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59800000006

第6章 虎踞中州

吴佩孚躺在卧铺上。几天前他还志得意满,雄心勃发,大有扭转乾坤之势。现在则变得意懒心灰,无精打采,对前途、对人生失去信心。一上车他就躺着,看着天花板出神,头脑里像一团乱麻。三年来,他几乎呼风唤雨,左右逢源,没有一件事未达到预期目的。可是今天,他碰了大钉子,想不到事情办得这么糟!

自从他发表召开国民大会的言论后,立刻遭到各省军阀的围攻,有的发电报,有的写信,有的写文章,甚至有人找上门来指责他,好像他挖了他们的祖坟。尤其张作霖更是暴跳如雷。他在日本外务省办的《顺天时报》,在被段祺瑞查封又复刊的《公言报》、《国风报》上,气势汹汹地发表谈话,说:“国民大会之说,纯系吴佩孚个人谬见。吴不过区区一师长,之所以有恃无恐,高谈救国之道,乃因其背后有外国人撑腰。现在,中国人还有处理国家大事之能力,这件事断无商量之余地。我已请曹经略使约束吴佩孚的行动,不要再胡闹下去……”张作霖一开口,立刻引来大小军阀一阵狂吠。一时间,吴佩孚成了十恶不赦的罪魁。更令他恼火的是曹锟也跟着应和:吴佩孚召开国民大会之说,未经本人同意,应予撤回。真把人气煞!

8月3日,曹锟给他发急电,要他去津面晤。他抱着与曹锟抗辩的心理来到天津,想不到来津当天就生了一肚子气。

这天,他来到会场,正赶上曹锟、张作霖、靳云鹏等人开分赃会。讨论议题是解散安福国会,取消中日军事密约,停止参战借款等问题。张、靳都偏袒日方。为此,正与曹锟争执。吴佩孚在门外越听越气,“嘭”的一声破门而入,几个人吃惊地瞅着他。他口若悬河,慷慨陈词,把安福会祸国、日本人作乱历数一遍,对张、靳媚日误国侃侃直言,说得他们脸一红一白,哑口无言。

张作霖嘲讽道:“这个大言不惭的人是谁呀?我以为何方神圣,原来是一小小的师长。我手下有师长十几个,没见他们说三道四啊。”

吴佩孚反唇相讥:“师长是不少,可像阁下这样特殊身份的大人物却不多,国宝啊!”

张作霖恼羞成怒,拍案而起:“仲帅,你有没有能力约束部下?你若无能,干脆把大权让给这位吴大人!”

曹锟满脸冒火,无地自容,又怕搞坏直奉关系,于是指着吴佩孚申斥道:“出去,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吴佩孚眼含热泪,诺诺而出。曹锟的秘书长王毓芝赶忙追出来安慰他,他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散会后,曹锟亲自来到吴佩孚的下榻处,拉着他的手和声细气地说:“兄弟,刚才哥哥话说重了,请你原谅。我是怕你们越说越火,生出不测,才出此言。不过,子玉呀,我得说你几句,你是聪明人,我知道你是想通过国民大会,把奉、皖势力排挤出去,造就直系一统天下。可你想想,奉、皖势力这么大,影响这么深,他们能让你如愿吗?你看西南派的态度,不也是不认同吗?不要听老百姓瞎吵吵,那顶屁用?主宰中国命运的还是枪杆子,谁心甘情愿失去自己的天堂?”

吴佩孚像一尊泥胎默不做声。曹锟来回踱步,继续唠叨:“我们刚打完仗,还没有恢复元气,眼下只能跟张作霖虚以周旋,不能分裂,咱们还没有独霸一统的能力呀!所以,你要少发议论,谨慎从事,不可肝火太盛啊。”

吴佩孚不愿听,但还得做做样子。曹锟坐在他身边,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接着说:“咱们要想跟奉张抗衡,就得依靠英美。可这些大鼻子很滑,有利时削尖脑袋往里钻,无利可图时跑得比泥鳅还快。他们离咱又远,远水难解近渴。所以,咱们还不能跟张作霖叫真劲儿,只能抻着他,别看我跟他是儿女亲家,还是咱哥们儿亲呐。”

吴佩孚一直以为曹锟软弱无能,今天听他一席话,才感到此人颇有心计,他的韬光养晦之计无疑是正确的,自己的确太性急,太锋芒毕露了。他说:“老帅,你的话句句在理,让我顿开茅塞。我确实太急功近利了,不是大帅提醒,险些坏了大事。你放心,我以后听老帅的,绝不越雷池半步。”

曹锟笑道:“哈哈老弟,言重了!什么坏大事,什么顿开茅塞,我这两下子你还不知道?我还不是仗着你这杆大旗在晃。哥哥是粗人,说话不中听,别生哥哥的气。”

吴佩孚深受感动,眼里噙着泪花说:“老帅,折煞卑职了!都是我的错儿。正像你说的,我们还无力与奉张抗衡,更无力支配北京政府。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韬光养晦,秣马厉兵,把兵练得棒棒的,等到我们无敌天下,何愁不能争霸中国!”

曹锟笑道:“哈哈子玉,好啊,那你就把保定作为大本营,操练兵马吧。”

吴佩孚想,保定是曹锟的老巢,人员杂,是非多,他的幕僚多鸡鸣狗盗、无事生非之徒,干扰太大。于是说:“大帅,卑职以为洛阳更好。第一,洛阳地处中州,为六省通衢之地,既有京汉、津浦、陇海铁路之便,又有伊、洛、瀍、涧四水蜿流其间,水陆交通十分方便。宋朝李格非说:洛阳处于天下之中,挟崤渑之阻,当秦陇之襟喉,而赵魏之走集,盖四方必争之地也。”

吴佩孚引了这句话颇感后悔,怕道出洛阳为帝王之都,引起曹锟疑心。还好曹锟不知这句话的分量,没有在意,他才松了一口气。曹锟说:“好,你接着说。”

吴佩孚接着说:“第二,打仗练兵离不开武器,巩县兵工厂近在咫尺,武汉、南京各大兵工厂也相去不远,一旦打起仗来,这些兵工厂都是我们的武器来源,一定要把这些兵工厂牢牢抓在手。”

曹锟很高兴,鼓励吴佩孚继续说下去。吴佩孚说:“第三,洛阳远离京师,鞭长莫及;远离奉张,绝少掣肘,可以减少许多不便和麻烦。第四,常言说,狡兔三窟,咱不能把一切押在一个保定上。洛阳、天津、保定正是绝妙的战略三角,距苏、鄂、赣也近,一旦打起仗来,可以遥相呼应,可进可退。”

曹锟笑道:“哈哈子玉,真有你的!你把第3师全带上,你在后方练兵,我在前方周旋,你练得越好,我的腰杆越硬。我们苦干几年,何愁不能功成大业?”

吴佩孚说:“谨遵大帅吩咐,我一定不给大帅丢脸!”

在直、奉军政分赃中,李纯得了苏皖赣巡阅使头衔,取代王揖唐当了南北议和总代表。有四位旅长升了职,王承斌、萧耀南、阎相文和冯玉祥当了师长。徐世昌、靳云鹏力主吴佩孚出任山东督军,以酬其殊功,但吴佩孚婉言谢绝,以实践他“不要地盘,不做督军”的主张。后封他直鲁豫副使,吴佩孚依然固辞,徐、靳一再坚持,曹锟又说话,他才勉强接受。

8月5日,北京东站黄土铺地,欢迎曹、张、吴入京。吴佩孚颇感这种铺陈是对“军事胜利,政治失败”的极大讽刺,所以不愿意凑这份热闹,次日才悄悄到京。接二连三的欢迎、庆功、嘉勉、集会,他一概不感兴趣,就在“公府大宴”的前一天,悄悄离开了乌烟瘴气的北京。

“呜”——汽笛一声长鸣,打断吴佩孚的遐想。他撩开窗帘向外看,郑州车站到了。同车的张其锽、张方严走进车厢,笑微微地说:“玉帅,到家了。”

吴佩孚意味深长地说:“是啊,到家了!”说着站起来往车外走。站台上赵倜、赵杰、王承斌、萧耀南、冯玉祥等将领向他敬礼,握手言欢。他双手抓住赵倜的双臂,亲热地说:“周人兄你好吗?想你呀!这次胜利多亏周人兄鼎力相助,兄弟谢谢你了!”

赵倜说:“子玉兄言重了,我们是一家人呐!”吴佩孚膏药般赖在河南,让赵氏兄弟既惊且怕,又不敢得罪,只好委曲求全。

吴佩孚一下车就被一大群记者包围,问长问短,提了一大堆问题。他说:“诸位,对不起,无可奉告。本人只声明四点:一不做督军,二不打内战,三不干政,四不扰民。”说罢,一头钻进汽车,住进郑州华商旅社。

当晚,他召集将领们开会,把在洛阳整军经武、埋头练兵的利害说了一遍,让大家各回营地,制定大练兵计划。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谁练得多、练得好,到时候要检查评比,奖优汰劣。

冯玉祥是军官中的佼佼者,他带的兵纪律好,素质高;他本人身先士卒,言传身教,在官兵中有崇高威望,有很高的指挥才能和军事素质。吴佩孚对他特别关注。冯玉祥早就是直系中人,当年,在主战派气焰嚣张之际,敢于在津浦路上设伏拦截皖军兵车,在武汉发表议和通电,在国内外一次次掀起波澜,表现出过人的胆魄和见识。他的舅舅陆建章,就是被徐树铮杀害的。他不似一般军阀随波逐流,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观点。通过三年来吴佩孚的所作所为,冯玉祥对吴佩孚十分钦佩,对他“解决国是”的看法颇为赞同。所以,他自愿隶属在曹锟、吴佩孚麾下。这次吴佩孚回豫,他们曾密谈了两三个小时,对“救国之道”颇能志同道合……

1920年9月2日,吴佩孚率部进驻洛阳,成立“直鲁豫副巡阅使署”。该署设在北邙山南麓,洛水河东岸的西宫内,占地一千多亩。早在1916年,袁世凯斥资一百七十多万两,以一年之期,建造一大批中西合璧式宫殿、兵营,目的是作根据地。不料,西宫没建完,他就一命呜呼。徐树铮看出它的军事价值,占尽吴佩孚的先机,派宋一勤和张亚威两旅开进来。直皖战争初起,吴佩孚拍了一封密电给董国政,当夜没怎么费力,就把两旅皖军收编了。

吴佩孚在洛阳编练军队七个师,加上王承斌、萧耀南、冯玉祥、董国政等原有的几个师,总计近二十万人。

新编练的师,每月军费高达七八十万两。中央财政濒临崩溃,很难领到这么多军费。解决军费军饷的途径有三:一是赵倜把河南最大的一笔收入——京汉路南段的客货运输费用全部拨给吴佩孚;二是直鲁两省的部分财政税收;三是农桑、养殖、果树、制冰等自力更生的收入。

吴佩孚练兵有其独到之处。他熟读古今中外历史,深入研究诸子百家兵法。对成吉思汗的统练兵成就大为推崇。成吉思在位二十二年,亲率一支铁军平西辽、平西夏、大破沙俄联军,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相继征服亚洲、东欧、南洋群岛,建立了空前广阔的元朝大帝国。成吉思汗之所以百战百胜,是因为他有一支一万八千人、号称“怯薜歹”(蒙语:护卫死士)的精锐部队。他以此为核心,扩充兵力,到达权力顶峰时,军队也不过十三万多人。这支“怯薜歹”都是骑兵,配备只有大刀、号箭、锅碗和一把雨伞。打到哪儿哪儿住,就地征粮,不带粮秣,轻装上阵。这支部队兵强马壮,机动灵活,官兵相识相知,融为一体,极利指挥。

吴佩孚采用元朝兵制,亲自掌控第3师,其他师旅团都有自己的“怯薜歹”。吴军采取“三三制”,即一师三旅,一旅三团,依此类推。

这天上午,吴佩孚正在办公,李济臣拿着一份报纸走进来:“玉帅,江苏督军李纯自杀了!”

吴佩孚惊愕地抬起头问:“怎么回事儿?”

李济臣说:“人们纷纷猜测,有人说自杀,有人说他杀,有人对死因提出质问。不过,报纸上登出了李纯五封遗书的影印件……”

吴佩孚来回踱步,沉思不语。

三天后,李纯的亲信、总参议白坚武来到洛阳,吴佩孚立刻接见。

白坚武,字馨远,号亚兴,直隶交河县人。他年方四十,身材中等,体质文弱,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脸白白的,一双细长的眼睛,充满世故、狡狯和灵秀。吴佩孚了解他的身世和才干。其祖父是前清举人,官至河南知府。白坚武自幼随祖父读书,二十岁以“小三元”考入学堂,崭露头角。1910年考入天津法政学堂,曾与李大钊同窗,时有“法政二杰”之称。他加入过同盟会,鼓吹君主立宪。民国成立后拜见过孙中山,先生亲赠他“博爱”横幅。后被聘为陆荣廷的顾问。1918年白坚武曾充任直隶代表参加上海和会,被李纯聘为总参议,甚得李纯信任。

吴佩孚一见白坚武,赶忙迎上去握手寒暄:“哎呀,馨远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白坚武叹道;“唉,秀山不幸身亡,南京易主,我来投奔玉帅混碗饭吃。”

吴佩孚说:“馨远兄不必说得这么可怜。像你这样有才干的人,我的大门永远向你开着。”

“承蒙玉帅谬爱,坚武备感欣慰,能终生追随玉帅,是坚武平生造化。”

问起李纯之死,白坚武介绍说:“李纯好大喜功,冯河间当大总统时,他曾为显赫一时的‘长江三督’之首和主和派领袖,北洋政府一向把他视为同曹大帅、张作霖并驾齐驱的人物,封为英武上将军、苏皖赣巡阅使,地位在各省督军之上。但秀山曾向我透露,他憋着一口气:曹大帅、张作霖、陆荣廷都是巡阅使,都能驾驭自己的部下,独他不能。三个督军都不听他的,这是对他最大的刺激之一。其二,他的干儿子文和当财政厅长,是个大贪污犯,引起江苏人民激烈反对。当他看到上海各团体通电揭发文和时,一下精神失常,哭笑无常。加上他怀疑爱妾与人私通,于是开枪自杀。死后,在他枕下发现五封遗书:分别致亲友、国人、苏赣军政长官、齐燮元和张文生。这样,让齐燮元捡了便宜,当了督军。”

吴佩孚一番叹惋之后与他讨论了军国大计、国内外形势,很多观点不谋而合,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12月上旬的一天,修葺一新的公署小礼堂座无虚席,团职以上二百多人济济一堂。吴佩孚在几个心腹幕僚的陪同下步入会场。大家不约而同地站起来鼓掌。

吴佩孚大步流星登上讲台,威严地宣布开会。他环视一下会场,音量不大但透着威严地说:“现在,我宣布机构设置和人员任职名单:秘书处长张其锽,参谋处长李济臣,政务处长白坚武,执法处长范云卿,军需处长赵子宾,教育处长张佐民,副官处长葛鉴清,军医处长宁天爵,参议郑博言、蒋雁行……”

接着,他宣布了各处副处长,海军、外交、机要、财政等课课长,以及师、旅、团长及参谋长名单。

接着,详细宣布了“整军经武”计划:

第一,直军将士一律官升一级,有军功、战功人员,根据功劳大小可升二级甚至三级。

第二,各师旅团营,按照缺额到三省乃至外省招募新兵。不许拉、逼、抓,只招收报国有志、尽忠有心,且身强体健者。时限三个月,只许搞好,不许搞坏。还有一条,谁要吃空名字喝兵血,弄虚作假,一旦发现,严惩不贷!

第三,现有官兵进行整顿,根据能技才德,优胜劣汰,该升的升,该降的降,该除名的除名,该严惩的严惩;对老弱病残,一律发两月军饷遣送回家。对立过军功的老弱病残,另有安置,可以转入军工。

第四,随着兵员扩大,基层军官哪里来?有两个办法:其一,立派得力人手,到直鲁豫三省学堂招收十五到十八岁少年,组成幼年学兵团一二三团。来团后学文化、学军事、学操演,用上三年五载学有所成,到连排量才录用;其二,从连队士兵中,挑选那些听话、有才干、有培养条件、有文化的,到随军学堂或军官讲习所学习。要多办几所武备学堂,以解燃眉之急。

最后,吴佩孚提高声调说:“诸位,欲富国先强兵,欲强兵先整兵习武。我们要发扬卧薪尝胆的精神,以锲而不舍的毅力,精诚团结,同舟共济,苦干三五年,定会搞出一些起色来!诸位将校,凡为将士之道者,冬不披裘,夏不衣葛,暑不挥扇,寒不围炉,必与士兵同甘苦、共患难,方可得人心、驭部下。慕上古之英雄豪杰,诵先哲之训语箴书,善读春秋,力行忠义,尤贵服从;将之御士,尤贵同心。务使兵将一体,如身臂相依,方能指挥灵便,动作迅速,足以建奇功也!”

与会者热烈鼓掌。

吴佩孚刚走出会场,副官兴冲冲跑过来:“报告大帅,夫人和小姐来了!”吴佩孚很高兴,兴冲冲往家赶。

为了安全起见,吴佩孚撤兵北归期间,把家眷安置在武汉,请王占元保护。一晃分开半年多,很想念他们。在洛阳安顿好后,便派人去接他们。

吴佩孚刚跨进家门,女儿就挓挲着双臂扑到爸爸怀里,撒着娇说:“哼,爸爸,你坏你坏,这么多日子不接聪聪,聪聪好想你呀!”说着,眼泪汪汪的。

吴佩孚把女儿抱起来亲:“我的心肝儿宝贝儿,爸爸也想你呀!”

女儿用小手捂着爸爸的嘴喊:“扎,扎……妈,你看爸爸,又不刮胡子!”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吴佩孚感叹道:“唉,我的好女儿,我要像你活得这么自在就好了。”

女儿怕伤了爸爸自尊,亲着爸爸,说:“爸爸扎吧扎吧,聪聪不怕。”吴佩孚的眼睛湿润了。

聪聪一直坐在爸爸腿上偎依着爸爸。佩兰幸福地坐在丈夫身边,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翠香走出去,跟小宝去说悄悄话。他们已知道吴佩孚的心思,二人心照不宣,共同憧憬着幸福的未来。现在,小宝只是连级,还不到带家属的职务。

吴佩孚问佩兰:“聪聪六岁了,你没教她点知识吗?”

佩兰说:“这孩子好聪明,一点就透,一学就会。三字经、百家姓、名贤集、千字文差不多都会背了,还学会不少唐诗。聪聪背一首诗给爸爸听。”

小姑娘跳下地,拿腔作调地朗诵道:“行行重行行,日归复日归,江南草木长,众鸟亦飞飞……”

这是吴佩孚的《回防诗》。一首四十八行的长诗,聪聪竟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吴佩孚高兴地再次抱起女儿亲,连说:“好啊,我的诗书之家,后继有人了!我女儿将来做一个李清照,当个大诗人!”

这时,李济臣进来通报:“湖北来了两个客人,一个是省议会议长屈佩兰,一个是原平政院院长周树模,求见大帅。”

听到丈夫谈公务,张佩兰带着女儿走了。

吴佩孚陷入沉思:王占元盘踞鄂省多年,甚失民心,经常勾结心腹瓜分空额兵饷,以致近年多次发生兵变,各界驱王之声甚隆。湖北有三股反对势力,以屈佩兰、周树模为首的绅商资产阶级,想借助直系驱王,把督军、省长换成湖北人;以蒋作宾、孔庚、李书成为首的国民党人和知识界,想借助孙中山、赵恒惕驱王,达到武装占领武汉的目的;以郑万瞻、王佑篯、张春廷为首的皖系势力,早就蠢蠢欲动,想推倒直系统治。

吴佩孚说:“我自有锦囊妙计。先不见他们,明天你把他们领到练兵场去。”

次日,李济臣带上一名副官,坐车来到中州旅社去见屈佩兰、周树模二人。见面后,少不了一阵寒暄。李济臣说:“二位老先生,实在不凑巧,吴巡阅使外出视察未归,尚望多多海涵。如二老愿意,在下陪二位到练兵场转转?”

年逾花甲、身材矮胖的屈佩兰拱手道:“哈哈,有劳参谋长金身大驾,实感惶恐。”

瘦骨嶙峋的周树模说:“参谋长要是忙,请周副官陪陪我们好了。”

李济臣说:“不不,有幸陪二位前辈,在下很高兴。先生请。”

四人上了汽车,向练兵场驶去。

吴佩孚经过几个月整军经武,革除弊政,军政大见起色。他终日手不离卷,笔不离手,研习古今中外战史,参照诸子百家兵法,结合本部情况,制订了一套完整具体的练兵方案。他以练兵为主,兼及其他。以连队为单位,每天上午军队上军事课,下午实地操演,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他知道,要想让士兵在战场上卖命,光组织督战队是不够的,必须有思想上的“修炼”。他经常亲自作报告,灌输“忠君”思想。他说,因“五四”以来废除礼教,才导致今天的人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君不臣、不父不子;才使人心不古,天下大乱。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要想变乱为治,务须“忠君事上”。这里说的“忠君”就是忠于长官,服从长官!只有这样才能上下有序,循规蹈矩,士兵必须树立“军孝为体,顺逆为用”的观念……

平日,他言传身教,穿粗衣,纳布履,与士兵同饮食;练时,他身先士卒,一身泥水,与士兵摸爬滚打;逢年过节,他串食堂,下兵营,“雪夜赠寒衣”,“步月慰士卒”,还经常搞“挥泪斩将士”、“凯旋悼亡灵”等名堂。他还在军政中禁用亲信,禁止拉帮结伙。他亲下手谕,吴姓的“孚、天、道、运、检”五世永不叙用。他不赌、不淫、不贪、不抽大烟……这些确实打动不少人,笼络不少人,使官兵对他俯首帖耳、一呼百诺。

此外,他总结了直皖战争中,山炮威慑力大、杀伤力强、乱阵效果好的特点,尽量多装备过山大炮、重机枪等重武器。还在军中专门设置了铁甲车队、炸弹队,加强骑兵在冲锋陷阵中的能力。

屈佩兰、周树模二人所到之处,所见无不生龙活虎,朝气蓬勃,军容整齐。看得他们不时啧嘴咂舌,嗟叹不已。天快黑时,突然雷鸣电闪,下起瓢泼大雨,练兵场上一片泥泞,冻得屈佩兰、周树模二人浑身打战。跟随的卫士急忙拿两件雨衣给他们穿上。但见操场上的官兵,连学兵团的小学兵,都个个精神抖擞,阵容丝毫不乱,照样摸爬滚打操练。二人感慨地说:“哎哟,这是一支名副其实的铁军呐!看看我们的军队,简直是乌合之众,一群土匪呀!像这样的军队是无敌于天下的!”

经过参观,他们求见吴佩孚的愿望更强烈了。他们焦急地等了三天,才获准见吴佩孚。二人一见吴佩孚,毕恭毕敬地请安。一落座,屈佩兰、周树模二人就迫不及待地把来洛后的种种见闻夸耀一番。吴佩孚说:“二位还有别的事吗?”

屈佩兰说:“啊,不错,是有事向大帅申禀。兄弟等深知大帅深明大义、疾恶如仇,所以不揣冒昧特来求救于大帅。自王子春督鄂以来,军队腐败,内政不修,致使好端端的湖北,百业凋零,民怨沸腾。因他不择手段克扣军饷,聚敛财富,从去年三月以来,已发生兵变二十多起,尤其今年三月在宜昌、沙市、武昌发生的兵变,令湖北人民蒙受巨大损失。”

周树模激动地说:“大帅呀,乱兵除烧杀抢掠中国人外,连外侨也不放过,英、美、日、意等国公使,纷纷向北京政府提出抗议,甚至提议国际共管。大帅呀,救救湖北吧!”

屈佩兰抢着说:“6月7日武昌兵变,连官办钱局、造币厂都被洗劫一空,之后还被放了一把大火。可笑的是,乱兵竟是王占元的直辖军!次日,他下了一道命令:准许变兵一千八百三十三名全部退伍,欠饷一律发还,另给每人二十元遣散费,抢来的财物允许其带走。他们的列车开到孝感,突然枪声四起,预伏在车站四周的军队蜂拥而出,向手无寸铁的变兵开枪,除几十人趁夜逃脱外,其余全部被杀死。这次灭绝人性的大屠杀,使军心更加动摇……”

屈佩兰、周树模二人虽慷慨陈词,但并未引起吴佩孚的共鸣。原因是,从冯国璋时起,王占元就是直系的“长江三督”之一,不管是吴军在湖南作战,还是直皖战争中,王占元都出过力、帮过忙。吴佩孚又与他有同乡之谊,如果一脚把他踢开,会被人骂成无情无义。再说,直系现在的主要敌人是奉张,而不是王占元。还有,屈佩兰、周树模等人肯定去过北京,也去过保定,曹锟不知作何打算。现在,还不能贸然表态。于是,他不冷不热地问:“二位想要我做什么?”

屈佩兰说:“我们要求‘鄂人治鄂,联省自治’,企盼大帅支持我们。”

吴佩孚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拉下脸说:“对不起,我不能支持你们!王子春是中央任命的,没有中央命令谁也不能搞掉他。他没干好我承认,但也不像你们说的那么坏。如果都像你说的‘自治’,还要政府何用?岂不成了五胡十六国?你们要警惕安福分子的阴谋,切不可助纣为虐。”

几句话说得屈佩兰、周树模面红耳热,十分尴尬。屈佩兰说:“吴将军一定记得那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吧?王子春众叛亲离,积怨甚多,不会维持多久了。据兄弟所知,想着湖北的人大有人在,落入何人之手也未可知啊!”

周树模帮腔说:“对,孙中山和皖系都在跃跃欲试,川、粤、桂也非等闲之辈;而且王子春也有勾结奉张之举呀。”

吴佩孚斩钉截铁地说:“谁也休想打湖北的主意!”

七月上旬的一天,一个神秘人物来到使署,理直气壮地对阻拦他的卫兵说:“把铁刚给我叫出来!”

吴天宝出来一看,“啪”地给来人敬了个礼:“长官,怎么不通知一下,我好去车站接你!”

来人说:“哈哈,铁刚,快领我去见大帅!”

吴小宝领着来人见吴佩孚。来人毕恭毕敬地对吴佩孚深鞠一躬:“大帅好!”

吴佩孚绽开笑脸:“啊,葛豪!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这个司令混得不错吧?坐坐!”小宝给葛豪斟了一杯茶,退了出去。

葛豪坐在对面沙发上,说:“大帅,您别寒碜我了,我的路警才几百人,司令徒具虚名而已。”

吴佩孚说:“哎,可别小瞧这个司令,到节骨眼上可顶大用呢!”

吴佩孚陈兵湖南时,葛豪是他的贴身副官,吴佩孚撤兵北归时,把葛豪介绍给赵恒惕,甚得赵恒惕的“青睐”。实际上葛豪是留在湖南的眼线,经常写密信给吴佩孚报告湖南情况,赵恒惕心知肚明,但因惧怕吴佩孚的势力而心照不宣。今天,赵恒惕急于讨好吴佩孚,才把葛豪派回来。

葛豪介绍了湖南的情况:前不久,湖北的蒋作宾、孔庚、李书成到了长沙,请求赵恒惕出兵“援鄂”,然后实行联省自治。他们联络湖南军人、政客、豪绅,说什么湖南是全国自治运动的先进省区,只有联合湖北才有力量,否则孤掌难鸣;说什么湖北省有全国最大的兵工厂,取鄂后可取得武器来源;还说王占元众叛亲离,不堪一击,不出三天即可拿下武汉。他们的话极具煽动性,跟早有觊觎之心的人不谋而合,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

督军赵恒惕因与吴佩孚签有“互不侵犯”条约,态度十分审慎。他有三种顾虑:一怕出兵“援鄂”与自治精神背道而驰,引起国人误解;二怕遭到前后夹击,弄巧成拙,因为湖南与西南诸省和孙中山有矛盾;三怕违背与吴佩孚的契约。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6月24日四川督军熊克武又来湖南,他明为考察湖南宪政,实为拉拢两省共同取鄂。他一来,一度平息的“援鄂”风波又甚嚣尘上。尤其师长宋鹤庚、鲁涤平,旅长贺耀祖等军人吵得更凶,野心更大,赵恒惕怕得罪他们,不敢坚持反对意见,于是,才秘密派葛豪会吴佩孚,请吴佩孚理解赵恒惕的苦衷,望吴佩孚采取中立立场。葛豪来时他们正调兵遣将,组织什么援鄂自治军……

吴佩孚独步沉思,一条妙计了然于胸,他要导演一出好戏。他神秘地说:“你先不要回去,也不要写信,让他们出兵,我自有主张。”

葛豪走后,吴佩孚传令把李济臣叫来,在他耳畔小声说:“你看住葛豪,别让他跑了,别让他给赵恒惕通风报信,别让他跟不可靠的人接触。人心隔肚皮,不可不防。”李济臣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吴天宝进来说:“父帅,母亲来了,在门外等你。”

吴佩孚说:“她来干什么?让她进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张佩兰推门进来。没有要事,她从不敢来办公室找他。张佩兰小声说:“赵三麻子和他娘来了,说来走亲戚,看看你。”

吴佩孚不高兴地说:“扯淡!这里有办不完的公事,哪有工夫扯闲篇儿?你不是老妖婆的干女儿吗?你应酬一下不就得了。”

张佩兰嗔道:“看看,你又说这个,她不是你干娘吗,你不是让我跟这种地头蛇搞好关系吗,我就喜欢扯这种闲篇儿?”

“好好,你说咋办?”

“还能怎么着,你怎么也得见一面,陪人家吃顿饭,赏人家一个笑脸儿吧。”张佩兰背着丈夫收了赵杰不少礼,现在转着弯子替赵家说话。

吴佩孚一挥手说:“行了,我一会儿去。”

在直皖战争前后,赵倜兄弟出过不少力,但赵倜不但一无所获,反失去很多地盘儿。吴佩孚陈兵河南,自己还得看吴佩孚的脸色行事。赵倜的兄弟赵杰,绰号赵三麻子,和省长张凤岐的兄弟“五阎王”,都是河南大恶霸,手下有一大批地痞流氓土匪,还掌握着武装。赵杰不愿得罪吴佩孚,吴佩孚也不愿得罪这些地头蛇,于是,吴佩孚与赵杰拜了盟兄弟,张佩兰拜了老太婆干娘。虽然双方攀上亲戚,但各自心怀鬼胎,钩心斗角。

吴佩孚刚进家门,聪聪高喊:“我爸爸回来了!”

赵杰、佩兰、翠香一齐出来迎接。吴佩孚快步进屋,躬身问好:“干娘,您老人家好?有事吩咐一声,怎敢劳动您老人家?”

赵老太满脸堆笑地说:“子玉呀,干娘想你呀!你瘦了,公事儿紧吧?”

赵杰也向吴佩孚施礼:“给二哥请安!”

吴佩孚笑道:“哈哈,一家人何必拘礼,快坐,坐!”

大家坐定,差弁献上茶点。老太太伸出发面团般的手,拉着佩兰夸奖道:“瞧瞧,长得多俊俏,像画上画的。子玉修来好福气,可不许给我闺女气受。”

吴佩孚说:“干娘偏心,我哪敢呐,是她给我气受。”

老太太说:“瞎说,我才不相信呢,这么面善的媳妇能办那种事?我孙女呢?快过来,让奶奶稀罕稀罕。”

聪聪过来,懂事地给奶奶鞠躬。老太太拉着聪聪的手说:“宝贝儿,多懂事的孩子,念啥书了?”

聪聪说:“《论语》、《中庸》、《大学》……”

“瞧瞧,真是将门出虎子,才七八岁就念大学了。”

聪聪纠正说:“奶奶,不是大学,是《大学》。”

“是啊,不是大学吗,奶奶懂。”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念大学可不能迟到,奶奶给你一样好东西……”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金壳金链小怀表,放在聪聪手里,“喜欢吗?”

聪聪扭着脑瓜不要,眼睛瞅着父亲。老太太说:“怎么,还得老子发话?今儿个有奶奶,咱不听他的!”

张佩兰给吴佩孚使眼色,吴佩孚微笑说:“还不谢谢奶奶。”

聪聪谢过奶奶,拿着小怀表跑了。

开饭时,大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和和气气。老太太说:“三儿啊,你不是有话跟你二哥说吗?吞着干吗?”

赵杰说:“娘,没大事儿,待会儿再跟二哥说。”

吃过饭,众人扶老太太去花园赏花,吴佩孚跟赵杰到内室。赵杰说:“二哥,冯玉祥不够朋友,他不该勾结叛党成慎进攻我宏威军。他是你部下,你不能不管!”

吴佩孚敷衍道:“哈哈三弟,这全是误会,误会。我调查过了,全是冯玉祥的部下干的,我已责令其严办肇事者。摩擦是发生了,可没有勾结乱党一事。”

赵杰知道吴佩孚有意抵赖,说:“没有?我有人证物证,他敢抵赖?!”

吴佩孚貌似息事宁人,但软中有硬地说:“三弟,这事过去算了,别再提了。我虽是冯玉祥的上司,可我也得让他三分。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逼急了他可六亲不认,来个假戏真做,更不好收场了。”

成慎是豫军师长,因反对赵氏兄弟而被免职。成慎的部下孙会友哗变,在彰德组成豫北军,推举成慎为总司令,通电反对赵氏兄弟。吴佩孚暗中支持,指示冯玉祥进攻宏威军,两军在驻马店激战。但赵倜暗中联络奉军,成慎未讨到什么便宜。吴佩孚怕把事闹大,回过头又来做好人……

赵杰也不愿得罪吴佩孚,顺坡下驴说:“算了二哥,我听你的。过去的事不提了,都在一个土坷垃上住着,互相有个照应,别闹得太腻歪了。”

吴佩孚想,成慎、孙会友既然一时扳不倒赵倜兄弟,留着他俩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一拍胸脯说:“三弟,我知道你恨成、孙叛党,好,你回去告诉令兄,我马上率大军攻下彰德,一周之内把成、孙生擒活捉,交给令兄!”

赵杰霍地站起来,一抱拳说:“二哥,真够朋友!以后有用小弟处,你打声招呼,上刀山下火海兄弟不带眨巴眼儿的!”

葛豪久不回报,急坏了赵恒惕。过了半月,赵恒惕又派赵见、萧光礼来就商吴佩孚。吴佩孚正照计而行,避而不见,他们只好回去交差。他们在宋鹤庚、鲁涤平的唆使下,编瞎话说,吴大帅不反对援鄂,只因吴佩孚与王占元同属直系,不便公开表态,只能采取默认态度。

赵恒惕信以为真,7月20日组成五路大军,浩浩荡荡向湖北杀来。王占元慌了手脚,求援电雪片般飞向北京政府、保定和洛阳。徐世昌没有一兵一卒好派,只好命曹锟、吴佩孚出兵“援鄂”。

从葛豪来见吴佩孚之日起,吴佩孚就想好一条“火中取栗”之计:一旦湖南发动夺鄂战争,一旦中央有令,他便出师有名,马上亮相,一举夺下湖北,震慑湖南,又可避免觊觎之嫌。于是,吴佩孚抬脚去了保定……

保定会议正紧张进行。

七月中旬是保定最热的季节,一台“华生牌”电风扇轰隆隆转着,窗子全打开,十几个大腹便便的将军,穿着短裤、汗衫,不住地摇扇子,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曹锟简单介绍了湖北的情况后,提出两个议题:一是到底出不出兵,二是换不换督军。

曹锟的话音刚落,王承斌、萧耀南、吴佩孚等争先恐后发言,主张乘机扩充地盘,把湖北夺过来。他们的话正合曹锟本意。第一个议题全体通过。讨论第二个问题时,人们纷纷罗列王占元的罪行,主张乘机易督。吴佩孚本想替王占元说几句挽留的话,但听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又听说曹锟已把鄂督人选物色好,何必为虱子烧棉袄?于是,来了个顺水推舟,同意大家高见。

曹锟一直担心吴佩孚作梗,听他一说便放了心,笑道:“好好,子玉既然也这么说,那就换!至于谁当督军嘛……”曹锟将目光落在萧耀南头上,说,“我看就让珩珊干吧。珩珊是湖北人,顺乎‘鄂人治鄂’的潮流;其次,珩珊以一旅之众打败皖军一个师,立下大功。哈哈,再合适不过了。子玉你说呢?”

其实,曹锟早把这事告诉萧耀南。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来,曹锟任长江上游总司令时,萧耀南是他的参谋长;二来,萧耀南是师长中除吴佩孚以外最有心计的一个,提拔他有益于与吴佩孚抗衡。

曹锟此举,其实早被吴佩孚料到。所以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心里酸溜溜的。既然已成定局,何不顺水推舟?吴佩孚说:“老帅所言甚是,无论从才干、人品,珩珊均可担当此任。”

众人尽管心里不服气、不舒服,也只好说同意。

曹锟又笑眯眯地说:“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个提议,吴子玉兼任两湖巡阅使,大家不会反对吧?”

吴佩孚心里一惊,差点跳起来。两湖巡阅使,意味着与曹锟、张作霖平起平坐了。去年,他还因没当上湖南督军耿耿于怀,张作霖还因他是一个“小小师长”羞辱他,眨眼间,他跟张作霖并驾齐驱了!当时中国只有四个巡阅使:曹锟、张作霖、李纯、王占元。李纯自杀了,王占元完蛋了,现在只有三个人了,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曹锟话音一落,大家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试想,哪个不是趋炎附势之徒,哪个不会看风使舵?

吴佩孚又提了一个新问题:“湖南怎么办?是把肇事者打跑,还是把他们留住?”

曹锟笑道:“湖南的事,就交给你这位巡阅使处理吧,能和就和,该战就战,怎么合适怎么来,不必再议了,哈哈。”

吴佩孚对曹锟的信任十分感动,表示有事随时请示老帅。接下来,他讲了“援鄂”方案:援鄂总司令萧耀南,立刻带兵开赴武汉,靳云鹗的第八旅和赵杰的宏威军配合作战,其他将领回原防待命,随时听候调遣。

曹锟大大咧咧地说:“散会!他妈的,热煞人了。卫兵,上冰镇西瓜!”

会后,吴佩孚把萧耀南、张福来等叫到跟前,如此这般部署一番。他们连连点头,照计而行……

王占元接到湘军攻鄂的消息异常惊慌,立刻召开军政会议。任命孙传芳为中路前敌总指挥,同时给曹锟、吴佩孚发急电,请求救援。

会后,王占元对孙传芳哭天抹泪地说:“馨远哪,我实话告诉你,事到如今,我对谁也不相信了,只有你一个亲人啦。武汉的安危荣辱,全寄托在你身上了,兄弟在上,请受愚兄一拜!”

孙传芳赶忙拦住:“哎哎大帅,使不得使不得!大帅放心,就是赴汤蹈火,我也要保住武汉!”

王占元说:“刘佐龙、王都庆早有异心,你多监视。”

孙传芳说:“好,我心中有数。”

王占元之所以倚重孙传芳有其原因。孙传芳也是山东人,他的两个姐姐都是渔家女,长得姿容出众,被北洋旧将王英楷收做小老婆。王英楷跟王占元有八拜之交。孙传芳在王英楷的资助下赴日深造,待他士官学校毕业回国后,王英楷又亲手把他交给王占元。王占元对他十分信任,将他由一名尉官一步步提到少将师长。王占元私分空额军饷,疯狂贪污自肥,都少不了孙传芳的份儿。

兵贵神速。赵恒惕如能果断行动,武汉本可一举而下,但他是个首鼠两端之人,对发动这场战争本来就心虚胆怯。由于畏首畏尾,给王占元调兵遣将赢得时间。赵恒惕直到陈兵鄂境,还在搞“先礼而后兵”的把戏。他给王占元写信,劝他顺应潮流自动引退。王占元回信说,他已向北京政府辞职,一俟有人接替,即解甲归田。野心勃勃的宋鹤庚、鲁涤平可不吃这一套,他警告王占元的信使,不要白日做梦,要么走人,要么投降,别无他路可走……

自从去年,湘军的三千“叫花军”像赶鸭子似的赶跑张敬尧七万正规军后,湘军官兵滋长了骄傲情绪。加上湖北接连发生兵变,蒋作宾等把王占元说得一无是处,只有一个能打硬仗的吴佩孚,还表示“沉默”。所以,他们不把鄂军放在眼里,不知道还有个能打硬仗的孙传芳。

羊楼司、赵李桥等地有十五座高山峻岭,孙军居高临下部署停当。7月29日,鲁涤平发起总攻,不久就被孙传芳打下来。又接连发动几次攻势,一次次败下阵来,鲁涤平才开始老实一点儿。但他求胜心切,哪管许多,驱使湘军冒着酷暑一次次发动猛攻。大胖子鲁涤平更卖力气,冒着枪林弹雨亲自指挥。双方鏖战八昼夜,赵李桥、羊楼司几易其手,鄂军终于不支,撤到蒲圻。这次战斗空前激烈,光湘军就死伤两千多人,铁路上、山冈上陈尸累累。

另两个战场却没有这么激烈。刘佐龙、王都庆早有“倒王”之心,当然不肯卖力气。双方交了几次火,鄂军就退出阵地,被湘军轻易攻进鄂境。

孙传芳身孤力单,8月7日被迫放弃蒲圻,退守武穴整顿败兵。王占元接到前方战败消息惊恐万端,十万火急地给吴佩孚发电,催促其迅速参战。这时,萧耀南已到孝感,几日后开到武汉,靳云鹗与赵杰到得更早,可就是“急惊风遇见慢郎中”,都不参战。萧耀南根据吴佩孚的秘计,一到武汉就派兵控制了要害部门,不跟王占元见面,却联系内线汉口镇守使杜锡钧,组织倒王势力……王占元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其中奥妙。

这时,前线败得一塌糊涂。王占元痛哭流涕,悔恨交加,向全国写了一份辞职通电。他对吴佩孚恨之入骨,于是,在一份通电中露骨地揭开吴佩孚两面派的嘴脸。

王占元去职第二天,北京政府发布了对吴佩孚和萧耀南的任命。许多报纸发表评论,说吴佩孚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争地盘、不做督军,原来要的是一省以上的地盘儿,为部下争督军……

8月11日夜间,王占元乘船离开武汉。面对滔滔江水,面对寥寥无几的送行人,老泪纵横地说:“老夫活了六十多岁,却上了人家的当啊!”他懊悔,就在湘、鄂开战前一个多月,还援赠湘军子弹一百箱,步枪两千支,军米两千石,现洋二十万元!7月4日,他又听信湘军绝不攻鄂的保证,又赠予子弹六十万发。他们就是拿着这些枪弹,吃着湖北的大米来打湖北的!他慨叹,自己多年横征暴敛攒下的五百万元家私,随着权力的丧失,也被人敲诈一空,名和利两头没捞着。他痛恨吴佩孚这位有八拜之交的同乡,在他撤兵北归时,一次捐给他六十万军费,其中四十万是自己掏的腰包啊!我帮他这么多,出过这么大力,现在他竟把自己一脚踢开!

王占元离鄂两日后,吴佩孚率第3师赶赴武汉。一方面,他派代表与湘军谈判,劝他们退兵;一方面把寇英杰、孙传芳叫来谈话。寇英杰曾在鄂军当旅长,因勾结吴佩孚被王占元撤职,吴佩孚一到马上恢复他的职务。孙传芳英勇善战,人才难得,吴佩孚保举他为长江上游总司令兼第2师师长。从此,寇英杰和孙传芳成了他的重将。

湘军打了几次胜仗,气焰正盛,岂肯轻易退兵?他们暗中串联川军,想一举攻下武汉。吴佩孚知道自己的军队尚未集结完毕,湘、川联军一旦前后夹击,自己断难招架。于是,来个缓兵之计。一方面,他授意萧耀南派出议和代表前往议和;另一方面,命张福来借与赵恒惕的“朋友”之谊,给赵恒惕发电,说一切好商量。就这样,赵恒惕再次上当,给了吴佩孚十天调兵遣将的时间。

在吴佩孚的密令下,靳云鹗的第8旅,赵杰的宏威军,萧耀南的25师一部,赶赴汀泗桥地区;山东张克瑶的第1混成旅,开赴武汉外围设防;孙传芳及其顾问李炳之,开赴鄂西阻截川军。吴佩孚部署完毕,立刻扣留了湘军谈判代表,向赵恒惕发出无条件投降,惩办师长宋鹤庚、鲁涤平的“最后通牒”。并向全国发了一份通电:

湘借自治之名,行侵略之实,野心未已,忠告惘闻,再四思维,惟武力制止一法……

8月23日,吴佩孚坐在电报机前,悠然地指挥前线战争。当他得知咸宁、汀泗桥、官埠桥等处战斗十分激烈,敌人攻势甚猛时,想出一个灭绝人性的方案:命靳云鹗速派工兵,多带烈性炸药,在金口、簰州炸开堤岸,水淹湘军。随着几声巨响,刹那间堤防断裂,江水横溢,几十米高的巨浪凌空而下,很快吞没大片房屋田园,吞噬大批生灵。致使百里庄田一片汪洋,哭叫声十里可闻。早已疲惫不堪的湘军,争相逃命。

吴佩孚不给敌人喘息之机,立调海军舰艇十七艘,开赴新堤。次日拂晓,吴佩孚的海陆联军向彼岸发起总攻。湘军支持不住,很快放弃阵地仓皇逃窜。吴军一举到达岳阳城外,形成聚歼之势。吴佩孚一声令下,集中全部炮火,向岳阳城外大石桥、铁路两侧据点猛轰。湘军哪里见过这么大阵势,早已溃不成军,仓皇弃城而逃。张福来攻进城里,来不及逃跑的湘军及司令部人员全部做了俘虏。兵败如山倒,湘军见大势已去,纷纷缴械投降。不久,岳阳以北湘军被尽数消灭。

胜利消息传到保定,乐坏大军阀曹锟,连呼“吴佩孚大英雄”!与此同时,张作霖又气又妒又怕。过去他瞧不起吴佩孚,现在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感叹道:“与我抗衡、分我江山者,吴佩孚也!”他暴跳如雷地说,“杨宇霆,给曹三儿发电,我也要组织‘援鄂军’,我要假道江西!”

吴佩孚早预料到张作霖有这一手,一方面给江西督军陈光远发电,让他拒绝奉军假道,作好狙击准备;一方面给全国发通电自我表白说:“川鄂湘三省,势若唇齿,谊属兄弟……既无芥蒂之嫌,焉有同根萁豆之燃……皆因野心者假省自治之名,以瓜分鄂省权利为钓饵,鼓簧于川、湘当道之前,不惜出口兴戎,以邻为壑,方铸成今日大错……吾三省人民何辜?吾双方将士何罪?吾各军袍泽何仇?蒲岳惨剧,伊陵覆辙,战血犹腥,言之有余痛焉!”

虽然取得局部胜利,但吴佩孚深知形势之严重。奉张意在“援鄂”,川军陈兵鄂西,湘、粤、黔军有联合之势,孙中山想举兵北伐之举;而且直奉两系因争夺陕西正剑拔弩张,且新任陕督阎相文突然“自杀”,使局势益发复杂化……吴佩孚急欲与赵恒惕求和,以便腾出手来,消灭鄂西之川军。

自开战以来,吴佩孚一直命葛豪随军待命,这天,他派人把葛豪叫来。吴佩孚问葛豪:“你能见到赵恒惕,把他请到岳州来吗?”

葛豪说:“就怕他不敢见你。”

“不要紧,你不妨软硬兼施,陈明利害,告诉他我绝不赶尽杀绝……”

“他要硬不来呢?”

“我已请英国驻汉口总领事威尔逊做调人,他会听的。”吴佩孚在葛豪耳畔窃窃私语一番。

9月1日,赵恒惕果然乘英舰来到岳阳,吴佩孚在楚观号上迎接他。赵恒惕左手托着将军帽,垂眉低首,恭身侍立,从喉咙里发出低哑之声:“给大帅请安!”

吴佩孚瞪着一双牛眼,目光炯炯,像两道闪着寒光的利剑,足足盯视他有两分钟。身材矮小的赵恒惕腿在颤抖,浑身湿漉漉的,头更低了。吴佩孚用不高但慑人心魄的声调说:“赵炎午,你对朋友言而无信,对部下软弱无能,你说,你认打还是认罚吧!”

赵恒惕结结巴巴地说:“大帅,我受人胁迫,无法善处啊!已托耀庭(葛豪)兄预报大帅,请看在老朋友份上,原谅小弟吧!”

吴佩孚不想逼他,只想从气势上压倒他,好迫使他在议和条款上签字。他怕物极必反,反达不到预期效果,于是给葛豪施以眼色。葛豪会意,说:“哈哈,玉帅请息怒,赵帅是厚道人,一直未忘玉帅深情厚谊。只是受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他确实命我找过玉帅,是我误了时间。赵帅你坐,别老站着啊。”说着,扶赵恒惕坐下。赵恒惕坐下半个屁股,眼睛偷瞟着吴佩孚的脸。葛豪给赵恒惕点烟,敬茶。

吴佩孚乘机说:“炎午兄,刚才兄弟一时性急,多有冒犯,还望仁兄海涵。”

赵恒惕赶忙说:“不不,是赵某不仁不义,惹大帅生气。”

吴佩孚大度地说:“好了,过去的事不提了。你放心,吴某不改初衷,愿继续与仁兄结好。我只驻兵岳阳,决不进你长沙,咱们各安其位,互不侵犯,如何?”

赵恒惕讷讷地说:“这……这……大帅请别误会,实话实说吧,我下面有几个不听话的将军呐!”

吴佩孚放声大笑:“哈哈,炎午兄,你我既为兄弟,我当然要帮你到底。我帮你除掉异己,维持你的督军地位!”

赵恒惕喜出望外:“哎呀,那敢情好,我一切听仁兄的!”

吴佩孚在他耳畔私语许久,赵恒惕连连点头称善。于是,赵恒惕接受了“城下之盟”,让出岳阳,在吴佩孚拟定的《停战条约九款》上签了字。吴佩孚命张福来在岳州设防,自己率兵回了武汉,牢牢卡住湖南的咽喉。

吴佩孚刚到武汉,就收到宜昌发来的三封急电:请速派援兵解宜昌之围。

吴佩孚立即召开高级将领会议,研究对策。英国人威尔逊也应邀出席。参谋长李济臣介绍了宜昌情况。

听完介绍,一个完整的方案在吴佩孚心中形成。他说:“川军来势凶猛,宜昌危在旦夕。可是远水难解近渴,我想请威尔逊先生帮忙……”

威尔逊站起来,用熟练的汉语说:“愿效犬马之劳。将军请讲。”

吴佩孚点头致意:“先生请坐。在湘鄂战争中,先生出任‘调人’,帮了我们大忙。现在还得劳先生大驾,立刻联合英、美、日三国领事,给驻宜昌领事发急电,为了三国利益,请他们出面调停。”

威尔逊受宠若惊,自鸣得意地问:“阁下是想来个缓兵之计?”

吴佩孚微笑点头。

威尔逊说:“OK,我能办到。”

吴佩孚说:“谢谢。还请三国海军舰队开赴宜昌城下,这样,川军便不敢贸然进攻宜昌了。”

大家热烈鼓掌,威尔逊说:“好计好计!阁下真是英明过人。放心吧,我马上去联络!”威尔逊退席而去。

吴佩孚立刻调兵遣将,命部队火速集中武汉待命。

9月12日,双方谈判破裂,川军又发起进攻。但威尔逊已给吴佩孚赢得十天时间,吴部已集结武汉。14日,吴佩孚率大军,乘十艘军舰开赴鄂西前线,投入激烈战斗。他的楚秦号停靠在江边,他站在码头上指挥高地争夺战。战争空前激烈,阵地几易其手,双方伤亡十分惨重。突然,一颗流弹击伤副官张佩亭,不少警卫人员非伤即亡。李济臣、杜锡珪劝吴佩孚回避一下,吴佩孚把军衣扣子一裂,骂道:“娘的,全是熊包!命令方团长,组织敢死队,把右面山头拿下来!命令孙传芳,集中炮火把左边山头给我炸平!命令于学忠迂回到川军侧后,狠狠敲他一下!迂回成功给他加官晋爵!”

次日拂晓,敌后响起枪炮声,敌人营地乱起来,吴佩孚知道于学忠迂回成功了,立刻命令全线出击。吴佩孚的指挥部跟踪追进。刹那间,吴军前后左右同时夹击,川军阵脚大乱,纷纷溃退。到九月底,吴军在三国海军配合下,先后占领南津关、平善坝、南沱溪等地。十月初,又一举占领秭归、兴山、巴东等重镇。吴佩孚对于学忠的机智勇敢赞不绝口,称他是天生的将才,立刻将他从营长提为团长;不到三个月,又将他提为第18旅旅长。不久,于学忠当了施宜镇守使。

鄂西战役打了一个多月,正当军队节节胜利、斗志正旺时,吴佩孚突派信使,带着求和信去见刘湘,而且条件只有一个:川军退出鄂境。此举连高级幕僚也大惑不解,纷纷提出异议。吴佩孚笑道:“你们看不出来吗?川军败而不溃,实力还很雄厚,若不是中了我的缓兵之计,若不是三国海军配合,要打他还真费点劲儿呢。其次,四川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我军孤军深入,必吃大亏。再次,北奉、南孙(中山)都有觊觎之心,我们如陷得太深,一旦被抄了后路,后果将不堪设想!”

几句话说得众将心服口服,连连称是。吴佩孚对孙传芳说:“馨远,你驻守宜昌,给我把住西大门。福来,你给我守住南大门,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他们欣然领命。

不久,吴佩孚派出的信使回来了。刘湘同意互派代表停战议和,双方很快签署《川鄂停战分防条约》。

吴佩孚正欲回师武汉,这天,张方严匆匆而入,神秘地说:“大帅,杨森来了,他说有要事见你。”说着,在吴佩孚的耳畔嘀咕了几句。

吴佩孚兴致勃勃地说:“他来得正好,快请!”

四川军阀派系林立:熊克武、刘湘、但懋辛、刘文辉、刘存厚、邓锡侯、袁绍铭、段遐玲等钩心斗角,倾轧排挤,杨森是势力较小的一个,在角逐中连连败北。他急于想找一个靠山,于是一头扎进吴佩孚的怀抱。川、鄂战争前,他曾两次溜进保定、洛阳,向曹锟、吴佩孚大献殷勤,提供四川情报。为打通吴佩孚的关节,他不惜花重金,巴结总参议张方严,与其结拜兄弟。在川军攻鄂前夕,他又派人给吴佩孚密送情报。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来二去,杨森获得吴佩孚的好感。这次杨森一到武汉,吴佩孚立即传令接见。

杨森四十来岁,中等身材,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穿一件灰色毛哔叽大褂,千层底便鞋,留着大背头,手托一顶巴拿马呢帽。他一见吴佩孚,便鞠了个九十度大躬:“在下向大帅请安!”

吴佩孚笑道:“哈哈,杨森老弟别客气,请坐请坐!”

杨森挺直身子坐在吴佩孚的斜对面。

吴佩孚问:“杨老弟,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杨森说:“在下一来给大帅请安,祝大帅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二来介绍四川情况。四川大乱,自从川军失败后,大家互相埋怨,都说上了刘湘和熊克武的当。但懋辛、刘湘、唐式遵已经分裂,互相责骂,险些火并。我的部队已有家难回了……”说着,鼻子一酸,呜咽起来。

吴佩孚问:“嗯,是这样。你有何打算?”

杨森讷言道:“我想……我想把队伍并入大帅麾下,永远追随大帅。”

吴佩孚看透他的心思,笑道:“杨老弟,这怕不是你的本意吧?”

杨森赶忙站起来:“不不,大帅,在下是真心的,绝无半点虚情假意。”

吴佩孚摆摆手说:“你坐下,坐下,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好好整军经武,励精图治,以便日后整顿四川乱局。”

杨森扑通跪地,欣喜若狂:“哎呀大帅,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你的知遇之恩,我定当厚报!”

吴佩孚说:“快起来,起来!”

杨森重新坐下。吴佩孚想,像杨森这样的将才比比皆是,收下他一个不多,缺了他一个不少;但要放他回四川去,价值会大得多。杨森年富力强,精明强干,日后必成大业。在他困难时拉他一把,他会终生感恩不尽的。于是,吴佩孚说:“这样吧,我拨给你步枪两千支,子弹二十万发,现款十万元,以解燃眉之急。暂准你驻鄂西一带。我再派参谋、教官几人,带领学兵团一连,帮你训练军队,以后打回四川去。”

杨森拜谢而去。想不到吴佩孚此举种下善果:在他走投无路时,杨森帮了他大忙。这是后话。

杨森刚走,下人报告有一英国青年求见。因为英美两国人一再帮吴佩孚的忙,吴佩孚对他们颇有好感,因此马上传见。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子洋人大步走进来,用生硬的汉语说:“大帅你好!”

吴佩孚说:“先生好!请坐。有何吩咐?”

英国人瞅着张方严欲言又止。吴佩孚说:“这是我的总参议,不是外人。”

英国人以玩世不恭的口吻说:“听说将军所带部队军纪严明,可你的士兵保护偷运烟土的罪犯,阁下为什么不管?”

吴佩孚自从在蓬莱因抽大烟惹下杀身大祸之后,硬是把烟戒掉了,所以他最痛恨抽大烟的人。现在一听竟有这样的事,青筋怒暴,立刻令人把执法处长范云鹏叫来,命令他:“马上带卫队连,跟这位先生去南津坝,把犯大烟的船扣下,把罪犯抓来,放跑一个案犯要你脑袋!”范云鹏领命而去。

次日,吴佩孚骑着马,在一大群幕僚、扈从的拱卫下来到江边。宜昌市民听说吴佩孚要当众焚烧烟土、惩办罪犯,纷纷扶老携幼前来观看。沿江两岸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焚烟场四周站着荷枪实弹的大兵,高坡处架着机枪;两三千斤木柴已经堆好,几十箱鸦片摆列其上。士兵把几十桶煤油泼上,又泼上两麻袋海盐。几个走私犯和有干系的军人被五花大绑推到柴堆上。吴佩孚一声令下,只听嘭的一声,熊熊大火冲天而起,走私犯等被烧得狼嚎鬼叫、拼命挣扎。大火直烧了几个小时,烧完后,士兵把烟灰扔到江里,群众振臂高呼,拍手称快。一时间,吴佩孚又成了“禁烟英雄”。

吴佩孚志得意满,兴高采烈,短短几个月掌控湖北,计取湖南,智退川军,取得可观战绩。十月底,他乘船从鄂西向武汉进发。船队浩浩荡荡,十分壮观。吴佩孚坐在宽敞明亮的座舱里,眺望着楚天巴水的动人风光、壮美山色,感到心旷神怡,感慨万端。

一直追随观战的曹锟秘书张传宜尖着嗓子说:“玉帅,这样的盛情美景岂能无诗,何不赋诗一首?”

话音刚落,引来众人附和。

吴佩孚推辞道:“不不,文人墨客诵长江的佳作甚多,本人不敢造次。”

张传宜说:“哪里哪里,玉帅的诗既多且好,堪与古人媲美!”

众人纷纷迎合。

吴佩孚说:“好,那我就献丑了。”

吴佩孚提笔略加思索,挥毫写道:

黄陵风雨洞庭秋

一叶扁舟驶上游

东北烽烟犹未息

西南战鼓几时休

庐山面目真难现

巫峡波涛惯倒流

独坐梢头思逝水

江声咽吞古今愁

他一投笔,引来一阵吹捧:“太好了,果然气度远大,抱负非凡!”“发忧国忧民之声,吐愤世嫉俗之衷曲,李、杜莫过于此啊!”……

两天后,吴佩孚的船队到达武汉。但见沿江两岸人声鼎沸,鞭炮齐鸣。欢迎群众手持花束彩带,载歌载舞。这时,汽笛一声长鸣,甲板上军人肃立,俨如英雄凯旋。待船靠码头,欢迎气氛达到高潮。以萧耀南为首的湖北军政大员,以张其锽为首的巡阅使署代表,以曹锟秘书长王毓芝为首的保定代表,以及武汉三镇的工农商学兵各界人士,早已列队江边迎迓。吴佩孚威风凛凛,旁若无人,大步走下甲板,戴白手套的手举到肩头,向欢迎的人群致意。

这时,鸣礼炮几十响,两列军队朝天鸣枪,济阳大礼花一簇簇腾空而起,四方鞭炮叮咚乱响,欢迎场面隆重壮观。在肖、王引导下,吴佩孚上了汽车。一声令下,军乐队为前导,吹奏起迎宾曲;训练有素的仪仗队紧随其后,吴佩孚的车队夹在中间,其后是壮观的欢迎队列……

吴佩孚在武汉住了三日,萧耀南天天狗尾巴颠儿似的围着他屁股后头转。吴佩孚稍不顺心,对萧耀南非审即骂,吓得他天天提心吊胆。

十一月初,吴佩孚回到洛阳,萧耀南才算放下点心。

吴佩孚这次出师湘鄂,在军事、政治上获得空前成就,自觉在立德、立言、立功上面面俱到。不料,一回洛阳就发生一件令他震惊的事!

这天,他正处理公务,少校副官赵云和迟迟疑疑地走进来,关上房门讷讷地说:“大帅,有……有件事很……很重要,卑职想、想了很久,觉得……觉得不说出来,对、对不起大帅……”

吴佩孚一惊,放下毛笔问:“什么事,你慢慢说。”

赵云和说:“咱们在宜昌烧大烟时,有……有好几个人偷了几箱大烟,用垃圾顶替。”

吴佩孚厉声问:“谁?快说!”

“是、是范云卿处长和冯佩副官。”

吴佩孚拍案而起,骂道:“他妈的!他们把烟土藏在何处?”

赵云和说:“藏在你坐的船舱里,说那里保险。”

“你怎么知道?!”

赵云和扑通跪地:“大帅,我有罪,我没有及时报告,对不起大帅,我怕范处长势力,没敢制止。”

吴佩孚突然掏出手枪,顶住赵云和的脑袋,厉声说:“你参与了,对不对?你如实说,我放你一条生路,不说实话我立刻打死你!”

赵云和说:“大帅饶命,我说我说。”

赵云和说出一个大得惊人的贩毒团伙,下自军需副官,上至副官长、军政处长、巡阅使署参谋长等二十多人。吴佩孚一听,先是咆哮、震怒,随后坐在沙发上,老泪纵横:“我吴佩孚一世清白,怎么豢养了这么一群败类!”他对赵云和吼道:“滚出去!”赵云和刚要走,他又叫住他,警告他:“不许走漏风声,否则我要你脑袋!”

赵云和走后,吴佩孚把天宝叫进来,让他把张其锽、白坚武、张方严叫来。吴佩孚说:“我受不了了,我伤心透了,这些败类,这些白眼狼,把我一生的清白给毁了!”

张其锽三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们跟随吴佩孚多年,从未见他如此自暴自弃过。少顷,张方严陪着小心说:“玉帅,出什么事了?”

吴佩孚一言不发,扔给他一张名单:“去,把这些人抓起来,不许一人漏网!”

张方严接过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上有执法处长范云卿,副官处长葛鉴清,医务处长宁天爵,参谋长李济臣,副官赵云和、冯佩等共十七人。他们吓坏了。

张其锽问:“大帅,这是怎么回事?”

吴佩孚气急败坏地说:“刚才赵云和揭发,这是一群大烟犯!”

三个人不敢多问,急忙调动卫队照单抓人。

这些天,吴佩孚的脾气坏到极点。训人,骂人,该见的人不见,该出席的会议不出席,整天关在办公室沉默不语,脸阴沉得像块铁板,就是对张其锽、张方严、白坚武等心腹幕僚,也经常大发雷霆。张其锽和张方严偷偷去见张佩兰,请她开导吴佩孚,劝劝他,为犯人疏通。张佩兰哭道:“我已经好多天见不到他了。他整天泡在办公室里,由小宝照顾他。我去过几次,他不见我呀!”

赵云和等被扣七天,张方严拿着卷宗去找吴佩孚汇报案情,征求处理意见。

情况是这样的:吴佩孚在宜昌烧大烟的头天晚上,执法处长范云卿、副官冯佩找到缉烟副官赵云和商量“调包”的事。赵云和害怕露馅儿不敢答应。范云卿说:“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反正白白烧掉,不拿白不拿,换它十箱八箱谁也看不出来。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白放过太可惜。”

冯佩在一旁帮腔说:“千里去做官,为的吃喝穿。别人在别处当官儿哪个不捞外快,不玩女人?在这里不许抽大烟,不许逛妓院,不许贪钱财,像个‘苦行僧’,冤死了!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捞白不捞。”

赵云和还在犹豫,“噌噌”窜出两个蒙面汉,拔刀顶住他的胸口:“不答应宰了你!”

范云卿咬牙切齿地说:“把你宰了,还把事推到你头上,让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其实,赵云和也想乘机捞一把,只是想多得点好处而已。于是,当晚灌醉看守,打开库房门,实行了调包计。常言道,秦桧还有仨相好的。他们或为巴结长官,或为结好知己,或为拉大人物下水,分担罪责,结果把宁天爵、葛鉴清、李济臣拉进来。他们按三六九等,做出分赃计划。赵云和本该拿大份,却拿了小份儿,心中不快;赵云和又胆小,怕事情败露推到自己头上;还因为赵云和犹豫不决,范云卿等怕他不牢靠,放出风杀人灭口。几种原因搅在一起,赵云和这才告了密……

听汇报时,吴佩孚脸色铁青,一声未吭。听完汇报他依如泥胎般呆坐不动。许久,张方严问:“大帅,这些人怎么处理?”

吴佩孚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杀!全部!”

张方严一听吓了一跳,心想,怎么让这头犟牛回心转意呢?这些日子,犯人家属、亲友以及曹锟、王毓芝、熊炳琦、萧耀南、张福来、王承斌等头面人物,或派人,或捎信,或来函电,分别给自己人说情;不少人送来厚礼,许以好处……他知道,不管也会得罪人,今后的关系也难处。他想,不管怎样,硬着头皮也得说。

张方严硬着头皮说:“大帅呀,谁都知道你脾气耿直,疾恶如仇,本人一身清白。这些人是可气可恼,十恶不赦。可是,咱们一下子杀那么多将校,外界怎么想?保定、天津怎么看?张作霖会不会无事生非?跟你多年的部将会不会寒心?”

吴佩孚仰坐沙发上闭目不语。张方严沉吟一下,接着说:“大帅呀,首犯冯佩的一席话虽然荒谬,但值得深思啊!他说在别处为官,哪个不是得捞便捞?跟大帅为官两袖清风,一尘不染,像个苦行僧,久而久之,谁还愿意保大帅呀?”

吴佩孚突然抬头,瞪起本来就大得吓人的眼睛,指着张方严的鼻子问:“屁话!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是不是也想捞一把?谁不想干谁走,我不能出卖人格儿!”

张方严苦笑几声:“哈哈,玉帅,我张方严跟随你多年,一心为大帅好,一心保大帅,没有半点异心。对你的道德文章、为人处世,我一向崇拜得五体投地。其实,杀多少与我无关,我是从大局出发,为事业着想啊……现在,你在气头上,固然一杀痛快。可你是个有仁慈心、体恤下情、爱惜人才的人,以后想起来会追悔莫及的。大帅呀,为了事业,为了国家社稷,还是……以大局为重吧。”

吴佩孚仰天长叹,老泪横流:“啊,这群败类,把我的一世英明毁啦!让我怎么面对国人,面对老帅?”

张方严听得出,吴佩孚的语气不那么坚定凶狠了,有了松动的意思。张方严继续说:“历代成大事者,无不恩威并重,刚柔相济,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卑职拙见,杀两个首犯镇唬一下,起到警示作用足矣。日后还得靠这些人打江山,保大帅呢。再说,换了别人就那么清白吗?这是个浊世啊!”

“换了别人就那么清白吗?”这句话渗透到吴佩孚的心田,引起质的变化。他说:“好吧,范云卿、冯佩、两个蒙面人,杀!其他人降格使用,赵云和开除军籍,永不叙用!明天召开大会,公开宣判。”

张方严说:“大帅英明!”

白坚武、张其锽、张方严三人,顶数张方严跟吴佩孚最久,感情也最深。吴佩孚当旅长时,他当副官、参谋长;吴佩孚当师长时,升他当师参谋长;现在又当了巡阅使署总参议。跟吴佩孚合作是件难事,他为什么能一直受吴佩孚赏识,一路升迁?一是因为他听话,吴佩孚说什么是什么,他从不反驳;二是他能忍耐,吴佩孚说深说浅,甚至骂他、挖苦他,他都不计较;三是他胆子小,出格越轨的事不干;四是他平庸,绝无功高盖主之嫌。

这件事刚处理完,又出了一件事,吴佩孚的弟弟吴亮孚从保定来了。一见面,吴亮孚难过地说:“哥呀,嫂子过世了!嫂子好可怜呐,临死前还叫着你的名字:子玉,子玉。哥呀,你和娘确实……确实对不起嫂子啊。”说着,掉下泪来。吴佩孚心里难过,半晌不语。弟弟接着说,“嫂子心烦,抽上大烟,得了精神病,一犯病天天叫着你的名字。她死的时候只剩一把骨头了。”

吴佩孚终于说话:“你想要我怎么着?”

弟弟说:“你该回去一趟,好好送送嫂子。连曹大帅、曹夫人都希望你回去。”

吴佩孚说:“好吧,我是该回去了,风风光光送她走。我是对不起她。”说着,眼睛湿润了。

同类推荐
  • 诞生与涅槃:释迦如来应化事迹

    诞生与涅槃:释迦如来应化事迹

    释迦牟尼原名乔达摩·悉达多,是古印度迦毗罗卫国净饭王的太子,为了解除人生无尽的痛苦,立志寻求一条解脱之路,依靠坚忍不拔的意志,最终领悟了人生的最高哲理。释迦牟尼成佛以后,人们称之为佛陀,就是印度古梵语中的"觉悟者"几千年来,释迦牟尼成佛的传奇故事,总是带给人们深刻的启迪。《诞生与涅槃:释迦如来应化事迹》以流畅生动的语言介绍了释迦牟尼的生平经历,每个细节都基于大量的资料准备,真实、丰满而充满了动人的魅力。
  • 最具影响力的企业富豪(下)

    最具影响力的企业富豪(下)

    文学简史主要指文学发展的历史进程,这跟各国历史发展是相辅相成的。历史的发展为文学的发展提供了时代背景,而文学的发展也形象地记录了历史发展的真实面貌。 总之,学习世界文学,就必须研究世界著名文学大师、著名文学作品和文学发展历史,才能掌握世界文学概貌。
  • 为什么偏偏是朱元璋

    为什么偏偏是朱元璋

    他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从一无所有的乞丐变成唯我独尊的帝王,率领农民义军打败纵横天下的蒙古铁骑,风雅文弱的南方士民在他的手下变成了逐鹿天下的雄师,果断与谨慎,权谋与机变,信任与多疑,铁血与怀柔,在他的身上奇异结合,他就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六百多年来,他被称为是影响中国人性格最深的帝王,我们每个人骨子里那种虽谦恭却傲岸,虽卑微却昂扬,即便潦倒也不肯放弃理想的性格,在他那里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 你因灵魂被爱:张爱玲传

    你因灵魂被爱:张爱玲传

    胡兰成、桑弧与赖雅,谁是张爱玲一生挚爱? 闫红以史料结合张爱玲小说、信件,将张爱玲与母亲、父亲、姑姑、弟弟的纠结亲情,与炎樱、苏青、傅雷、柯灵、夏志清、宋淇、邝文美、庄信正等人的复杂友情,与亦舒、三毛、水晶等粉丝的往来渊源,特别是与桑弧、胡兰成、赖雅、佛朗士几段情缘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闫红眼毒心静,笔下有理也有情,腾挪自如地刻画民国女子的缠绵情事之余,也大刀阔斧地书写了时代边缘的落叶长风。与其说她用文字去写张爱玲,不如说她用文字去演张爱玲。
  • 改革大师:王安石

    改革大师:王安石

    改革家王安石,锐意富强,勇于冲破旧俗樊篱,指引新路,政治家王安石,特立独行,别于流俗腐儒,务实精进,文学家王安石,笔力冷峻深刻,文坛领袖名至实归!《中国古代文臣谋士:改革大师(王安石)》中优美生动的文字、简明通俗的语言、图文并茂的形式,把中国文化中的物态文化、制度文化、行为文化、精神文化等知识要点全面展示给读者。点点滴滴的文化知识仿佛颗颗繁星,组成了灿烂辉煌的中国文化的天穹。
热门推荐
  • 嫡女棣王妃

    嫡女棣王妃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
  • 中国之最世界之最(大全集)

    中国之最世界之最(大全集)

    本书融知识性、科学性、趣味性于一体,更能在强烈的对比中,加之合乎逻辑便于阅读的主题安排、科学严谨深入浅出的文字叙述、翔实丰富生动准确的内容呈现、精心挑选恰到好处的图片点缀,本书总体分为中国篇和世界篇,获得种种人生哲思。更能以点带面,助你遍览中国乃至世界的各种极致之美。,且分类精当、条理明晰。读之既能开阔眼界增长见闻,每篇皆广泛涉猎天文地理、自然景观、生物科学、建筑交通、历史人文、影视艺术、军事体育等各项“之最”,内容可谓包罗万象、精彩纷呈
  • 何如当初莫相识

    何如当初莫相识

    她的婚姻还不如一块嚼到没有味道的口香糖,苍白到没有一丝味道,到最后只剩下苦涩。可是口香糖是可以吐掉的,而婚姻,如何吐掉?别人都羡慕她有福气,嫁了个有钱人,年纪轻轻就过着奢华的贵妇生活,不用为生活而奔波劳苦。可是,谁看得见这奢华背后的苦楚?他的身上沾着陌生女人的香水味;他的手机里有数不清的暧昧短信;他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很忙。”,还有一句,“明天出差。”空空的房子,冰冷的床被,她时常呆坐到天空,孤独一点一点侵蚀了她的灵魂……面对背叛,面对漠视,面对如坟墓一样的婚姻,她终于忍无可忍——谁说女人一定要忍受?
  • 藏地密码3

    藏地密码3

    一部关于西藏的百科全书式小说!了解西藏,就读《藏地密码》!十年经典,强势回归!火爆热销10周年!数千万粉丝的真爱之选!考证玛雅文明和藏汉文化的神秘纽带。这是一个西藏已经开放为全世界的旅游胜地却依旧守口如瓶的秘密——公元838年,吐蕃末代赞普朗达玛登位,随即宣布禁佛。在禁佛运动中,僧侣们提前将宝物埋藏,随后将其秘密转移,他们修建了一座神庙,称为帕巴拉神庙。随着时光流失,战火不断,那座隐藏着无尽佛家珍宝的神庙彻底消失于历史尘埃之中……1938年和1943年,希特勒曾派助手希姆莱两次带队深入西藏;上世纪61年代,斯大林曾派苏联专家团前后五次考察西藏,他们的秘密行动意味深远,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多年之后,藏獒专家卓木强巴突然收到一封信,里面是两张远古神兽的照片……不久后,一支由特种兵、考古学家、密修高手等各色人物组成的神秘科考队,悄悄出发,开始了一场穿越生死禁地的探险之旅,他们要追寻藏传佛教千年隐秘历史的真相……西藏,到底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 森林里的怪歌

    森林里的怪歌

    倒霉蛋听说七仙山上有一种启明草能治娘的眼睛,耐人寻味。战胜了花蘑菇精、天牛怪等一个又一个的妖魔鬼怪。是青少年朋友闲暇时最好的读物。一路上历经坎坷,治好了母亲的眼睛。故事整篇贯穿着惊险刺激,在芦花仙姑、大馋鬼、鼠五爷和狼三等仙人的帮助下,但仍逃脱不了被人追杀厄运……他娘被施魔法变成个双目失明的瞎子。,重重磨难。最后,倒霉蛋儿虽然他和娘生活的十分艰辛,找到了那颗神奇的启明草,他一个人冒险来到处处是陷阱的神秘的七仙山上采药
  • 花季小语(少男少女文摘修订)

    花季小语(少男少女文摘修订)

    《少男少女文摘丛书》汇集的是近年来写得最优美真切、生动感人的少男少女作品。这里有少男少女们初涉爱河的惊喜、迷惘、痛苦和走出“误区”挽手无怨的历程,有对五彩纷呈的世界特殊的感受和选择,有在升学压力之下压弯了腰的哀怨和对父辈们关于人生关于命运关于社会的认从与反叛。
  • 纯禽总裁狂宠妻

    纯禽总裁狂宠妻

    这个时候,他的眼里好像只容得下乔墨晗,而其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乔夕晗刚才没有注意到乔墨晗的身边竟然有一辆黑色的捷豹xk敞篷跑车,不仅价格不菲,而且在晋阳市估计也找不出几辆。更何况现在还从上面下来一个帅哥,简直要把眼睛都看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帅的男人,他修长的手指优雅地和乔墨晗的五指扣在一起,墨黑色的瞳孔带着缠绵的味道,伟岸的身材,要是可以和他春风一度的话,那一定会很……
  • 聘礼天下:娶个皇妃很要命

    聘礼天下:娶个皇妃很要命

    她穿越而来,却成为了夜皇国‘大皇子’,女扮男装,向往自由,想要逃离可怕的皇宫,却阴错阳差成为太子有效争夺者。他是外姓王爷,不近女色,却被某人谣言为BL,为证明清白,只能求婚于她:“‘太子’请嫁给我吧!”
  • 春光里

    春光里

    一朝穿越,成了家生奴婢,是安心于平顺富足的豪门奴仆生活?还是选择充满艰辛险阻却自由的人生呢?她是不一样的烟火,注定不平凡的一生!
  • 嫡女棣王妃

    嫡女棣王妃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