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在朦胧的梦里,全身麻木无力,却是暖洋洋的,没想阴曹地府竟是此般的暖洋,可为何周遭这般模糊,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宓儿,别怕,修永远都在你身边!宓儿,等你醒了,我就带你离开。。。。。”
是杨修温柔颤抖的声音,却是那么悲切,他在哭泣吗,不能的,他不该哭泣的,杨修,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离去!我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如千斤重的眼皮顶开,我的手正被杨修握着贴在他的脸颊,他痛苦的闭着双眼,眉头紧锁,一滴泪滚烫落在我的手背,
“杨修。。。”我本想安慰他,没想仅能气若游丝的唤了他的名,再无了说话的力气。
他突就睁了眼,眉头还没松开,眼里就洋溢出了喜悦,他轻柔的用干布将我从温水桶里抱出,我这才发觉自己原是赤身躺在温水桶里,想挣脱,奈何气力尽无。
他将我轻柔的放在床上,又盖好了被,才唤人传药,这是间陌生的卧房,布幔厚重华贵,处处透着庄严雅致,墨香味浓重。
“宓儿,大夫交代了,等你醒来就将这药喝了。我已让人放了蜜,不会太苦的。”说着他已舀了一勺,送至我的唇边。
我微微一转头,我有太多的疑问要问他,可这虚弱的身子,让我一个字也说不出。
“宓儿,别急,听话,先喝了药,修自会给你解答。”
他再次将药送至我唇边,我勉强的喝了一口,真苦,不觉的皱起双眉,杨修随即拨了一粒糖放入我的口中,
“宓儿,将你救起时,你已昏迷不醒,来不及通知婉儿,便就将你带回了府,下人们粗手粗脚,我实又不放心,所以才亲自伺候你浸沐汤药,是修冒犯了。婉儿此刻该是在来的路上。”
他又递了一勺汤药过来,见我喝下了才又道:
“宓儿,让修带你离开好吗?远远的离开这些烦乱,让修领着你游遍这大好河山,你若厌倦了,我们便挑一处雅静之处安身,自此花下田间永不分离,你若想睿儿了,我们可以每年回来远远的瞧瞧他。”
我听着就落了泪,这曾是我梦想过多年的,袁熙没有如此,子恒亦是不会如此,可是杨修,我何以能如此自私呢,你杨家有着几世的光鲜,我怎能让你将它毁弃,何况你是相府主簿,本就该是这乱世里的英雄,享受着人们的敬仰,我何忍抹杀你的灿烂。杨修,我感激你,可是我不能,我亦放不下睿儿。
“宓儿,修知晓你的顾虑,可眼下此处再不安全,修可以时时护在你身边,可是暗箭难防啊!修赌不起这个万一!”
子恒要杀我?!除了他还会有谁呢!卞夫人要杀我当初就不会让我走,若樱该没有这个胆量与权力。我的心还是颤了,毕竟夫妻一场,且不说那时恩爱缠绵,仅看在睿儿的份上他也不该杀我!我已不在他身边,何至于要赶尽杀绝呢!
心里已苦到极致,我再喝不下一口苦药,杨修赶忙将剩下一半的汤药放在一旁,轻柔的将我揽在怀里,手指轻轻的抹去我眼角滑下的泪,安慰道:
“不是他!是若樱!!”
我抬眼差异的看着他,
“若樱眼下极为得宠,二公子如今已升为五官中郎将、官拜副丞相,虽是仕途光明,却仍是不及子建,如今的四公子已封平原侯,有着不世之才,夺嫡之争在所难免,所以二公子也无暇顾忌朝堂以外的事,若樱才得了空。”
我心知杨修是在宽慰我,若没有子恒的宠爱,若樱何以猖狂至此!罢了,只是这夺嫡之争怎么会呢,他们兄弟俩以往的感情十分好,子恒在最落寞的时候,只愿与子建交心,连我都不曾分享过半点丝毫,况且子建自小就怀着闲情逸致、与世无争,怎么就贪恋了权贵,其实他不争,那个位子早晚也是他的,毕竟丞相独爱他一人,何苦伤了兄弟和气呢。
杨修再次端起药碗,复又喂药于我。突然卧房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影急匆匆的朝着我奔来。
“宓儿!!”
是子建,焦虑的眸子里锁着痛,见我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他疼惜的拉起我的手,贴在脸颊。我想将手抽回,毕竟杨修就在身边,奈何毫无气力,却见杨修已退至一旁,将药碗放在我床边的桌上,对着子建道:“药还需服完,若凉了,就唤我,我就在门外侯着。”
杨修离去前看了看我,眼里是往日的温润与坚定,我莫名的就安了心,虽然我不知晓他为何要将子建单独留下。
“宓儿,来,先将药喝了。”子建已放开我的手,舀了一勺药递至我的唇边,动作轻柔、语气怜惜,与杨修一般。
一碗热汤药喝下去,我已恢复了几分力气,所以子建将我抱在怀里时,我挣扎了一番,毕竟我的身上只着了一块棉布。
“宓儿,我究竟该如何?!我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你呢?!”
他抱着我的手臂已不似适才那番拥紧,我也不再挣扎,留下些气力,我还有话与他说。
“为什么要与他争?。。 本就是你。。的东西,为何要。。兄弟反目?”我一句话说的气喘嘘嘘。
他将下颚贴紧我的额头,一股搀着茉莉菊香的热气便敷上我的半边脸颊。
“宓儿,我要的从来就不是那些,我与二哥的情分,早在他弃你再娶时就已结束了。我原是要割舍的,只要你能幸福,只要他待你好,没想他却不管不顾,任你独自漂泊在外,遭受世间凄苦,而他却妻妾成群。宓儿,当见到那只玉镯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那么多夜晚的祈求终于有了回应,宓儿,你知道我有多想日日陪你左右吗,可是为了你的安危,我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去见你,每回远远的瞧着你,残痕遮容在茶馆里忙忙碌碌,却遮不住那浓浓的忧愁,我恨透了自个,为何我没有那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你,竟连我的靠近都会给你带来灾祸,你要我怎能不去争!我等不了那权力的尘埃落定!我要尽早的将它握在手里!我要给你幸福!”
说到最后几句,他的语气有些颤抖。我忽然理解当初卞夫人为何非要将我赶出曹府,她怎能让她两个儿子为了个女人反目成仇呢!
“子建,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才情肆溢的四弟,他一日没休我,我就一日是你的嫂嫂。你也不该周旋于那些烦乱之中,你该闲情逸致的享受着世间一切美好,。。。。”
他突然就低头吻住了我的双唇,柔滑温润之间,茉莉菊香漫溢,我无力抗拒,只得将牙关紧咬,片刻后他重又将我揽在颚下。
“我的一切美好就是你!宓儿,我不是没想过带着你隐姓埋名的过着闲散日子,可我是曹丞相的四公子,我就是逃到棺材里,也摆脱不了这生之既有的枷锁,我的身份只能害了你,所以我必须不断的争取那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样我才能给予你安康与幸福。”
恍惚中,仿佛子恒也说过这类似的话,怕是如今的他再也记不起了。
门再次被推开来,杨修领着婉儿进来,婉儿的手里拿着一叠我的衣物,朝着床边走来,子建仍然将我抱在怀里。
“四公子,让婉儿替娘子更衣吧。”
他这才将我轻柔的放开,随着杨修一起步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