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在一家民间剧团里担任吉他手。民间剧团,只是书面上比较好听的说法。事实上,这是一家四处流浪的草台班子,有歌手,有乐队,有小品演员,但全靠穿着暴露的舞蹈艺员吸引老年男性观众的关注。
陈婵婵就是在那时加入剧团的,当时我们正在一个叫做广坝镇的地方搭棚演出。
她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留着长发,眼睛扑闪扑闪的,像夏夜的星星。她见到团长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流浪,但我不跳脱衣舞!”
那时候,剧团里的大部分演员都来自乡村,过不了多久就是农忙季节,很多舞蹈艺员都会请假返家。眼看就要人手不足,团长正头疼呢,于是问:“你家人同意吗?”
陈婵婵的眼神顿时凝滞,她喃喃说:“我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的……”
“那好,你跟我们走吧。”团长答道。
从此之后,陈婵婵成了我们剧团中的一员。也许看在她是孤儿,团长对她很照顾,没安排她跳舞,也没让她演出那些颇具挑逗意味的低俗小品,而是让她唱歌。
平心而论,陈婵婵唱得并不怎么样,音域不够宽。但她唱悲情歌却很出色,唱着唱着就会不知不觉潸然泪下。站在舞台上,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台下的老年男性观众就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所以没过多久,陈婵婵就成了剧团的台柱。
她唱歌的时候,通常是我用一把木吉他为她伴奏。简简单单的乐器,凄凄楚楚的歌唱,虽不华丽,却能让所有观众痴迷。
当陈婵婵准备演唱新歌的时候,就会在演出之前,每天晚上在后台与我合练。她的悟性很高,一首新歌只需要准备两天,就能达到登台表演的水准,但她却执意要练习一周甚至更长时间,不断让我改变伴奏的和弦,期望达到最理想的演出效果。
每当我们在后台合练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一双赤红的眼睛,正从暗处恶狠狠地窥视着我们。我知道,那是团长在偷窥。
团长姓刘,40岁,丧偶多年,一直单身。从他招入陈婵婵那天开始,我就看出他对这漂亮的女孩有所企图了。可惜陈婵婵对他没什么兴趣,毕竟她才19岁,怎么也不会喜欢上一个年龄与她父亲差不多的男人。
事实上,在剧团里陈婵婵就如一株空谷幽兰,不仅仅刘团长,团里的每个年轻男人似乎都暗恋着她。我那时24岁,自然也是暗恋大军中的一员,平日私下里与陈婵婵待在一起的时间又是最多,自然招来了刘团长的嫉恨。
但我始终是暗恋,并没有向陈婵婵挑明。我担心一旦表白,如果被她拒绝,我连与她一起排练新歌的机会都会失去。
有一天,终于出现了转机。
我现在还记得,那恰是农忙时节,剧团里来自乡村的艺人都请假回家了。因为人手不够,剧团干脆暂停演出,驻扎在一个小镇里,租下一座破庙,整日什么事也不做。
那天傍晚,我坐在破庙偏殿的地上,等待陈婵婵来与我合练新歌。可我左等右等,却一直不见她的人影。莫非她出去逛街了?我正疑惑的时候,陈婵婵却突然跌跌撞撞冲进偏殿,猛地扑进我的怀里,同时,她“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婵婵,你这是怎么了?”我问。
她勉强忍住哭泣,抬起头,对我说:“立文,我杀了人!我刚把刘团长杀死了!”
我吓了一跳,而在这时,我才发现在她的手里,正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刃口上全是殷红的鲜血。
“刘团长刚才叫我去他的房间,说要发奖金……没想到进屋后,他就抱着我,想脱我的衣服……”陈婵婵已是泣不成声了。
我明白了,原来刘团长想强暴陈婵婵,却反被陈婵婵用防身的匕首刺死。
“立文,带我走吧!走得远远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陈婵婵死死抱住了我的身体。
我无法拒绝她,但眼前的烂摊子又如何收拾?
陈婵婵把我拉到了刘团长的房间里。刘团长住在这座破庙里最好的一间厢房中,此刻他已倒在了一片血泊中。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尸体,差点忍不住呕吐了。陈婵婵却视若无睹地进了屋,蹲在刘团长尸体的身旁,摸索着他的裤兜。几秒之后,她摸出了一大串钥匙。
紧接着,她用这串钥匙中的一把,打开了刘团长上了锁的皮箱。
皮箱里全是钱。
“你这是干什么?”我问。
“我们要逃亡,难道不需要钱吗?”她反问。
不等我再多说什么,她已站了起来,一手拎着皮箱,另一只手则将刘团长珍藏的十多瓶好酒砸在了地上。刹那间,屋里洋溢着一股刺鼻的酒精气味。
我还没弄懂她为什么要砸破这么多酒瓶,就看到陈婵婵点燃了一个打火机,扔在地上。就在蓝色火焰雀跃而起的一瞬间,她拉着我冲出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