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牢房,散发着腐臭的气息,绝望的沉寂弥漫着整个空间。
莫君语整好以暇地坐在牢中,如绽放在淤泥之上的白莲,纤尘不染。
泠都睿亲王府邸
南宫幽的手用力地捏住杯子,一声脆响,杯子应声而裂,鲜红的血和滚烫的茶水顺着手滴落在桌上,静默的声响,在昏黄的灯光下,回响出疯狂的执着,带着决绝的气息。
似是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可那细长的凤眼里却又分明是刻骨的痛楚与焦灼。
谁言王者无情,只是未到情动处!
“幽?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响起那个充满阳光的声音。
南宫幽怔愣了片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拾好了眼前的一切,面色恢复了平静:“进来。”
冷千焱推门而入:“这次要怎么办?”
“这一次父皇是动了真格的,死牢里全是父皇的心腹亲卫,根本不能通消息!”南宫幽握紧了拳,手上传来的真切的痛楚,撕心裂肺!
权势之争,本就是瞬息万变,再周全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可是,如果底线是子言,那么他,该如何抉择?!
“你没有办法?”冷千焱依旧是那样灿烂的笑容,却依稀有什么不一样了。
“最坏,不过是放手一搏!”南宫幽眯着细长的丹凤眼,语意森寒而坚定。
“我想有你这份心,也不枉子言送来的信了!”冷千焱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南宫幽。
“安好,毋念!”南宫幽握着手中的纸条,向来淡然的声音有了裂缝,“就这样?!”
“幽,子言不希望你轻举妄动!”冷千焱严肃了神色,“你应该明白他的用意!”
“千焱,子言对我而言,很重要!”南宫幽望着冷千焱,一字一顿,“所以,我不在乎代价!”
“得他者得天下,我想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但是,幽,真正能做到的,恐怕只有你了!”冷千焱笑道。
南宫幽没有说话,不是为了天下,只是为了他!失去了天下,成王败寇,不过一死,他向来输得起,但是失去了他,那是心死成灰的感觉,得了天下,也再无壮志!
泠都死牢
轻轻拂了拂衣袖,莫君语静静的闭目养神,脑中闪过无数片段,却无一不与南宫幽有关。从这次皇上的态度来看,已经是有所倾斜与偏向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要怎么脱身呢?
蓦地,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泠都太子府邸
“瑾!”白弈棋攥住南宫瑾的肩膀,直直地盯着那双呆滞的眼睛,“听好了,杀死姒水的不是我们,也不是别人,是你!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还是太子,存在太多变数,你周围有太多人觊觎你的位子,想拉你下马!所以,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
南宫瑾依旧神色呆滞,只是,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泄露出了他此刻的情绪。
“瑾,只有坐上了那个位子,你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白弈棋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似是要将他催眠一般,“只有坐上那个位子,你才能获得你想要的自由!”
“是吗?”南宫瑾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白弈棋询问什么。
“瑾,你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够拥有你想要的!”
“只有站在最高处?!”南宫瑾重复着,眼睛渐渐变得有神。
“对!”白弈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泠都禹王府邸
“父皇这次态度异常强硬,莫君语怕是自身难保了!之前的努力只是徒劳了。”南宫御恨恨地道,“谁能想到事情竟会演变到这个地步!老三真正是搅乱了一池水,想独自摸鱼!”
“谁说不是呢!”上官颜似乎也很是气恼,“看来莫君语也是智者千虑,终有一失,这一失,就送掉了性命!”
“你说老四会有什么动作呢?”
“听你说朝堂上老四险些失态?!”
“恩。老四素来是泰山压顶不改其色的人,可那天,虽然只是一瞬间,我还是看到他脸色变了,眼神里闪过的,竟然是,害怕!”南宫御此刻说来,仍有些不敢置信。
上官颜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先看看老四的动作吧,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两只猛虎,说不定是两败俱伤呢!”
泠都泠王府邸
“你说莫侍郎不会有事吧?”青荇忧心忡忡地望着南宫旖竹生前最爱的花丛,“小姐尸骨未寒,他竟然被打入了死牢,这该如何是好!”
“小姐那样好的一个人,老天爷一定会满足她的愿望的!”兰曦握住青荇的手,那微凉的指尖泄漏出了她心中的惶惑不安,单纯,并不代表愚蠢,她不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她与其他人的区别就在于,她总怀着美好的希望。
青荇叹了口气,反握住兰曦的手,那样用力:“是的,侯爷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更何况,莫侍郎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吧?!”
黑暗的大厅里,阴冷的笑声肆意而张狂:“这一招走的多好,莫君语这一次是插翅难飞了!对了,其他人有什么情况?”
“回主人,南宫幽是闭门不出,慕礼琛探访过一两次,出来时都是面露失望之色。南宫御没什么动静。太子倒是在白弈棋的一番话下恢复了神智。”
“恢复了神智?!”那声音冷若寒冰,“看来这剂药还下得不够猛烈啊!找人扮作姒水的样子,晚上再去提醒提醒咱们多情的太子爷!”
“是,主人!”
泠都睿亲王府邸
“什么?!”南宫幽失态到叫出了声,“要我上奏请求父皇赐他一死?!”
“幽,小声点。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被死牢关傻了。”冷千焱耸耸肩,笑得一脸无奈。
“他没说别的?”南宫幽不死心地问道。
“没有。”冷千焱拿出纸条,“一点提示也没有。”
“这是他的意思?”南宫幽接过纸条,那清秀峻拔的字不是他的却是谁的!
“你觉得呢?”冷千焱笑得有些促狭。
“既然这样,我明日便这样做!”南宫幽倏的握紧了拳,将那张纸条捏得粉碎,心中暗道:子言,不管结果怎样,你生,一切便好;你死,我用天下给你陪葬!
夜深沉,纵是夏日,南宫幽却感到了强烈的凉意,从内而外。做决定容易,可是,没有人,能够排除心中的恐惧,因为,牵涉挚爱!
进退两难,不如放手一搏,这,或许是唯一的选择,应该说,是对南宫幽来说,唯一的选择!
提笔,却发现无法下笔,却原来,要写下让他死的话,都是这样困难,力不从心!原以为自己冷心冷面,可以抛却一切,只为逐鹿天下,踏遍万里河山,可如今,才发现,最难忘却是相思!
子言呐子言,就连写奏折,我都觉得心如刀割!
泠都佟府
“他真要这么做?!”佟云脸色一变,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此刻也是手足无措!
“对,少主是这么交代的。”来人躬了躬身,道,“少主说,生死有命,不必太过在意。”
“这倒像他的性子,随意洒脱如浮云,竟是谁也留不住的。”佟云叹了口气,“罢了,把他要的拿给他吧,生死有命!”
“少主让属下代为谢过佟老爷!”说完,做了个揖。
“呵,果真是三弟和她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为死亡道谢?”
“少主说,若佟老爷您这样讲,让属下告诉您一句话,‘当没有执念的时候,生死都一样;有了执念以后,生死还是一样/。”
佟云蹙了蹙眉,最后长叹一声:“这孩子竟看的这样透彻!”
是啊,没有执念的时候,莫君语是莫君语,拥有了太多太多,却没有什么让她为之锲而不舍,面临死亡,她没有什么好抗争的,听天由命罢了,还会想想死后是否真的能见到孟婆;
当有了执念的时候,莫君语真的是莫君语,为了那个执念,生为之生,死为之死,生死都是为了一个人,又有什么差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