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竹死了?!”莫君语微微有些诧异,秋水般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哀伤。
“是的,”青荇的眼睛依然有些红肿,一身佟府的丫鬟装扮,“小姐临死前只希望还能见你一面。”
“今晚,今晚我会找机会出去见旖竹最后一面的!”莫君语看着青荇,眼神坚定。
“不怕被皇上知道?”青荇的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这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
“士为知己者死,旖竹以真心待我,我自当不负于她!”莫君语的唇角有着清浅的笑意,一如南宫旖竹当日最爱的那抹笑,清澈而纯粹。
青荇突然跪下:“莫侍郎,小姐已去,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护得你平安。青荇和兰曦都希望能留在莫侍郎身边,完成小姐的遗愿!还望莫侍郎成全!”
“这——”莫君语微微有些迟疑,“在下前途未卜,怎好耽误两位姑娘?”
“莫侍郎请放心,侯爷定会竭尽全力完成小姐的遗愿!”
“经此一事,在下早已心灰意冷,只愿从此之后,驾一叶扁舟,远离朝堂纷争,醉心于山水之间。”莫君语手指轻抚过折扇,若是让这两个丫鬟跟着,那个计划的事是否就会外泄?
“莫侍郎放心,不论是去是留,我们姐妹俩都毫无怨言!”青荇的眼中有着执着,“我们姐妹自小跟随小姐,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小姐唯一的愿望就是莫侍郎你能永远平安。我们想要看着她的愿望实现。”
“这,青荇,你容我考虑考虑罢,今晚去看旖竹时再给你答复。”莫君语思索了片刻,决定再考虑一下。
“恩。”
泠都睿亲王府邸
“南宫旖竹死了?”南宫幽端着茶杯,近来只有在这一缕缕馥郁的茶香中才能获得真正的放松与宁静。
“是的,王爷。”魅影答道。
“泠王有什么反应?”
“自然是哀伤过度,茶饭不思。据说,南宫谦桦态度强硬,坚持要焚化南宫旖竹的遗体,将骨灰撒向五湖四海。更重要的是,南宫旖竹是遇刺身亡,而现今却无线索。”
“这样?”南宫幽以手抵鄂,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不知莫大人那边会怎么说?”
“子言那边就不必惊扰他了。”南宫幽半眯着细长的丹凤眼,眼中森寒的杀意一闪而逝,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南宫幽轻嗅着袅袅上升的香气,淡淡地说,“这件事跟我们没什么干系。”
“是。”
正说话间,冷千焱急步走来。
“幽,不好了,子言来信,说是今晚丑时会去隐月寺见南宫旖竹最后一面!”
旁边的魅影面无表情,而南宫幽则是一脸寒意:“胡闹!当此期间,他竟敢随意外出,要是被泠王抓到把柄,就连我也保不住他了!”
冷千焱耸耸肩:“事已至此,除了替他遮掩,还有别的选择吗?”
“唉!”南宫幽叹了口气,“这个子言,真不知该怎么说他的好!”
黑暗的大厅,“哈哈哈哈,丑时?!这个莫君语还真是重情重义呀!很好,记得通知羽林军在丑时密切注意佟府动向!”
“是,主人。”
“莫君语?”那个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那个单纯的女人竟然对你如此痴情,而你竟然蠢到为了她甘违禁令?!”
泠都禹王府邸
“王爷,南宫旖竹死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南宫谦桦的爱女——泠王妃死了。”
“怎么死的?”
“遇刺身亡,目前没有一点线索。”
“泠王府也算是戒备森严了,怎么会——”
“不是泠王府,而是在隐月寺。据泠王府的下人说,之前王妃就已经失踪,泠王派人四处寻找,却不想已经遇害了。”
“南宫谦桦那个老头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含含混混的说辞!那是他捧在掌心里的宝贝,谁谁要是敢伤了,绝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本王可是打小就听说过的。”
“是南宫谦桦先发现的。我猜想南宫旖竹可能是南宫谦桦安排在隐月寺的。”
“那么,这其中的隐情可就值得深究了。”
“恩,可是这南宫旖竹平日里也不曾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埃”
“颜儿!”南宫御似是想到了什么,“你说会不会是跟莫君语的事有关?!”
“莫君语?”上官颜的声音里闪过一丝惊诧。
“恩!朝堂上莫君语的表现,很像是有备而来,再说南宫旖竹不是对他很是上心么?这样一来,就不难推出为什么南宫旖竹会逃出泠王府,藏在隐月寺了。”
“那么,谁会害南宫旖竹呢?”
“是三皇弟吧?”
“他怎么会蠢到自毁长城的地步?杀了南宫旖竹,等于失去了南宫谦桦这个盟友,还多了个强劲的敌人!”
“这件事绝非那么简单,应该是南宫旖竹说动了南宫谦桦,已经对三皇弟造成了威胁,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再说,这凶手不是很高明吗,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逮出幕后主使者,应该能够成功的瓦解泠王和南宫谦桦的联盟。”
“恩,让他们接着打探,不得有误!”
泠都泠王府邸
“王爷,你好歹吃一点东西吧,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
“不用了,都撤下去吧,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
“这——唉!老奴告退。”
“唉,王爷真是痴情,王妃去世,王爷就这么不吃不喝的,眼睛都红红的,应该是哭过了。”
“对啊,不过镇北侯好像不谅解王爷呢,连尸身都不让王爷看。”
“真是过分,王爷又没有错。他待王妃那样好,王妃自己顽皮跑出了王府,怎么能怪王爷呢!”
一群下人围在一处唧唧喳喳地聊着这些家长里短,乐此不疲。
而消息也就是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出去了。
泠都隐月寺
快到子时,一个黑衣身影悄然出现在了房里。
月凉如水,忧伤地漫过窗棂,淌进屋里,轻泄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安详宁静。
那双曾经忽闪忽闪的大眼紧紧地闭着,曾经若蝶般翩飞的长长的睫毛此刻安静如扇,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若不是那曾经宛若点朱的唇此刻已经苍白,那双温暖的小手变得冰冷无力,莫君语会以为她只是沉睡过去了。
“旖竹。”他低声唤道,清润的声音再度滑过她的耳畔,只是这一次,她是否还能听见她梦寐以求的声音呢?
“莫侍郎,你单独跟竹儿待会儿吧,我想,这样她会很开心的。”
“恩。”莫君语点点头,待南宫谦桦走后,她轻轻握住南宫旖竹的手,“旖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放心的去吧。”
那颗娇艳欲滴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魅惑,却带着冷冷的杀意。
静静地出了房门,莫君语看到了站在庭院中的南宫谦桦,那个矍铄的老人,已是满鬓染霜,犀利的眼神里夹杂了浓郁的哀伤。
“莫侍郎,你应该听青荇说了,竹儿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保你平安。”
“旖竹厚爱,子言实在是无以为报!”莫君语的唇角带着苦涩的笑意,这样一个天真烂漫宛若粉色桃花的姑娘,却是满腔痴情托错了人呐!
“至少你今晚的表现让我觉得竹儿的付出是有所值的。”南宫谦桦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随意斜束起的长发垂在右肩,几缕发丝飘散在额前,如象牙般光洁细腻的脸在月光下有着柔和的光泽,眉心一点娇艳的朱砂痣,眼中有淡淡的忧郁哀伤流转,出尘脱俗,恍若谪仙。
“镇北侯,关于旖竹遇害的事,我一定会彻查清楚的!”莫君语的眼神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这件事我也绝对会彻查到底的!”南宫谦桦的眼中是浓烈的恨意,毁天灭地!
“我一有消息会尽快告知镇北侯,若你有消息,希望也能知会子言一声。”
“恩。”南宫谦桦应了一声,忽地叹道,“早知今日,将竹儿许配于你,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莫君语哑然,只得回道:“世事难料,是在下无福。”
“莫侍郎此次可有什么打算么?”
“镇北侯是指这次被指证的事情?”
“不是,我想知道之后你是否会一直帮助睿亲王?”
“刑部一旦证实了子言的清白,子言就会辞官归隐,不问世事。”
“归隐?”
“对,远离纷争之处,得一室安宁。”
“既是如此,我自会助你达成心愿。”
“多谢镇北侯!”莫君语并不推辞,能够让她少费点力,何乐而不为呢?
“那么,那两个丫头呢?”
“先让她们待在泠王府吧,一切事情结束之后,是走是留再由她们自行定夺。”
泠都佟府
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整个佟府,人声喧哗,打破了夜的寂静。
“草民佟云见过泠王和陈将军。”
“佟先生,莫侍郎可在府上啊?”南宫辰淡淡地问道。
“泠王这是说笑了,子言不是被皇上下令禁足了么?又怎会不在府上呢?”
“是吗?”南宫辰笑了笑,“本王接到线报,说是莫侍郎似乎出府了呢。”
“怎么会,草民方才还见过子言呢。”
“佟先生,你可别替你外侄隐瞒,这可是欺君之罪!”陈将军开口了。
“草民岂敢!”佟云陪着笑脸,“但是方才草民当真见过子言。”
“好了,不用多说了,陈将军,咱们眼见为实!”南宫辰摆了摆手,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
“佟先生,得罪了!”陈将军朝佟云笑了笑,下令,“搜!”
“夜深露重,不知泠王和陈将军此刻到访,找子言有何要事呢?”一个慵懒清润的声音缓缓响起,白衣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双眸中有着点点调皮的笑意,唇畔勾着清浅的弧度,说不出的意蕴风流,正是莫君语本人!
“莫侍郎?!”成将军哑然失声,讪讪立于当地。
“本王接到线报,说是莫侍郎你深夜外出,形迹可疑,所以知会成将军,让他谨慎行事。”南宫辰不紧不慢地说,压下心中的惊讶。
“是吗?”莫君语轻声笑道,“下官一直待在佟府,静思己过,又岂敢违抗圣令,私自出府!”
“如此倒是本王唐突了。”南宫辰意味深长地看了莫君语一眼,唇角的笑深不可测。
“既是一场误会,佟先生、莫侍郎,叨扰了。”成将军笑了笑,打算收兵。
“且慢!”南宫辰出声道,“莫侍郎,你身上的香味似乎有点不寻常哦。”
“香味?”莫君语摇着折扇,“泠王对香料感兴趣?”
“莫侍郎身上的香味是隐月寺一带特有的芙菊香味。”南宫辰的嘴角的笑意有些古怪,似是欣喜,却又隐隐含着一丝悲凉。
“芙菊?”莫君语蹙了蹙眉,“泠王怕是误会了罢,下官足不出户,怎么会有芙菊的香味?许是一种相近的香料吧。”
“非也,本王自幼经常闻到这种香味,印象十分深刻,决计不会出错,莫侍郎,你还是老实承认了吧。”
“泠王莫不是想凭这香味定下官的罪吧?”莫君语浅笑道。
“泠都之内,唯有隐月寺有芙菊,花朵小而不艳,加之香味很淡,鲜少有人注意,所以,它的特性也很少有人知道,那就是,那香味会在身上停留两天左右的时间。”南宫辰说这话时,眼神遥远而忧伤,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么,泠王是想说在下去过隐月寺?”莫君语暗自责怪自己的大意,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
“只需向父皇禀明这一切,他自会定夺!”南宫辰的眼神变得深邃,语气中有着令人费解的感情。
泠都禹王府邸
“今天朝会上,父皇当场定了莫君语勾结外敌,欺君罔上,意图谋逆的罪,由于身份特殊,仅一人获罪,打入死牢!并且,任何人不得求情!”
“甚么?!”
“老四求情差点被刑责,若不是慕礼琛那一党保住,怕是会受点皮肉之苦的。”
“这么严重?!”
“看来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恩。”
泠都睿亲王府邸
“幽,你疯了吗?”三角眼里闪着凌厉的光,“不顾场合,公然挑战皇上的权威!”
“这件事一定得尽快想办法,父皇这次是动了真格的。”南宫幽全然不理会慕礼琛的指责,眼下,子言处于险境,怎能不急!
“幽,那小子被下了死牢?!”闻讯而来的冷千焱金色的头发因着步伐的急促而上下轻浪,闪着熠熠的光芒。
“恩!”南宫幽慎重地点了点头,“情况出现了变化,昨晚南宫辰根据他身上的香味指证了他擅出佟府。”
“怎么会这样?!唉,这小子太大意了,不过,这芙菊倒确实容易被忽视。”冷千焱把玩着金发,“现在要怎么做?”
“自然是尽快让他脱罪。”南宫幽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千焱,芙菊可能做成香料一类的东西?”蓦地,南宫幽满怀希望地看向冷千焱。
“不能。”冷千焱摇了摇头,“根本不能提取出这种香料。”
南宫幽半眯了细长的丹凤眼,难掩那一闪而过的失望:“想不到千算完算,竟然算露了这可恨的花!”
“幽,眼下皇上还在震怒之中,不宜轻举妄动啊!”慕礼琛劝道。
南宫幽不语,作为一个皇子,尤其是在权力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皇子,他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是,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子言!是他的知己,他心中的挚爱!怎么能够等闲视之,慢条斯理地想解决的方法!
半晌,南宫幽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想想!”
待的安静下来时,南宫幽叹了口气,深深地嗅着白牡丹馥郁的香气,子言呐子言,失去你,讨好了整个天地,又有什么了不起!
当黑暗降临时,泠都,看似平静,实则已是暴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