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天阴沉沉的,亦如这后宫,亦如我这一生。
顾珩之,若有朝一日,你我……也会如今日你与元妃一般么?或许根本就比不得呢……
可笑入宫闱,却思帝王恩。
夜,很凉。丝履轻迈。偌大的乐道殿,没有半星光亮,没有一丝风,原本四面开窗,而今全被封死。重重帷幔垂下,似送葬的引幡,后头隐着牛头马面,藏着牛鬼蛇神。
一步步地往里走,越深越暗。手里提了一盏宫灯,却赶不走这黑暗。元妃就那么躺在冰凉的地上,只着了一身素白寝衣,发丝散乱。
将宫灯放好,忙上前,将她扶起,扶到一旁的花梨木椅上。“娘娘,地上凉,会伤身。”
元妃呲笑一声,“伤身?事到如今,我又何惧伤身?”转了看我,眸中光芒看不真切,“墙倒众人推,我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她的脸苍白憔悴,只不过半日的功夫,她却是像老了很多。“娘娘可有怪我?”
“怪你什么?你没有做错,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的。后宫之中,想要活着,首先要学会的就是自保。你看清楚今日重华殿中的局面了么,这一个个的人,巴不得马上要了我的命。这就是后宫。那静妃钦妃,还有那菀贵人,都盼着我死。”
提起静妃,我的心一沉,她明知我的身孕是假,还要让易行初来替我诊脉。来日,她也容不得我。
“你记住,在大昭的后宫,什么都要防着,任何人都要防着,你要比别人想得更多,你要先下手为墙,你才能活着。”
她自顾自地说着,“你知道吗?我是昭和二十一年入得太子府,到今日已经六年了。我和他,也曾有过一段和美的日子,甚至还有过一个孩子。”
她忽的转了头,问我,“你知道害我的人是谁吗?是他!是那个和我同床共枕的人,是我那早夭的孩子的亲生父亲!”
“不会的,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拼命地摇着头,不可能的,今日之事全是因那观音像而起,不会是元妃所说的那样。
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腕,仿佛要将我的腕骨生生地捏碎一般,“你不信?我告诉你,什么妆奁盒,乐道殿中根本就没那东西,可它为什么会出现?那麝香跟灵猫香本是各宫都有的,可为什么偏偏只在乐道殿中搜出?”
她冷冷地笑着,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还有那薛尚宫所查之事,为何那么巧地于今日送到?是,我是采买过山楂粉,可是那都是我苏家的人所采买,跟宫中之人无一点关系,为什么会凭空冒出一个漪兰殿的宫女来?”
我一步步地后退,她便一步步地紧逼。“李归农和薛灵芸与我无冤无愁,为什么要合谋陷害我?他们又是听命于谁?”
顾珩之?我的脑海中闪过他的身影。这两人,确是他的人,若说是他的意思,那么整件事也就说得通了。
“可是,可是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元妃惨笑一声,“因为他要为他的儿子报仇,是我在冷宫中害死了华妃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谁又来为我孩子报仇!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利用我,别人都道我失了孩子仍是荣宠不衰,甚至坐上这正二品妃的位子。可是谁都不知道,他给我的这一切,不过是要我成为这众矢之的,让我去对付静妃钦妃,让他们身后的两个家族专注于后宫而无暇顾及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