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是一家食品店的老板,刚刚三十岁,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棱角分明的脸颊使他看上去非常英俊。
此时他正坐在店后面的小办公室里发呆,面前是一张粗糙的松木桌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他太太露易丝一头红发,早已走了形的身材臃肿肥胖,正在前面接待客人。
杰里这段时间都是这样的发呆,他正在想念约翰太太。
一连串的回忆从他脑海中掠过,全是约翰太太来他店里购物时的情景。约翰太太气质高雅,身材娇小,说话轻声细气,彬彬有礼,肥胖愚蠢的露易丝简直不能相提并论,她丈夫约翰是一位著名律师。
杰里记得,他走到店外呼吸新鲜空气时,曾看见约翰沿街向火车站走去。他总是乘火车进城办公。从他的仪表和昂贵衣着及手中的公文包,可以看出他的才能,也可以看出他的收入,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成功的男士。
但是杰里心想:自己如果也像约翰一样有受教育的机会,相信自己可能也和他一样,在律师界出人头地,甚至会比他更出色。他经常幻想自己是位具有影响力的律师,尤其在法庭里,用他的个性、声音和经验去揭开事情的真相。他甚至幻想如果运气好的话,他可能是个著名的外科医生……
然后他的思绪又回到约翰太太身上,她是个可爱的金发女人,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迷人,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杰里就不能自拔了,他暗恋着她。
当然,她本人不知道,虽然她最后来店里时,他曾经表达过爱慕之情。现在,那次谈话又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他眼前。
那天黄昏,杰里让他太太露易丝回家准备晚饭,她走后,约翰太太来了。她走进店里,好像刚刚赶了很远的路一样,有点气喘吁吁地说:“你好,杰里先生,你今天天气不错,很迷人。”其实这只是最起码的寒暄而已,但杰里却不这么认为,他宁愿将它视为一种暗示。
“是的,”他兴奋地回答说,然后挤出一个和气的微笑。“尤其是现在。”
他深情地注视着她淡绿色的眼睛,看见那双眼睛露出惊讶之色,然后是一抹愉快的光彩——虽然只是自己的猜测,但对此他深信不疑。他知道因为自己俊朗的外表女人们都很迷恋他,包括许多经常来店里的人,当然,她们总是极力掩饰这一点。约翰太太现在就是这样,为了掩饰她的愉快,她沿着货架走来走去,挑选食品。
望着她那婀娜的背影,他觉得一刻也不能等下去了,他要主动一些,于是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真奇怪,你经常来这儿买肉、买沙拉、乳酪等,可是我们之间只是生意来往,还没有别的交情……我想我们应该更进一步认识,我指的是私人方面。”他说完后就静静的等 她的回答,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她停止了选购,再次惊讶地看着他。“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她迟疑了一会说道。
他大笑一声说:“我只是想说,认识你,又能经常看见你,这是一件好事。”
她点点头,沉着地问:“还有呢?”
“嗯,”他说,感到一种莫名的冲动,同时奇怪以前怎么没有这么说,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我觉得咱们能多认识一下多好啊!”
“你是指在什么方式下?”
“我在想……干脆一起喝一杯,找个地方,现在就去。”
她没有回答。
“我妻子已经回家做晚饭了,”他说。“我有时候回家很晚。”
“是的。”
“还有,嗯,约翰先生晚上通常不是在城里工作吗?我晚上在这儿工作时,经常看见他从火车站出来。”
“他工作时间很长,”她干脆地回答说。“所以他才走路到车站,走路回家,那是他的运动方式。现在——你要我和你找个地方喝一杯?现在就去?”约翰太太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不过杰里并没有感觉到。
他自顾自的继续说 道:“半岛那边有个好地方,我曾去过一次,他们不认识我,可能也不认识你,不过我们反正只当是讨论你要招待客人的食物问题,对不对?有了那个理由,我们一起喝酒有什么不可以呢?在现在这个年代,这不算什么。”
“你真认为我会去吗?”约翰太太问。
“我希望你会,我妻子开走了我的车,不过——”
“不过,我有车,对不对?”约翰太太冷冷地接到。
“我可以先走路回家,你可以在半途接我。那样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你让我搭便车一样,你认为怎么样?”杰里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露出迫不及待的光芒。
她轻轻地摇摇头,眼睛凝视着他:“我是一位幸福的已婚妇女,因为我嫁给了一位很好的丈夫,我们互敬互爱,假如我给你留下什么错误的印象,那我非常抱歉;假如我真给了你什么印象的话,我是无意的。杰里先生,一共多少钱?”说完这句话后她就不再看他一眼了。
当他为她包装食品和找钱时,他觉得没有希望了,但是,他仍然肯定,她对他是有好感的,在这一点上,他坚信自己没有搞错。她说到婚姻中的爱,不过在杰里看来,主要吸引她的,是她丈夫的地位和金钱。也许,她是害怕失去已有的一切?
如果没有她丈夫这一障碍的话,又会怎么样呢?如果出现那种情况的话,她会怎么做呢?不,她会向他表露真情,她会热烈地迷恋他——杰里。
她将找好的零钱放进钱包,拎起包好的食品,冷冷地说:“再见,杰里先生。”
那是三个星期前的事了,从那时到现在,她再也没有来过。但是,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担心在他面前,她控制不住自己。他深信,她害怕动摇,害怕屈服于感情,因而危害到她的婚姻。不过,如果那个人不存在的话……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在设想的问题。
“杰里?”他听到办公室门外对他来说有些刺耳的叫声,那是他太太露易丝。她知道丈夫锁着门,而他非常气愤,因为他不想人打扰时,她总是来打扰。
“干吗?”他厉声问。
“你在干什么?”
“我忙着。”
“忙什么?”
“忙我不想让人打扰的事。”
“希望你告诉我是什么事。”看吧,她总是这样唠叨,一点都不善解人意,换做约翰太太一定不会这样。
“你就想知道这个吗?就想知道我在这儿干什么吗?”
“我们店里乳酪没有了。”
“那就打电话再叫一点。”
“你什么时候出来?”
他能想像 她在门边的样子,以前他认为她很有魅力,可是现在却让他烦不胜烦。
“我出来的时候会告诉你,”他不耐烦地说。
“什么时候?”
“可能永远不出来。”
当她不再 啰嗦后,他继续想约翰太太。然后,他突然用一把小钥匙打开办公桌唯一的抽屉,心中想着约翰,他是唯一阻碍他得到约翰太太的人。没有他,约翰太太就会投入他的怀抱。假如——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信纸,拿起笔,幻想起来。他一向很善于写信,很多人问他,为什么不把这种写作才能用在写小说上,那样可以名利双收。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他要写别的。
“亲爱的约翰太太:
虽然你只是我的一位顾客,但我一向尊敬你。我惊讶地得知约翰先生不幸去世,非常难过。写信向您表示慰问,希望您保重身体。
杰里夫妇敬上。”
他读读自己写的慰问信,心中并不觉得舒畅,反而更加沮丧。
假如这封信能真的寄出的话,该有多好啊!不过,这是可能的,总会有那么一天,可以用得上的。但是那要等多久呢?他可不想等到牙齿都掉光了那一天。现在他把写好的信放回抽屉里,上了锁,起身关上店门,回家向太太发泄去了。
那天晚上在家中的床上,他还在想约翰太太,睡不着,只好起床,坐在客厅沉思。
然后他开始想,如何使梦想成真……
第二天在店里,他一直绷着脸,一言不发,露易丝不停地说:“你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骂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回答。
“你在想什么心事?”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露易丝?”他突然怒吼道。
这把她吓了一跳,然后她委屈的说道 :“我只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亲爱的我很担心你。”
“回去做通心粉沙拉吧!”杰里并不买账。
回到家,匆匆地吃过晚饭,他起身说:“今晚我要到店里做账。”
“啊,去吧。”
“还有,你不要打电话给我,我要工作,不想在电话里聊天,懂吗?”
“啊,我真搞不懂你。”露易丝低声抱怨道。
当他驾车离开家时,想起与约翰太太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看他的神情,他总觉得她眼中蕴藏着脉脉深情,他对此深信不疑。如果她不担心失去丈夫财产的话,那又会怎么样呢?不过,如果把他除掉,她不是仍然可以得到那些钱、产业和保险吗?
对。那么一来,她就可以和杰里自由来往了,这是一定的。有那么一个良好的开端,他们很可能可以长久厮守,他可以与露易丝离婚,再与约翰太太结婚。他被自己这个这个想法深深吸引住了,他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所以他决定让这个想法变为事实。
杰里开车来到图书馆,翻阅目录卡,然后到书架上找他想要的书,那是有关汽车修理方面的书。他把书拿到桌子上,阅读有关弯铁钩、锉钥匙和热金属线的部分。他在一本小记事本上抄下所有的资料,然后到火车站去取时刻表。
回到食品店,他仔细阅读时刻表,并且一再阅读他从图书馆抄回来的资料。
天黑时,他从办公室出来,到前面的店里,坐在窗前,没有开灯。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瘦长的熟悉人影,手拿公文包,出现在街上。杰里断定约翰是搭乘八点零六分的火车回来的……第二天上午,杰里把店交给露易丝,自己到半岛过去的一个小镇上,小心地购买一些工具,然后开车回家,放到车库里,他在那里有一个工作台。他把钥匙放进口袋,开始做实验。他在机械方面一向很有灵气。到了中午,他就可以不用自己的钥匙开汽车门,发动引擎了。
他把各种用具放进车库一个旧箱子的底部,又回到店里。
“你到哪里去了?”露易丝一见到他就问。
他看看货架,打岔说:“店里凉拌生菜丝要添一点了。”
那个星期,每天晚上他都躲在黑漆漆的店里守候。每天晚上,约翰都在同一时间走过,杰里离开店铺,远远地跟踪他。约翰是个很有规律的人,他总是走同一条路回家,走同一边街道,跨越同一个角落的马路,回到他宽敞的家,他太太知道他回家的时间;总是开门欢迎他。星期五晚上,杰里站在阴暗的角落,目睹了又一次热烈的欢迎,在他的脑子中,已经用自己替代了约翰,他相信这一刻很快就会到来的。
当他终于回到家里时,露易丝总是抱怨他每天晚上都要出门。他根本不理她,因为一切都要结束了,他很快就不用忍受这个又肥又胖的蠢婆娘了。他积极地为星期一的事情做着准备。
星期一晚上,在约翰的火车到站前半小时,杰里从车库的箱子里拿出他亲近购买的工具,还带了一双薄皮手套和一个小手电筒。
他告诉露易丝,他要到店里记账,就驾车离开了。
他选中了一辆蓝色轿车。跟踪约翰的那几个夜晚,他每天都注意到,那辆车总是停在两棵大橡树的树荫下,也在他自己住的那个住宅区里,距约翰夫妇住的高级住宅区正好三公里。
他把车停在距那辆蓝色轿车两条街外的地方,非常镇静地下了车,带着要用的东西,快步走过去,他很高兴四周无人。他走到那辆蓝色轿车前,站在树荫里,看看附近的屋子,屋子前面没有灯,住户大概在后面。
他戴上手套,打开手电,开始工作。
几分钟后,他发动引擎,高速行驶了三公里,在他事先选择好的地方停下车,没有关掉引擎。这时,他发现自己呼吸急促,双手开始发抖。也许是由于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他马上就要得到约翰太太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用手电筒照照手表,约翰五分钟之内就要经过这里了。他等着,时间就像停滞了一样,周围安静极了,只剩他兴奋的心跳声。最后,约翰终于从蓝色轿车后面出现了,经过车旁向前面的十字路口走去。杰里知道机会来了。
当约翰离开人行道,横跨马路时,杰里驱车向前,车轮发出吱吱的尖叫,全速向十字路口冲去。走在十字路当中的约翰转过头看着来车。他先是有些犹豫,然后惊慌地退回路旁,然后就倒在了地上。事情过去,杰里头也不回地开出了三条街,然后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停下车。
他跳下车,继续向前跑,远离那辆他用来肇事的汽车。
他把用过的工具放回车库的箱子里,走进屋里。露易丝又抱怨他晚上出门,但是他毫不理睬,径自走进卧室,躺在床上,等候电话或门铃声。
可是,两者都没有响。
虽然一夜未眠,但第二天早上,他仍精神抖擞地开车带露易丝到店里。他在报摊上买了份日报。约翰的意外事件登在头条,他没有再看其他新闻,便回到店里,钻进自己的办公室,开始仔细阅读新闻内容。
(本报讯)著名律师约翰命在旦夕。本镇名人约翰下班回家途中被撞,肇事者逃之夭夭,到发稿为止,尚无消息。肇事车的车主在汽车肇事前数分钟报警,说汽车被窃……读到这里,杰里微笑了,他拿起报纸,扔进废纸篓。现在大功已经告成,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要考虑的是未来了。他眼前又浮现出约翰太太那曼妙的身姿和迷人的微笑,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想找那封写好却没寄出的信。
但它不在了。
他坐在那里,心怦怦乱跳,然后勉强站起身,走到外屋,大声问露易丝:“你有没有翻我的抽屉?”
她眨眨眼,脸红了。“我——”
“告诉我!”
“嗯,你最近行动很古怪,对我很冷淡,我很担心,也很嫉妒,我想抽屉里说不定会有什么秘密,也许有你在外头什么人的东西,或者是她的名字,或者是电话号码。我知道家里五斗柜里有第二把钥匙,所以三天前我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我发现了一封信。我没有读内容,因为那时正好听见你进来,我便把信放进口袋,再锁上抽屉。我没有时间看信,一直到我们回家吃完饭,你又出门后。 我才开始读那封信。我觉得很内疚。杰里,说真的,我不知道约翰太太的先生去世了,约翰太太人很好,很有礼貌,她向我买过几次东西,我记得她。你也真是体贴周到,想到给她写慰问信。我以为你忘记寄出去了,所以我查了电话簿,找到他们家的地址,写在信封上,贴好邮票,替你寄出去了。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又怕你生气,说我翻你抽屉——
就在这时候墙上的电话铃响了。
杰里死盯着他太太,大口喘气,倒退着过去,拿起话筒。
“喂?”他好不容易才说出话。
“是你吗,杰里先生?”那是他一直渴望的熟悉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却让他感到恐惧。
“是的,”他的声音变得像耳语一样。
“今天早晨我收到你两天前寄出的信,”冰冷的声音停住了,然后变成了尖叫:“你怎么知道我会成为寡妇的?”
杰里手握话筒,愣在那里。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啊。
五千元
此时雷马克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电话,虽然那里有空调,但他仍满头大汗,甚至有几滴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滚落在了桌上。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电话,打电话的是银行总行督察室主任尼尔森。
“你好吗,雷马克?”尼尔森很轻松地寒暄道。“一切都好吗?”他们已经打过很多年交到了。
雷马克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很好,主任,”他说,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正常。“这儿一切都很好。”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尼尔森说。“我知道这么通知你,有点不合规矩,不过,我们的工作比预计的慢了些,而上头又在等待结果,你知道我得加快速度,所以才用电话联系你。并且我们已经打过很多年交到了,从来都没出过差错不是吗?所以我想说我的人明后天到你那里,如果你能给他们方便的话,我很感激。你知道,你那里把账准备好,他们可以省去很多时间,当天就能查完。这可以吗?”
雷马克两边太阳穴怦怦直跳,他希望自己的声音不要沙哑或是过于紧绷。
“当然可以。”
“那么,没有问题了?我想你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吧?”
“当然不会。”
“好,那非常感谢,再见。”
“再见,”雷马克说。“谢谢你的电话。”
事实上,雷马克才不感谢呢,如果他们永远都不来查账该多好,当然那是不可能的。银行的钱少了五千元,而该负责的就是他这位经理。
事情很简单,开始是这样的:他只是“借”了几百元来弥补一些生意上的损失。说到损失,一旦有了开始,弥补起来就不可能。于是越补洞越大。现在,查账人员明后天就要来了。
雷马克靠在扶手椅上,闷闷不乐地盯着办公桌,他的脑袋里乱极了,当他的秘书小姐送信件进来时,他连头也没有抬。秘书小姐是个开朗的人,一脸开朗的笑容,可是,一看到经理的神情,她的笑容就消失了。
“经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秘书小姐关切地问道。
他伸手到抽屉里,摸出一包薄荷片。“只是有点不舒服,”他吃力地说。“没关系。”
秘书离开后,他把一粒薄荷片扔进嘴里,然后又扔了第二片,第三片,他非得想个办法不可!否则他在银行界的前途就要完了,更不用说面对犯法的罪名……另一位职员走进他的办公室。这一次是出纳员哈维,他是一个非常拘泥形式、做事仔细的年轻人,刚调过来,但是一心想往上爬,不过人还不坏。
“经理,你有空吗?”,也许是察觉了经理的不对劲,哈维小心翼翼地问道。像他这种人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能力。
雷马克呻吟了一声。显然,他很烦恼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了。不过,在上班时间里,他这个银行经理有责任处理任何相关的事。他吸了口气,和气地看着哈维。“有空,什么事?”
“也许我多此一举,经理,不过,我认为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是的,说吧。”
“是那位珍妮小姐的事,经理,”哈维说,“她刚刚过来,要提五千元。她户头上有七千元,已经存了很久了。要知道五千元不是个小数目。”
雷马克眨眨眼。哈维提到的珍妮是一位老小姐,她曾经是小学教师,已经退休了,现在在一家图书馆兼职。她的收入很有限,所以户头上的钱一直就是那么一点,可能已经是她毕生的积蓄了,但她现在却突然要提走很大一部分,按照她保守的性格应该不会去投资,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要本行开支票?”雷马克继续问道。
哈维摇摇头。“她要现金。我想,经理也许应该和她谈谈。”
“她是不是显得心烦意乱?或者是很激动?”
“没有。”
雷马克想:严格说来,珍妮小姐的事与银行无关。不过,他觉得这事有点可疑……虽然自己目前处在 困境,他还是作出决定。“哈维,你做得很对。”
“我只是想帮帮忙。”哈维看似谦逊的一笑。
“是的……嗯,请珍妮小姐进来一下。”
哈维出去后,珍妮小姐很快就进来了。她坐在椅子上,厚镜片后面那双淡蓝色的眼睛,询问地看着雷马克。
“是关于钱的事,对吗,雷马克先生?”
“是的,珍妮小姐,听说你的存款是你一生的积蓄。当然,银行……很关心。”雷马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动机。
“你不必担心,”珍妮小姐说。“我的退休金和社会福利金足够我生活,事实上,钱存在这儿,只能每月提点利息,我也没有真正的用处。”
雷马克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话。“当然,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不是……呃……被胁迫……受什么人的要挟?”
她眨眨眼睛,对他说:“不是的,”然后微微一笑,补充说,“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不过,没有必要,真的。实际上,我是提钱给我的侄儿比尔。他准备投资一项新能源计划,那一定要用现金,因为目前是在秘密进行中。”
雷马克全身僵住了。虽说比尔不住在这里,但在这里却很有名。那个年轻人经常与警察发生矛盾,做一些不被看好是事情,镇上人都知道。
看到雷马克惊讶的表情,珍妮小姐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错了,比尔已经改邪归正,他向我保证过会好好做人,好好工作的,要知道我没有其他亲人了,他是我唯一的希望。”
雷马克有些尴尬。“你得原谅我这么说,不过,这让人难以置信。”
“也许吧,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雷马克改变战术。“这个新能源计划,到底是什么?”
“我没法说得很详细,”珍妮小姐说。“不过和发展太阳的核能有关,比尔对此事非常热衷。”
雷马克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珍妮小姐,作为银行经理,我必须说,你做的事,有可能铸成大错。”
珍妮小姐轻松地点点头,说:“不管怎么说,我也要感谢你。现在——我可以提走我的钱了吗?”
雷马克接着说:“就算不谈投资吧,携带那么多现金,这很危险,你知道,我们这里最近发生了很多抢劫案。”
“我并不担心,我只留在家里,晚上比尔下班后就从城里开车来”她站起身。“雷马克先生,再次感谢你的关心。”
雷马克不再争论,因为他知道珍妮小姐已经铁了心要取走那笔钱,他只好陪着珍妮小姐到哈维的柜台提钱。回到办公室,他越想越觉得这事非常荒唐,深信她是把钱扔进水里了,五千元就这样——突然,他坐起来,指头猛敲桌面。等等!怎么没有想到——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珍妮小姐单身一人住在镇郊一栋白色的平房里,那儿只发展了一小部分,也就是说,天黑后被人看见的机会很小。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做呢,这简直难以让人想象,但如果不这样的话他就要失掉大好的前途,甚至还要面临牢狱之灾。就在这种矛盾中他捱到了 下班时间,现在不得不做一个决定了。
雷马克在路上缓缓的开着 车,几分思索后狠心把方向盘一转,拐上了另一条马路。他把车停在一棵枫树下,距珍妮小姐那栋平房一条街。
他深信,天黑前,珍妮小姐的侄子不会出现,理由很明显,珍妮小姐曾说他“今晚”开车来,而不是说黄昏,她还说他是下班后,那表明比尔现在有工作,那样的话,不可能提前从城里赶来。
雷马克坐在车里,很不舒服,不停地扭来扭去,身体和良心在进行搏斗。真该死,有生以来,他还没有做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又不能坐失良机。怎么就这么巧,比尔要的现金跟他“借”的数目相同,这笔钱能救他的命。至于珍妮小姐,这事对她也没有什么伤害,她自己说过,她并不靠这笔钱活。
雷马克眼望着夕阳,手摸着大腿上的袜子,再过半小时,天就要黑了,那时候再动手比较容易……突然,他看到一辆黄色小汽车开过来,拐进小路。他轻轻地咒骂着,“不!”
是他!雷马克已经好久没见比尔了,但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他现在留着长发,相当时髦。他拎着手提箱,自信地大步向珍妮小姐的屋里走去。
雷马克气愤地想:比尔在他姑妈给他钱后,不会逗留多久。天还没有黑就下手,这太冒险了。即使用袜子蒙着面,也可能被邻居看见,那样一来,就会引起麻烦……雷马克只希望比尔和他姑妈多说一会儿话。
十五分钟不到,比尔就出来了。他满脸笑容地走到车前,放好箱子,开走汽车。
雷马克心凉了半截,无精打采地跟在比尔车后。他曾想跟到郊外,把比尔逼到路边,然后再下手……荒唐!整个计划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要这样幻想呢?
这时,奇迹出现了。因为比尔突然拐进一家小酒吧的停车场。雷马克大喜,跟了进去。比尔显然想喝点酒,那会在这儿耽搁很长时间,那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拎着手提箱,下了车……三十分钟后,比尔从酒吧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冷不防,他的左太阳穴挨了一棒,手中的提箱被 抢走,人则昏倒在地。
第二天上午,雷马克精神抖擞,穿衣服时还哼着歌,早饭胃口特别好,比平常早半个小时离家上班。他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把钱放回金库,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是他没有达到目的,因为银行外面有位不速之客在等候,他就是加德警长。当雷马克走近时,警长抱歉地笑笑说:“早晨好,雷马克,我知道我来早了,不过,我是打算在你忙碌之前见到你。”
雷马克感到一阵担心,难道事情败露了?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警长态度悠闲,又一脸笑容,再说,这人也不太聪明,甚至有些愚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进入银行时,雷马克勉强一笑,把他领进自己的办公室,请他坐下,不经意地把手提箱放在文件柜上。
“什么事,警长?”他问,在办公桌后面坐下。
警长翘起二郎腿 ,说:“是关于比尔的事。你知道,他是珍妮小姐的侄子。”
雷马克皱起眉头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你是说他回镇上来了?”
“不只那样,昨晚他缠了我好几个小时,说他在酒吧停车场被打昏,身边的五千元被抢走。”
雷马克眉头皱得更紧了。“五千元!天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是的,”警长说。“比尔发誓说是他姑妈给的,要做什么特别生意,只要现金,她也证实了他的话。”他停了一下,“雷马克,你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样的,他们一有了什么困难,就骗人,用苦肉计,也许他姑妈觉得应该帮助他。所以我想来和你谈谈,你知不知道,珍妮小姐最近取了一大笔款,或者借了一大笔款?”
雷马克轻松起来。“她是取了,”他告诉警长,“昨天下午取的,五千元整。”
“你没有劝她?劝她不要取?”
“我当然劝了,”雷马克说。“我一听到她要取那么多现金,就劝她,”他摊开双手,“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她一定要取,我无能为力。”
警长表示理解。“那事可能是真的,”他沉思道,“我是说她侄子被抢的事,最近这里发生过好几起这种事。”
“是的,”雷马克说。
警长重新翘起二郎腿 ,手指托着下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雷马克觉得很焦急。办公室外面的响声,表明一天的工作已经开始了。他瞥了手提箱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重要的是把钱弄到办公室外,尽快送回金库,他不敢冒险留在文件柜上。一个大胆的主意涌上心头。
雷马克站起来,说:“对不起,我有点事。”他从手提箱取出现金,然后走到办公室门口。哈维立刻出现,他总是这样,好像随时等待被差遣。“什么事,经理?”
“我决定多给各位出纳一点现金,以备万一,”雷马克说。“把这些金库里的钱平均分到各窗口。”
哈维离开后,雷马克注意到,警长仍然在沉思。他清清嗓子。
“怎么啦,警长?”
警长一愣,然后站起身,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只是没法抛开一个想法,就是说整个事情很奇怪,多少有点——”他打住话头,因为哈维又走进经理办公室,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古怪,手中仍拿着雷马克交给他的钞票。
雷马克皱起眉头。“什么事,哈维?”
“这些钞票有问题,经理,”出纳员说。“我不懂,这些钞票正是昨天下午我交给珍妮小姐的。”他停了一下。“我——我以为珍妮小姐会不理你的忠告,还是要提现款,所以我决定趁她在你办公室的时候,抄下一连串的号码,因为数目多,情况特殊。”他走过去,把钱放在经理办公桌上。“你知道,我什么事都尽量仔细而精确。”天呐,这一切雷马克是太清楚了,他非常想打断哈维的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他只能祈祷警长没有想明白事情是怎样的。
但是,警长的眼睛突然一亮,表明他的理解力比雷马克想像得 要高。
正在这时,笑容满面的秘书小姐把头探进办公室,说:“经理,查账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