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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五言律诗 (6)

① 上国,这里指中国。② 浮天句,意谓来自沧海远处,故其舟如浮于天际。沧海,大海。③ 去世句,意谓人在法舟中,就像离开尘世那样轻快了。法,特指属于佛教徒的事物。④ 水月,佛教用语,比喻一切都像水中月那样虚幻。禅寂,犹禅定,佛教指清寂凝定的心境。这里因是写舟行海上,故以水月扣之。⑤ 鱼龙句,意谓鱼龙也为经义的感召而出听,也是扣舟行海上。梵声,指念经声。梵文为古印度文,佛教来自印度,故与佛教有关的事物常加“梵”字。⑥ 惟怜,最爱。灯,双关,以舟灯喻禅灯。

【说明】

古代中日之间的文化交流,两国的僧人曾经起了很大的作用。

诗题为送归,前半截却偏写日僧来处,后半截也偏写海上景物,这样就使诗境宽而不散,诗情蕴而不晦。

谷口书斋寄杨补阙①

钱 起

泉壑带茅茨②, 云霞生薜帷③。

竹怜新雨后④, 山爱夕阳时。

闲鹭栖常早, 秋花落更迟⑤。

家僮扫萝径⑥, 昨与故人期⑦。

【注释】

① 谷口,古地名,在今陕西泾阳县西北。西汉为县,东汉废。补阙,官名,分左、右补阙,职司向皇帝规谏及举荐,低一级的称左、右拾遗。② 泉壑,犹山水。茅茨(cí),茅屋。③ 云霞,指云霞之光。薜,薜荔,也称木莲,常绿藤本。薜帷,《楚辞·九歌·湘夫人》:“网薜荔兮为帷。”④ 怜,爱。⑤ 秋花句,犹陆游“名花未落如相待”意。⑥ 家僮,旧指奴仆。扫萝径,古常以扫径表示迎客之诚。萝,古常与薜合称薜萝,作为隐居者特征。《楚辞·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女萝,即菟丝,古也以为女萝即松萝。⑦ 昨与句,意谓前时已与杨补阙预定游期。昨,也泛指过去。

【说明】

诗写谷口书斋一带的景物: 连竹都因新雨之后分外可爱了,因为生命里多了水分;夕阳之山所以可爱,因为是一种稍纵即逝的境界。这样也更促使杨补阙能践约前来。

淮上喜会梁州故人①

韦应物

江汉曾为客②, 相逢每醉还。

浮云一别后③, 流水十年间④。

欢笑情如旧, 萧疏鬓已斑⑤。

何因不归去? 淮上有秋山⑥。

【注释】

① 淮上,淮水边。梁州,唐梁州在今陕西南郑县东。州,一本作“川”。② 江汉,犹汉江,源出陕西南部,与诗题梁州相应。③ 浮云,喻聚散无常。李白《送友人》:“浮云游子意。”④ 流水,喻岁月如流,又暗合江汉。⑤ 萧疏句,意谓零落的发角已现花白。⑥ 淮上句,言淮上风光可恋,伸足上“不归去”之意。《唐诗别裁集》云:“语意好,然淮上实无山也。”

【说明】

诗写一别十年的故人忽在淮上相遇,因而也颇有感慨。韦集中尚有《淮上即事寄广陵亲故》、《淮上遇洛阳李主簿》,后一首有云:“结茅临古渡,卧见长淮流。”则他在淮上还住过一段时间。

赋得暮雨送李曹①

韦应物

楚江微雨里②, 建业暮钟时③。

漠漠帆来重④, 冥冥鸟去迟⑤。

海门深不见⑥, 浦树远含滋⑦。

相送情无限, 沾襟比散丝⑧。

【注释】

① 赋得,古人与朋友分题赋诗,分到的题目叫“赋得”,义似“咏”。此题是咏“暮雨”,故云“赋得暮雨”。后来科举时代的试帖诗,也冠以“赋得”二字。李曹,应如《韦江州集》作“李胄”。② 楚江,指长江,因长江自三峡以下至濡须口,皆为古代楚国境。③ 建业,今江苏省南京市。战国时亦楚地,与楚江为互文。④ 漠漠,水汽密布的样子。⑤ 冥冥句,意谓因暮雨鸟也飞得缓慢了。冥冥,雨貌。⑥ 海门,长江入海处。⑦ 浦,水边。滋,润泽。⑧ 沾襟,以微雨沾襟,喻流泪。晋张协《杂诗》:“密雨如散丝。”

【说明】

此诗好处是切题。虽是微雨,却下得很密,所以连船帆也饱满了。冥冥句,又隐寓客人不忍离去意。

酬程近秋夜即事见赠①

韩 翃

长簟迎风早②, 空城澹月华③。

星河秋一雁④, 砧杵夜千家⑤。

节候看应晚⑥, 心期卧已赊⑦。

向来吟秀句⑧, 不觉已鸣鸦⑨。

【作者介绍】

韩翃,字君平,南阳(今河南沁阳附近)人。天宝末进士。曾两为节度使幕僚。德宗时以驾部郎中知制诰。官终中书舍人。

他是大历十才子之一。高仲武称其诗“匠意近于史”。其生平有两事为人传播,一是“两韩翃”,详见《寒食即事》说明;一是他曾作《章台柳》词,也即唐传奇许尧佐《柳氏传》之所本,晚唐孟棨的《本事诗》中也载其事,可见其为当时所盛传。唯《柳氏传》韩翃作韩翊,不知是误书还是故为之讳。

【注释】

① 酬,以诗词赠答。秋夜即事,是程近诗的题目。即事,写当前的情事。见赠,相赠(从受赠者言)。全句意为“为酬答程近《秋夜即事》赠诗而作”。② 簟(diàn),竹席。③ 空,形容秋天的清虚景象。澹,荡漾貌。月华,月光。④ 星河句,喻秋雁高飞如往星河。河,银河。⑤ 砧杵(zhēn chǔ),捣衣用具。砧,垫石。杵,棒槌。古代捣衣多在秋晚。⑥ 看,估量之词。⑦ 心期句,意谓因两心相通而酬赠,连睡觉也迟了。心期,《南史·向柳传》:“我与士逊(颜竣)心期久矣,岂可一旦以势利处之。”赊(shē),迟。⑧ 向来,这里指即时,犹刚才。秀句,指程近的诗。⑨ 鸣鸦,指天将亮时的鸦啼声,应上“卧已赊”。

【说明】

为了酬诗,不觉通宵未眠,从而见得彼此心期之深切。全诗前六句都是紧扣“秋夜”。颔联“秋”字、“夜”字,本是熟字,用在这里便显得生辣。

阙 题①

刘眘虚

道由白云尽②, 春与青溪长。

时有落花至, 远随流水香③。

闲门向山路④, 深柳读书堂。

幽映每白日, 清辉照衣裳⑤。

【作者介绍】

刘眘(古“慎”字)虚,《全唐诗》作江东人。据谢先模先生考证,应是新吴人,即今江西奉新县人。详见1980年第四期《学术月刊》。开元进士,曾任洛阳尉及夏县令。

他为人较淡泊,脱略势利,交游多山僧道侣,像这首《阙题》,殷璠就说是“方外之音”。今存诗仅一卷,存年约五十岁。后人曾将他与贺知章、包融、张旭称吴中四友。殷璠又称其诗“情幽兴远,思苦语奇,忽有所得,便惊众听”。可见其作品在唐时之影响。

【注释】

① 阙题,题目原缺。阙,通“缺”。② 道由句,指山路在白云尽处,也即在尘境之外。③ 远随句,流水即上溪水,因其长,故落花也只好远远跟着它,因而香随水流。意即青溪借落花犹留春色。④ 闲门句,门一开,便可见上山之路。⑤ 幽映两句,意谓白日常常穿柳阴而照着衣裳。

【说明】

从语气看,当是写友人暮春山中的读书生活,写得从容自然。末两句是拗句。

俞陛云《诗境浅说》云:“此诗起结皆不用谐律,弥见古雅。初学效之,恐有举鼎绝膑之患(意谓力小者不能胜重负),仍以谐音为妥帖。”

江乡故人偶集客舍

戴叔伦

天秋月又满, 城阙夜千重①。

还作江南会②, 翻疑梦里逢③。

风枝惊暗鹊, 露草泣寒虫④。

羁旅长堪醉⑤, 相留畏晓钟。

【作者介绍】

戴叔伦(732—789),字幼公,润州金坛(今属江苏)人。年轻时师事萧颖士。曾参湖南、江西幕府。后为抚州刺史,《新唐书》本传有“耕饷岁广,狱无系囚”之称。又迁容管经略使,也以清明仁恕见称。晚年上表自请为道士。岑仲勉先生《唐史余瀋》疑叔伦非从进士科出身。

他的《过申州》、《女耕田行》、《屯田词》等,都是反映战乱之后的民间惨苦,如“井邑初安堵,儿童未长成”等。其余写景抒情之作,也明净流宕。

【注释】

① 天秋两句,意谓在秋天的满月下,映照着宫城的千重门户。城阙,这里指京城长安。阙,宫门前的望楼。千重,千道。② 还作句,作者原籍是润州,居然还能在京城之夜,会集江南故人,故有意外之感。③ 翻,义同“反”。④ 风枝两句,实暗寓乡思。⑤ 羁旅,犹漂泊。

【说明】

乡思与故人,常常占着人的感情里的重要位置。如今居然在月满长安的秋夜,偶集于客舍,大家自有意外之感。因为相见之难,故也最怕晓钟一响,就要分手。

送李端①

卢 纶

故关衰草遍, 离别正堪悲。

路出寒云外, 人归暮雪时。

少孤为客早②, 多难识君迟。

掩泣空相向③, 风尘何所期④。

【作者介绍】

卢纶,字允言,河中蒲(今山西永济市)人。大历十才子之一。

安史之乱时,曾客居鄱阳。屡举进士不第,后宰相元载取其文进荐之,补阌乡尉。迁检校户部郎中。后入浑瑊河中元帅府,德宗驿召之,适卒,当在贞元十四十五年间。

【注释】

① 李端,注见卷七“作者介绍”。② 少孤,指自己早年丧父。③ 掩泣句,指李端走后,作者尚朝他离去的方向掩面而泣。空,徒。④ 风尘句,意谓风尘扰攘,也不知后会何期。后汉繁钦《定情诗》:“与我期何所。”风尘,这里是时代纷乱的意思。

【说明】

诗是送别,时当故关衰草,岁寒暮雪,人则识交于多难之际,但已感相知恨晚,一别之后,又不知后会何期。五六两句的迟、早两字,于工整中尤显得悲凉回荡。

唐姚合《极玄集》中选录此诗,自序说是“此皆诗家射雕手也”。意思是皆高手之作。

喜见外弟又言别①

李 益

十年离乱后, 长大一相逢②。

问姓惊初见, 称名忆旧容。

别来沧海事, 语罢暮天钟③。

明日巴陵道④, 秋山又几重。

【作者介绍】

李益(748—827),字君虞,姑臧(今甘肃武威市)人,家于郑州,他的《送同落第者东归》诗云:“余亦依嵩颍,松花深闭关。”大历进士。每作一诗,教坊乐人竞作为供奉的歌词。北游河朔时,幽州节度使刘济召为从事。唐宪宗闻其名,用为秘书少监、集贤殿学士。但他自负才能,多所凌忽,故为众不容。文宗大和初,以礼部尚书致仕,卒(当时有两李益,原籍又都出姑臧)。

他的七绝,在中唐诗人中是一绝,音节神韵,不减王昌龄和李白。又因亲历塞上,有不少表现边塞生活的佳作,语言也明净自然。本书中选的几首,或描人情,或写边声,都是十分精致的抒情诗。

另外还有一桩为大家议论的事,唐人传奇蒋防《霍小玉传》中的男主角就是在写他。《旧唐书》本传中说他“少有痴病而多猜忌,防闲妻妾,过为苛酷”。当时因将妒痴者称为“李益疾”,他为此也影响了迁升。可见那时社会上曾盛传着他的故事了。

【注释】

① 外弟,姑母的儿子。② 一,加强语气的助词。③ 别来两句,因为谈到十年来世事变化之大,一直到了天晚。沧海,《神仙传·麻姑》:“麻姑自说云,接侍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后因以“沧海桑田”喻世事变迁剧烈。④ 巴陵,唐郡名,治所在今湖南岳阳市。

【说明】

先问到姓氏,心里已在惊疑,待说出名字,这才想起旧容,不禁化惊为喜。

他们原是表兄弟,但由于乱离之故,平时就没法相见。这种惊喜之情,在沧桑剧变的乱世,也愈见其真切,与司空曙“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同一情意。沈德潜说是“一气旋折,中唐诗中仅见者”。所以本书中接着就选了司空曙这一首。

云阳馆与韩绅宿别①

司空曙

故人江海别, 几度隔山川②。

乍见翻疑梦③, 相悲各问年。

孤灯寒照雨, 深竹暗浮烟。

更有明朝恨, 离杯惜共传④。

【作者介绍】

司空曙,字文明,广平(今河北永年县附近)人。曾登进士第。韦皋为剑南节度使,曾召至幕府。累官左拾遗,终水部郎中。家贫,性耿介,曾流寓长沙,迁谪江右。苗发《送司空曙之苏州》中云:“归国人皆久,移家君独迟。”可见其在外留滞之久。

他是大历十才子之一,诗多幽凄情调,间写乱后的心情,常有好句,如传诵的“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像是不很着力,却是常人心中所有。

【注释】

① 云阳,县治在今陕西泾阳县西北。韩绅,据《全唐诗》注云:“一作韩升卿。”韩愈《虢州司户韩府君墓志铭》:“(睿素)有子四人,最季曰绅卿,文而能官。”绅卿是韩愈叔父,与司空曙同时,曾在泾阳任县令(引自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唐诗选》本篇注)。宿别,同宿后又分别。② 几度,多少遍。③ 乍(zhà),骤,突然。翻,义同“反”。④ 惜,珍惜。共传,互相举杯。

【说明】

三四两句是久别忽逢的绝唱。混乱的时代,使人把分明的现实当作梦境了。

喜外弟卢纶见宿①

司空曙

静夜四无邻, 荒居旧业贫②。

雨中黄叶树③, 灯下白头人。

以我独沉久④, 愧君相见频。

平生自有分⑤, 况是霍家亲⑥。

【注释】

① 外弟,姑母的儿子。卢纶,见前“作者介绍”。见宿,留下住宿。② 业,家产。③ 雨中句,也是写衰暮,应下“白头人”。④ 沉,沉沦。⑤ 分(fèn),情谊。⑥ 霍家亲,一作蔡家亲。晋羊祜为蔡邕外孙,这里只是说明两家是表亲。

【说明】

卢纶《晚次鄂州》(见本书卷六)中也有“旧业已随征战尽”句,说明当时两人的处境都很艰困,所以也愈加能够互相体惜。全诗的最大特色是创造了气氛。

贼平后送人北归①

司空曙

世乱同南去, 时清独北还②。

他乡生白发③, 旧国见青山④。

晓月过残垒, 繁星宿故关⑤。

寒禽与衰草, 处处伴愁颜。

【注释】

① 贼平,指安史之乱已平。② 时清,指时局已安定。③ 他乡句,指在外地很久,白发也生了。④ 旧国句,意谓你到故乡,所见者也唯有青山如故。旧国,指故乡,密对他乡。⑤ 晓月两句,想象友人北行时晓过残垒,夜宿故关的旅程。残垒,指乱后景象。

【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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