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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装神弄鬼

动物们一个接一个地来到礼物间时,城堡里的人都已入睡。午夜的冒险实在是太刺激、太有趣了,他们一边嘻嘻哈哈,一边讲着悄悄话,直到费迪南发出“嘘”声示意他们安静。“别笑了,”他严肃地说,“正经点儿。虽然像开玩笑,可其实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他们鬼鬼祟祟地来到一条长长的回廊里,经过一道拱门,穿过一个院子,走上螺旋式楼梯,朝水手们的睡房走去。楼梯刚上到一半,他们便听到了一种持续不断的声音,那声音就像远处的海浪拍打着沙滩一样有规律地起起伏伏。那是水手们的鼾声。

“天哪,”威金斯太太说,“看样子我们没必要这么安静。”

“我们先轻轻地学鬼嚎,把他们弄醒再说,”费迪南说,“威金斯太太,你和大熊干这个比我们都专业,你俩去门口那边叫吧。其他动物穿上戏服,准备好道具。”

于是威金斯太太和大熊来到了长长的走廊上,走廊两边有若干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两名水手正酣然熟睡。他们开始叫了起来。一开始他们的声音很小,甚至都没能盖过水手的鼾声。于是他们便大声了一些,再大声一些。可鼾声仍然绵延不断。最后威金斯太太用尽全力大吼了一声,可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动物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把他们叫醒的话,怎么吓得到他们呢?”比尔说。

“我能把他们叫醒,”查尔斯说,“我一打鸣,他们就以为天亮了。”于是查尔斯打起了鸣。仿佛飞机起飞,慢慢地消失在天空中一样的声音,鼾声渐渐消失了。房间里传来了一些半梦半醒的声音:“嘿,比尔,该起床了。”“起来了,爱德。”“干什么啊,现在才十二点半。”“那是什么声音?”“天还没亮呢。”诸如此类。

接下来,六个体形最大的动物已经披上了床单,戴上了面目狰狞的戏剧假面,假面上还被弗莱迪用荧光粉喷了一遍,这样就能在黑暗里显出恐怖的光来。他们打开了其中一扇门,用后腿站立起来走了进去,同时,其他动物则在走廊里发出能想到的一切恐怖的叫声,只不过不能太大声,以免被识破。

水手们听见声音,朝门口望去,只见若干两丈来高、身形飘忽、面目狰狞的鬼怪正向他们慢慢接近过来。他们吓得连哭带叫,连忙把被子往头上盖。虽然盖住了头,可脚露了出来。于是动物们走到床前,用牙轻轻地咬了咬他们的脚指头。水手们又哭喊起来,颤抖着爬下床,想钻到底下去。可床不是很宽,不能同时待下两个人,于是他们便开始争吵、推搡。这时,动物们回到走廊里,轻轻把门带上。

波默罗伊先生和贝什沃特先生一起住在最靠近楼梯的房间里。现在,每个房间里的两名水手都依次被吓了一轮,哭闹了一次,另有一名水手哭叫了两次,这样加起来就一共是二十四次。水手们为了能和七大洋上的狂风叫阵而练出的嗓门真是无法想象,他们的二十四次呼叫能把睡得最沉的人也从梦中唤醒。于是,波默罗伊先生和贝什沃特先生都被吵醒了。

波默罗伊先生打开了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它长着两只长角,上方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庞正阴森地冲他笑着。他并不知道这是他的老朋友汉克,也不知道那两只角其实是汉克的耳朵,他在床单上剪了两个洞,然后把耳朵露了出来。波默罗伊先生一边尖叫,一边连忙朝后退去,与贝什沃特先生正好撞了个满怀。而贝什沃特先生的视野正好被他挡住了,没看清外面的情况。于是,他们俩一起摔了个仰面朝天,贝什沃特先生垫底。

不过,和其他水手比起来,他们俩可算得上是个狠角色。当他们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时,发现门已经关上了,鬼怪都消失了。于是他们爬了起来,波默罗伊先生拿起了传声筒,给胡克先生传去了消息。

胡克先生和水手长乔伊住在楼上。胡克先生房间里也安装了传声筒,这样如果夜里他突然想起来要下什么命令时,就可以随时让波默罗伊先生去执行。不消片刻,船长便迷迷糊糊地接起了传声筒。

“你好,船长,”大副喘着粗气说,“您应该下来一趟。走廊里有个魔鬼、妖怪还是什么东西;他身高十英尺,牙齿和你的手一样长。他们动静太大了,我估计一半的船员都会被他们吃掉。”

“呃?”船长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拜托,波默罗伊先生,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开玩笑!”大副失声叫道,“你下来看看就知道这是个多大的玩笑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让胡克先生相信确实出了事。胡克先生从贝什沃特先生口中得知的情况和大副说的一模一样,于是他说:“好吧好吧,兄弟们,等我拿上短剑和手枪就下来。瞬间我就能把他摆平。魔鬼!不许再和我的船员胡闹了!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此刻,动物们其实内心比他们还要紧张。他们撤退到了楼梯上,很快便听到船长穿着沉重的水手靴,咚咚咚地从回廊那头走过来。“他在哪儿?”英勇的船长吼道,“有本事出来啊,妖怪!把你的魔鬼放出来吧!就一个魔鬼有什么了不起?十个也不算什么!我一只手就打败了一整个舰队的巴巴利海盗!我曾经做过黑胡子狄奇船长的大副!野犀牛也被我驯得服服帖帖,乖乖舔我手心的糖!我还单枪匹马闯过孟加拉虎的洞穴,不靠任何武器,只靠一双手和一口牙!尽管放马过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个十英尺高的吃人怪兽!一旦让老胡克碰到你,除了四溅到地板上、用手帕就能轻松擦掉的小小油脂斑点外,你就甭想再剩下点儿什么!”

船长一边咆哮,一边咚咚咚地走了过来。动物们则已经彻底吓傻了,他们簇拥在楼梯上,动都不敢动。船长来到楼梯前,向下望去。“魔鬼,你在那儿吗?”他大声喊道,“有种上来单挑!给老胡克点儿颜色瞧瞧!怎么样,嘿!好吧,那就让我下来找你吧。”

动物们本来已经把发光的面具都藏了起来,畏畏缩缩地挤在一起,直到船长走下来。心理的恐惧彻底打败了他们,于是他们嗖地一下,一起逃跑了。不知道谁推了弗莱迪一把,为了保持平衡,他抬起了手,却忘记了面具还拿在手上。与此同时,堂兄奥古斯塔斯因为过于紧张,发出了歇斯底里的一声长啸。

胡克朝漆黑的楼梯下面看去,听到一个奇怪的细细的声音,有点儿像呜咽着的叫喊,同时,那张面目狰狞的戏剧假面瞬间出现在他眼前。他大叫起来——比其他所有水手的尖叫还要大声——扔下短剑,迅速转身,全速冲回房间去了。因为没人看见,所以也没人知道他回到房间后做了什么,第二天早餐时,他的外套上沾着许多尘土——除了床底下之外,那样的尘土很难在其他地方找到。

船长逃走后的一瞬间,动物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爆发出一阵狂笑。“好厉害的老船长!”他们笑着说,“‘尽管放马过来吧’,哈!‘野犀牛也被我驯得服服帖帖’,我看应该是‘老鼠叫都能把我吓跑’吧。你相信吗?他比所有人更害怕。”

“是啊,”费迪南说,“我们做得很好。不过还有一件事我们没做。还有一个人我们没吓过,就是乔伊。我们得把所有人都吓一遍。如果有人没被吓到,那他就不会害怕,他就会耻笑其他人,让他们感到惭愧,而不再纠结于此。如果所有人都被我们吓过了,他们就会离开这里。”

于是,他们来到楼上乔伊的房间。船长的尖叫声吵醒了乔伊,他现在正坐在床上。威金斯太太用后腿站立起来,套上床单,打开门后开始扮鬼叫。可这位水手长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立刻用被子蒙住头,而是愉悦地说道:“啊!是鬼啊。进来吧,鬼。我早就想见见鬼了,进来坐。”他下了床,礼貌地给她拉过来一把椅子。

威金斯太太不知所措。水手长一点儿也不害怕,不过她想,她慢慢地朝他走过去,也许就能吓到他,于是她便走了过去。不幸的是,她套在头上的床单太长了,拖在了地上,当她向前走过去时,被床单绊住了,于是直接摔倒在椅子上,把椅子压成了一堆废柴。

乔伊笑了。“真奇怪,”他说,“我还以为鬼是没有重量的呢。”威金斯太太挣扎着爬起来,不要命地冲出了房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走廊里,费迪南感到非常生气。“你肯定做错事了,”他说,“要吓倒他不是轻而易举的吗?他还没有船长胆子大呢。”

可威金斯太太也很生气。她摔倒的时候,听到了其他动物纷纷逃走的声音。她扔掉床单。“好吧,”她说,“我要睡了。你要吓就自己去吓吧。一晚上那么多恶作剧,我已经受够了。”

她正盯着楼梯看呢,忽然门开了,乔伊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色睡衣,一手端着一支蜡烛,另一只手握着一把手枪,出现在门槛那儿。

“我的天哪!”他看见威金斯太太扔在地上的一团床单,失声叫道,“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这头奶牛,根本就没有鬼!天哪,天哪!我真是太不走运了!我可多么想见一次真的鬼啊!”然后,他又看了看其他动物,他们还套着床单,戴着发光的假面具。“不过也许这些是真的鬼,”他继续说道,“有个办法可以分辨。所有的故事书上都说,如果你朝鬼开枪,子弹会直接穿过去,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抬起手枪,对准了大熊。

动物们拿不准他到底会不会开枪,但这事儿可碰不得运气,于是他们立即把床单扯了下来,把假面具扔到了一边。然后,垂头丧气地排成一列,往楼下走去。乔伊目送他们离去,然后才回房睡觉。

大家并没有怪罪威金斯太太搞砸了计划。毕竟她已经尽力了,乔伊不怕鬼并不是她的错。不过他们也认识到,再怎么去吓唬水手们是没用的。乔伊会把真相告诉大家,于是下次水手们就会有所准备,等待他们的只有失败。他们得想点儿其他办法了。

幸运的是,水手们把这个玩笑当成了一件好事。他们觉得自己竟然被这样耍了一道,动物们可真是聪明啊。波默罗伊先生和贝什沃特先生当时被吓得这么惨,现在感到有点儿丢人,于是他们想报复回来。于是,他们会藏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每当有动物经过时,他们便跳出来,大叫道:“嘭!”而船长则每天都讲,他早就知道那些鬼是动物们扮的,当讲到他狼狈逃窜那一幕时,他便上升到了精神上的高度。“我只是配合假装被吓到了,”他说,“乔伊,你其实也应该这么做的。你的毛病就在于你不知道怎么玩。如果万圣节的夜晚里,有人在你家门口放了一盏南瓜灯,那你就得出去把它踢爆。没什么可说的。我的意思是,配合他们尽情地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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