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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月 (7)

病重的班主任

25日,星期六

昨天下午,我从学校里出来时,顺便去看望了我病重的班主任,他是由于积劳成疾才病倒的。他一天要花五小时教课,一个小时教体育,晚上还要花两个小时去夜校教书,换句话说,他一天只有很少的时间休息,常随手抓些吃的应付了事,唉,他工作起来常是从早到晚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呀。

他已经毁掉了自己的健康,我母亲就是这样跟我说的。母亲那时在大门口等着我,我一个人走出学校,下楼梯时,还碰到了那个长了黑色胡须的老师,他叫考提,就是那个看起来人人都害怕,但是却从来都没有惩罚过任何人的老师。他圆睁着双目看着我,说话的声音像是一头狮子一般,心情颇为轻松,但是并没有露出笑容。我爬到了四楼,拉门铃时脸上还笑着,但是,当佣人开门让我进去时,我却突再也笑不出来了。我面前是一间破烂、阴暗的小屋,老师就躺在这间屋子的床上,那是一张很小的铁床,他的胡子已经长得很长了,他将一只手挡在眉头上以便更清晰地看着我,他用他那充满了慈爱的声音叫我道:

“哦,是恩里科啊。”我走近床边,他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说道:

“好啊,我的好孩子,你能来看望老师真是太好了,我现在的状况可真是不太好啊,你也看到了,我亲爱的恩里科,学校最近怎么样了?你的同学们最近都相处得还好吗?所有同学都好吗,嗯?没有我也都很好吗?你们没有了这上了岁数的老师,是不是也很好呀?”

我刚想对他说“不”时,他就打断了我,“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并不讨厌老师!”

随后,他就叹了一口气。我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几幅照片。

“你看到了吗?”

老师对我说道,“这些照片已经是二十年前,那些男孩子给我的了。他们都是好孩子,这些照片就是纪念品,当我死时,我的目光一定是停留在这些照片上的,停留在伴随了我一生的那些顽皮的小淘气包们身上。当你上完了小学,也会把你的照片给我的,是吗?”

说着,他从床头的茶几上拿了一个橘子,放在了我的手里,“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的,”他说道,“这橘子是一个病人的小小心意。”

我看着那只橘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充满了悲伤。

“替我祈祷吧,”

他又继续说道,“我希望能够克服这一切,但是如果我的身体再也没办法恢复,我希望你的算术成绩能够提高,这可是你的弱项啊,再加把劲儿吧,因为那只是一个意志力的问题,我们的智力都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但是,我们却往往缺少一个既定的目标,就像别人所说的那种毅力。”

就在他说话时,他呼吸变得很困难,很明显,他正在受到病痛的折磨。

“我正在发烧。”

他叹息道,“我现在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了,所以,我恳请你,一定要好好儿学习算术,好好儿学习怎么解数学题,如果开始时不行,那就休息一小会儿,然后再重新开始,心平气和地解决那些问题,别把自己累坏了,也别让自己的头脑太受煎熬,去吧!向你母亲表达我的祝福吧,别再来我们家了,别再爬那些楼梯了,我们会在学校里再一次相见的,但是,如果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你要偶尔想想你的四年级的老师啊,因为我是那么的喜欢你。”听到老师说这些话,我心里难受得只想哭。

“把你的头弯下来,”他对我说道。我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他的枕头上,他亲吻了我的头发,随后对我说道,“走吧!”就把脸转到了墙那边。我飞速地跑下楼梯,因为在那一刻,我真的好想拥抱自己的母亲。

大街上

25日,星期六

今天下午你从你班主任那儿回来时,我在窗口上看到你了,当时,你走在街上,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人,你下次走在大街上时,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因为,即便是在大街上一个人也有很多责任要负。即使是在一间私人的房子里,你都很注意自己的仪态、行为,不会让自己坏了规矩,为什么你在大街上时,就不能够有同样的表现呢?

公共场合,那就是每一个人的房子,记住这一点,恩里科,每一次你遇到这样的人,像是一个虚弱的老人、一个穷苦的人、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或者是拄着拐杖的残疾人,或者是一个正挑着重担的人,抑或是披麻戴孝的一家人,你都要心含敬畏地给他们让路。因为我们都必须尊重岁月和岁月带给人的痛苦,尊重母爱,尊重人性的弱点和人类为此付出的努力,也同样尊重死亡。

如果你看到一个小孩子就要被一辆疾驰的汽车撞到,你应该上去拉他一把,如果那是一个大人,就警告他;如果你看到一个在那里独自哭泣的孩子,一定要上前去问问他出了什么事;如果一个上了岁数的人不小心丢掉了拐杖,一定要替他把拐杖捡起来;看到两个男孩子在打架,你要去劝阻,但是,如果是两个男人在打架,你就要离得远点儿了;不要停留在一个野蛮而暴力的场所,这样的场面只会让人心冷酷无情;当一个人被两个警察押解着从你身旁走过,请不要和周围围观的群众一样表现出那种让人感到羞耻的好奇心,因为他可能是个无辜的人;当你看到一家医院里有担架经过时,请不要再和你的同伴讲话,你要露出微笑,因为那个担架上抬着的可能是一个将死之人,也可能是一个即将下葬的人,即便是你自己,在日后的某一天里,也会看到家人有同样的结果; 要尊重那些收容所里的孩子,他们要么是盲人,要么是聋哑人,还有些人一辈子都直不起脊梁,有些则是被人抛弃了的孤儿;记住人类的善举总是要和人间的不幸一路同行,当你看到一个长相令人厌恶,或者有着让人发笑的残疾时,请你永远要装作从来没有注意过他们;如果你在什么地方看到了火苗,请记住要熄灭他们,因为它们的存在,可能会使某些人丢失性命;如果有一位路人向你问路,永远不要拒绝,而要礼貌地满足他的愿望;不要盯着某人笑话他;不要无缘无故地疯跑,也不要大吵大闹,在街上要尊重其他的路人;一个人的受教育程度首先就是在大街上反映出来的;当你在大街上对别人做出违法犯罪的行为时,这样的事情也同样会发生在家里。

你要努力地研习每条街道,记住这个你居住的城市的一草一木。当你某一天不得不离开它时,如果你的记忆中还清晰地留存着它的影子,而你可以在记忆中畅游你的城市时,你将会是快乐的;你曾经居住过的城市,你曾经待过的小小的村庄,它们都曾经是你的整个世界,就在那里,你第一次在母亲的陪伴下迈出你生命的第一步,在那里,你第一次经历过感情上的起起伏伏,在那里,你第一次对人生有了想法和憧憬,在那里,你交了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对于你来说,它就是你的母亲,因为它教导了你,它深爱着你,而它也保护过你,你要记住你家乡的那些街道,和那里的人们,你要热爱他们,当某一天你听到有辱自己家乡的词语时,为它分辩吧!

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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