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夜色已深,婉儿正拿帕布替我擦拭着脸庞,见我醒来,一双紧锁的眉才微微松开些,
“您总算醒了,怎么好生生的出去游玩,回来却跟病了一场似的。到底怎么了,杨公子将您抱回后,就一直在卧房外来回踱步,满脸的怒气,跟要杀人似的,我都没敢问他。”
婉儿又拿了帕布擦拭我的眼角,
“宓夫人,。。。可是见着谁了?您昏迷时都一直在流泪,是谁又伤了您的心吗?”婉儿的语气已平和了几分。
想起睿儿从我眼前渐渐消失去,我这个做娘的都不能唤他一声,懊悔、自责如毒蛇般再次吞噬着我的心,我握紧拳狠狠的锤打自己的胸口,
“我为什么要丢下他!!睿儿!!我的宝贝。。。。。”
卧房的门突然被用力推开,杨修几个箭步便奔至我身边,他用力的抓住我的双拳,不让我再伤害自己,我更加无助的哭喊着:
“睿儿。。。。。”
杨修突然松开手将我搂进怀里,
“娘子,你要恨就恨修吧,你骂我、打我,怎么着都行,就是别再伤害自己了。修一定会让你再见着小公子的,一定!”
以往见不着睿儿,再思恋,我都可以强忍着、克制着,我以为只要睿儿好,哪怕永远不见我也可以。可是如今他乖巧的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宝贝是如此惹人怜,我都没有好好的抱抱他,让我怎么再放开呢,我哀伤靠在杨修肩头狠狠的哭泣。
“娘子,为了睿儿好,也为了你好,只能是远远的看着,但倘若你打算回到二公子府里,从此守在睿儿身边,修也定会尽力相助,让你们母子团圆。可是娘子,当初的忍痛割爱,以及这些年来所受的苦,都得付诸东流了埃”
是啊,当初我那么不忍的离开,不就是为了睿儿将来不受到伤害吗,我这个不堪的娘亲能给他带来的只有耻辱,如今睿儿一切安好,我该知足了不是吗!
可是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偶尔的得到些睿儿的消息,我却不得不再次离开了。子建已经知晓我在此处,想必要不了多久,曹府就该来人接我了,或许不会接我入府,但至少不会让我存在,否则当初卞夫人和若樱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我从杨修的怀里挣脱,认真的看着他道:
“杨公子,谢谢您,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会怪你,毕竟没有你,我是万万也见不到睿儿的。希望你也不要阻拦我离去。”我不知晓他为何要将我的行踪透露给子建,可无论如何我都不该怪他,也不打算怨他。
他没有及时的回我的话,而是平复了下心绪,才又温和的看着我道:
“娘子以为是修告知陈思王的吗!还记得那只玉镯吗,陈思王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娘子的,当下就去牢里确认了婉儿,不过他没让婉儿发现。是我拦着他,没让他来茶馆找你的,因为我担心那样可能会暴露了娘子的身份,修怎么会出卖娘子呢!”
说到最后一句,杨修终究难掩激动。他再次平复了心绪后又道:
“娘子实不必离去,陈思王与修一样,决不会将娘子的身份暴露出去!否则他也不会允了修的要求,将小公子带出来与娘子见面。若没有陈思王相助,修纵是有万般能耐,也是无法将小公子单独带出府的。请娘子定要相信修,见娘子如此痛苦,修恨透了自个,是修无能啊!”
我想起子建见到我时,亦是唤我为娘子,他确是不想将我的身份戳穿。我何尝又想离去呢,若能以此远远的看着睿儿,我当求之不得。
那夜杨修陪了我许久才离去,我亦没有催促他,我相信他,他总是满足我求而不得之事,却从不要求我什么,亦如知己般,轻易就能懂我。
那夜他告诉我,早在子建的书房里,他就见过我,只是那时,他见子建将我画的妩媚妖娆,还以为是子建在画里另着了许多颜色呢,他不信我有画里的那般美。
直至到茶馆里,那抹淡淡的茉莉菊茶香,让他想起了子建的书房,亦想起了画中的我,随后见到我,他便就惊觉了,他说我要远比那画里美的生动,当然他也看出了我脸上的疤痕是假的。
随后的一些日子,杨修没有来过茶馆,或许是上回我与睿儿见面的事惊扰到的曹府,我无法停歇的担心着。
中途的时候,陌将军来过一次茶馆,于了我一张画,便就匆匆离去了,什么话也没留。那画里竟是我日思夜想的睿儿,正在花丛中蹦蹦跳跳的追赶着蝴蝶,下笔细腻微妙,恍若睿儿就在我眼前雀跃。想是杨修知道我会担心,亦是知晓我的思子之痛,所以才让陌将军跑了这趟,不知他是否也一切安好。
已是春深的季节,如今茶馆的生意忙碌的紧,幸好有杨修的关照,我们不止是没有了税银的负担,连混世霸王们也再没上门来讨要过银两,如此,我与婉儿雇了两名仆人,才不至于疲 惫不堪。
杨修久久都没再出现,我已习惯在入暮的时分,候在茶馆的柜台前,等待杨修的到来,以往他多半都是入暮时来的,我多想再听他说说睿儿的近况埃
那一日,斜阳将尽,杨修便就着了满身的柔和光晕,跃入我的眼前,一阵温暖即刻入了心。我急急的出来相迎,他的身后跟着子建,我失望的收回目光,他没有带睿儿来。
“今日不便带他来。”知我如他。
子建始终没说话,只是那双目,如焰火般炙热在我的脸上。我将他们带入杨修专用的雅间,并唤了婉儿来伺候。小丫头才刚见着子建的面,就慌了手脚,连茶水都沏不好了,险些撒了子建身上。为了打破尴尬,我对杨修谢说道:
“杨公子的画,我十分欢喜,亦是感激不尽,让杨公子费心了。”
杨修笑看了子建一眼,才对我道:
“画是陈思王作的,当今世上画笔如此出神入化的只有他了,修是万万及不上的。”
子建仍旧沉默,双目仍旧锁在我脸上的疤痕上,杨修该是告诉他了,那不过是我故意装扮上去的。他目光灼的我面容发烫,本是想问些他们近来的情况,当然还有我睿儿的近况,眼下却是尴尬的让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子建,婉姑娘沏的雪顶含翠,堪称一绝,你快尝尝!”敏锐如杨修,婉儿的那些心思想是早已叫他看了个明白,亦是解了这尴尬的局面。
子建一言不发,默默品了一口茶,才像是自语道:
“睿儿近来很好,就是有些顽皮,总贪念着玩耍,不爱读书,二。。,受了一点小惩罚后已好多了,再不敢怠慢了书房里的功课。”
我的宝贝才多大啊,竟要受那读书之苦,唉,生于侯门怎容得他怠慢呢。希望子恒惩罚他时,不会太过严厉。
“娘子不必多虑,孩子顽皮受些惩罚是应当的,也是为了他的将来打算,当然谁都不会忍心,用严厉的法子惩罚那么乖巧的孩儿。”
我感激的看着杨修,宛而一笑。
子建突然起身,就欲离去,
“陈思王这就走吗!”婉儿失望的看着子建的背影。
子建却没有停下脚步,脚下像是踏着沉沉的怒气。杨修此时也已起身,
“陈思王确实不宜在此久留,个中原因修下回再来说与娘子知晓。”
想是那边出了些问题,好在我的睿儿安好,从他们眼里我知晓他们并没有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