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迪踮起后腿,嘴里含着烟斗,帽子压得低低的遮住眼睛,看上去就像一个长鼻子的流浪汉。办公室里没有镜子,他决定去屋子里照照比恩太太的镜子,看看别人能不能认出自己来。
让他吃惊的是,平日里忙碌的谷场上,一只动物也没有。他穿过谷场走到屋子跟前,轻轻地敲了敲后门。比恩太太开了门。“早上好,”她彬彬有礼地说,“请问你找谁?”
弗莱迪笨拙地碰碰帽檐,然后推开她,穿过厨房朝后楼梯走去。比恩太太惊奇而警觉地看着他,开口说道:“听着,年轻人!”这时弗莱迪紧张了,他练习了很久怎么用后腿走路,可是上楼是另外一回事,走到第四级的时候,他失去了重心,滚了下来。
比恩太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大笑起来。“老天,是你啊,弗莱迪!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流浪汉呢。是不是又在练习什么侦探技巧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还能干出什么来!”她捡起烟斗递给他,“当心点儿,你穿上这身,还真有点儿比恩先生的样子,就是腿不够长,另外,你也没胡子。”
她拍拍弗莱迪的后背,继续织毛衣去了。弗莱迪用四只脚爬上了楼梯,站在卧室的大镜子前欣赏自己的造型。他扭来扭去,不停地变换着帽子的角度和叼烟斗的姿势,对着自己点头哈腰,发出满意的咕噜声。这时,他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迅速转过身来。他想,有人,还有笑声。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又转回去,照常欣赏起自己来。
接着又有一个声响──这回听得没错了,确实有个人在咯咯地笑。
他弯下腰,趴到床下,眼前赫然出现金克斯的大脸,正在咧嘴笑,原来他一直都在看。
原以为自己一个人,结果发现有人一直在盯着你,哪怕没做什么傻事,也不免叫人觉得尴尬。况且,弗莱迪知道自己刚才照镜子的样子肯定傻透了。他十分生气:“你在这里干吗?怎么不去盯着那些老鼠,倒跑来这里鬼鬼祟祟地偷看敏感的朋友?”
让他惊讶的是,金克斯没有像往常一样发出一阵嘲弄的大笑,而是从床下爬出来,温驯地说:“抱歉,弗莱迪,要知道,你刚才那个样子实在太好笑了。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他们在追我,我躲到这里来了。”
“谁在追你?”小猪问。
“你不知道吗?”金克斯问,“那些警察在追我──罗伯特和约克。我跟你说,弗莱迪,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随时都愿意进监狱,听说那里比外面过得还要快活。可是我现在不能去……”
“你到底在说什么?”小猪打断他。
“那你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啰,我来跟你讲吧──我知道的全都讲给你听──你得帮我。你知道,自从我们把埃弗雷特的火车找回来之后,过去的几周我一直在谷仓的阁楼上,时刻盯着储藏箱。那些老鼠想尽一切办法要接近它,虽然他们说已经储藏了足够过冬的粮食,可我想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一旦吃完那些谷子,他们就得离开谷仓回到树林里去了。”
“到时候,老西蒙就要气坏了。”弗莱迪说。
“是的,我就是要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厉害的。可要是我进了监狱,他们全家可就为所欲为了。弗莱迪,我不能进监狱!”
“那你为什么要进监狱呢?”小猪不解地问,“你又没干什么坏事,是吧?”
“当然没有。可是你看,今天下午我离开谷仓回屋里吃午饭,等我一回去,就发现阁楼上我平常坐的那个角落里多了几样东西,我走之前还没有的。我上前一看,你猜是什么?有人吃了一只乌鸦,就剩了脚爪和几根羽毛在那里。”
“天哪!”弗莱迪喊道。
“我当时也是这么喊的。”黑猫继续说,“我站在那里,看着那堆东西,想知道这是怎么来的,这时查尔斯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你知道,他一直为竞选那天晚上我朝他脸上扔番茄的事情而耿耿于怀──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说:‘是呀,这可怎么办呢?金克斯,这事可严重了。我看你怎么解释。’
“我说:‘查尔斯,你倒是说说看,我希望你能说明白。我是搞不懂了。’
“‘哦,可不是吗?’ 查尔斯讽刺地说,‘金克斯,这看起来很简单。嗯,这事看上去很清楚。’
“‘别兜圈子了,查尔斯,’我说,‘我一回来就发现有人吃了这只乌鸦。’
“‘有人!’他打断我,然后有点儿阴险地笑了两声,‘有人!哈哈,这话说得不错。’
“他搞得我很生气,差点扇他一巴掌,还好我控制住了。我说:‘瞧这里,查尔斯,你总不会认为是我干的吧?老天,你总该晓得,就是流浪猫也不会吃乌鸦的。’
“‘我只知道猫是吃小鸡的,’他故意说道,‘不过,金克斯,我可不怕你。我警告你,使用武力没什么好处。约克和罗伯特随时待命,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马上就叫他们来。’
“唉,弗莱迪,从查尔斯这位老朋友口中听到这样夸口的话,我可真要崩溃了。要不是我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问题,我真想好好地把他修理一顿。我试图保持冷静跟他说:‘瞧,查尔斯,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撵过一只鸟,更不要说吃了。我吃完午饭回来,他就已经在这里了。有点儿脑子好吗,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面就是我好不容易从他嘴里问出来的了。说是我去吃午饭的时候,有只小老鼠溜出了谷仓,跑到鸡舍,告诉查尔斯赶快带上警察来这里。他说我在谷仓里抓住了这只乌鸦,然后把他给吃了。于是查尔斯就来了,正好看见我和乌鸦在这里。查尔斯当然知道我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可是他已经下决心要为番茄的事报复我了,打定主意要把我送进监狱。我可不能让罗伯特和约克逮住我,他们就等在门口。我跑下楼去,从汉克隔栏那边的窗户里跳了出来,然后一直躲在这里,等着和你说上句话。弗莱迪,你得给我平反。”
“当然会平反了。”弗莱迪说,“不过需要点儿时间。我看这是那些老鼠设了个局陷害你,把你送进监狱,他们好偷谷子。”
“可不就是。”金克斯说,“我能怎么办呢?我应该去谷仓守着,而不是躲在这床底下。”
“你再躲一会儿,”小猪说,“我下去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你是相信我的,是吧?”金克斯问。
“我当然相信你了。”弗莱迪说,“可是光凭相信也不能救你。我们得靠证据。你等着,我就回来。”他带着一身的行头,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去。
谷仓阁楼上有一群唧唧喳喳的动物围成一团,站在中间的正是查尔斯。他一看见弗莱迪就奔过来,“啊哈,我们的侦探来了。”他叫道,“这下好办了。弗莱迪,有个罪犯逃跑了,你可得给我们找出来。为了我们这个谷场的公平和我们的法制,你要不遗余力地……”
“喂,查尔斯,别说了,”小猪好脾气地说,“我都知道了。我压根儿也不相信金克斯会吃乌鸦。出去,你们所有的人现在就出去。我要看看现场。”
那些动物不情愿地下了楼。弗莱迪仔细地四处查看,乌鸦的两只爪子整齐地并排放着,羽毛也工整地堆在一旁。“请注意,”他对查尔斯说,作为法官,查尔斯得以留了下来,“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要是金克斯在这里捉住了乌鸦,乌鸦肯定会挣扎的,羽毛应该飞得到处都是。”
“也许是在外面抓到的,”查尔斯说,“这有什么区别?你找出来的所有东西都不能改变他有罪这个事实。”
“也许能,也许能的。”弗莱迪喃喃地沉思着。他绕着一小堆羽毛走了两圈,每走一步都停下来仔细检查一番,然后又凑上去闻了闻。“哈,”他说,“嗯,这可就奇怪了!这可奇了怪了!”
“要我说,你真蠢,”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西蒙从地板上的一个洞里探出头,“弗莱迪,你最好去逮捕那只猫,把他关进监狱里,而不是浪费时间在这里东瞧瞧西看看。他是你们的朋友又怎样,这回可逮个正着了!”
“你说,逮个正着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意思,”老鼠咧开了嘴,“就是我们都看到他抓住那只乌鸦并把他给吃了,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这下我看你们怎么抵赖。”
“不,看上去不该是这样,难道不是吗?”弗莱迪说着,捡起一只爪子和一些羽毛,凑到一处,研究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口道:“查尔斯,暂时保留这些东西,我对这案子看似清楚的表面证供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得有一个正规的审判,才能定金克斯的罪。我们得弄一个陪审团,大家一起。这个就交给你了。不过我还要再询问几天,听审就定在一周以后吧。”
查尔斯同意了,两人离开了阁楼,西蒙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他们把乌鸦爪子和羽毛交给了罗伯特,他保证收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离开之前,弗莱迪让查尔斯保证,在审判大会之前,金克斯都有行动的自由。“要是他果真有罪,”小猪说,“到那时你想判他多久都行。在那之前,还是让他好好干活吧,他不会逃跑的。”
查尔斯说:“哪怕这铁证如山就摆在你面前,你好像还是一点儿都不相信他有罪。”
“这证据也许如山,也许并不那么如山,”弗莱迪说,“你可以这样想,我可以那样想。查尔斯,老伙计,我们观点不同,这决定了我们对待金克斯的态度。我的观点是,他是无罪的,不过,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为什么。我们刚才一起在谷仓看过了,我发现了一些东西,你要是没发现,那就等着审判那天再发现吧。再见。”
弗莱迪回到屋子里,把这一切告诉了金克斯。“你回到谷仓那里盯着老鼠吧。”他说,“剩下的就交给我了。我手头还有件事,要忙上个一两天,好在离你的审判还早,我有足够的时间找证据证明你没有吃那只乌鸦。别担心。”
于是金克斯回谷仓去了。弗莱迪又乔装打扮好,踏上了冒险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