿说,“布罗伊勒得了感冒。”
“而且还没有手帕擦鼻涕,我敢打赌,”弗莱迪说,“打我认识他以来,他总是得那种感冒。”
“哎呀,我一得感冒就流鼻涕,”布罗伊勒抱怨说,“我病了。我想回家。”说着,他哭起来。
“哦,别哭哭啼啼的!”弗莱迪说,“只要有办法,我们就把你弄出去。”
哈普古德太太说:“他总是哭丧着脸。加布尔先生派人去把他和他的姐姐抓来,为的是替我找个伴儿。在这以前,我对他说,我不想独个儿待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等着他把马戏团建起来。可是,这小家伙从早到晚只会哭鼻子。”
“加布尔说,他把他们抓来是为了替你找个伴儿,是吗?”弗莱迪说,“哎呀,他还有别的道理呢。不过,我们是在浪费时间。你们坐着别动,我们来看看有没有办法逃出去。”
说完,弗莱迪打开一大罐草莓酱,往迈克衬衣的前胸抹了一大片。迈克仰面躺在门边,弗莱迪再把果酱倒在地上,果酱从门底下往外流,在地板上积了血红色的一小摊。接着,眼看着一切已经准备停当,迈克开始高声叫喊:“救命啊!杀人了!”最后,他发出一阵阵尖叫声,响得一英里以外都听得见。
头顶响起笨重的脚步声,门开了。加布尔先生拿着手枪,打开了地窖的灯,冲下了扶梯。他看到草莓酱从门底下往外淌;他从木板缝里往里一看,只见弗莱迪骑在迈克身上,手里挥舞着刀子。迈克这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快速地眨动着眼皮。他知道,这表明他快要断气了。
安德顿克太太穿一件饰有金龙图案的黑色晨衣,紧跟在她的弟弟后面。“快开枪,赫比!打死那头猪!”她喊道,“别错过这个好机会。”
弗莱迪没有想到加布尔可能会开枪,他的尾巴顿时耷拉下来。他觉得像是有一队蚂蚁正在用它们那冰凉的脚爬上他的脊梁骨。
但是,加布尔先生说:“不行,不能开枪。还是把他交给奥维尔叔叔吧。那样的话,他只是失踪了,谁也不会知道。且,奥维尔叔叔还能有几块肥美的腊肉当早餐呢。”
于是,他放下手枪,开了门。“你去把史密斯叫来,”他回过头去对他的姐姐说,“我们得把这家伙送医院。”
车夫来了,迈克被抬上了地窖的扶梯。然后,加布尔先生又返回来把弗莱迪锁好。“过一会儿再来跟你说话。”他恶狠狠地说。说完,回到厨房。他刚才曾派安德顿克太太去打电话叫医生,让迈克在地板上躺着,由史密斯照看。可现在,他大吃一惊,心里一下子很不高兴,原来他发现这时候躺在地板上的是史密斯,迈克早已不见踪影。
安德顿克太太回来的时候,史密斯恰好睁开眼睛坐起来,一副茫然的样子。
“医生马上就到……”安德顿克太太张口说,突然又停住了,“哎呀,怎么变成了史密斯!”
“他揍了我,”史密斯抚摸着鼻子说,“他一副快要死的样子,然后跳起来狠狠地揍了我一拳!”
安德顿克太太站在那儿望了他片刻。“你真是个傻瓜,史密斯,”她说,“你看这个。”她弯下身去,指了指从迈克衬衣上掉下来的两颗草莓,“是果酱。我要说,你们是一对傻宝。我去告诉医生不要来了。”
“也许史密斯用得着。”加布尔先生说。
安德顿克太太厉声说:“要是你认为,我会用我好端端的钱来为他支付医药费,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费用要由他自己来付。也许他会因此接受教训,不会再让自己的鼻子挨一拳。”她气呼呼地望着她的弟弟。
加布尔先生说:“我知道谁是迈克,他是牢里的一名犯人。我得赶上去拦住他,否则他会回去把这事儿告诉警长,警长会来这儿让我们放了弗莱迪。他们是好朋友。”
“他总不能让我们把一名窃贼放了。”他的姐姐怒声说。
“没错,但他可以把他抓起来,送他进监狱。然后,他会受到审讯。他受审时会说什么话,也许你想听,我可不想听。”
“是呀,”安德顿克太太若有所思地说,“我也不想听。你赶快去吧。”
她的弟弟走了。接着,她走过去,站在那儿望着车夫。车夫正坐起来,想扭动一下鼻子。“快起来,史密斯,”她粗暴地说,“去谷仓把那个板箱拿来——我知道箱子还在那儿——把那头猪装进去,等上午快递公司一开门,就把它寄给奥维尔大叔。”
弗莱迪关在地窖的果酱房里,急得呜呜直叫。他听到了安德顿克太太的话,他也知道那个板箱。上一次,他就是被装在这个箱子里,准备运往加布尔先生的叔叔家。他的叔叔在蒙大拿州办了个畜牧场。“这一次,”他自言自语,“看样子我是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