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冷声,竟是重重地吓了一跳,抬首,望顾珩之俊颜凝重,目光如炬竟是要将我看穿。复再看倚坐于床上的菀贵人,心下又疑又惊。自芍药圃分别后不过片刻光景,怎生就成了这般模样。如今连静妃、元妃俱已到,此次伴驾的一干妃嫔也陆续到了,这等场面竟似三堂会审了。
脸色立时瞬白,惊慌失措,楚楚可怜,心里迅速回想盘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菀贵人如今模样是真是假,是要害我,抑或是……
他问我见了何人?难道……不敢胡乱猜测,亦不敢将目光投向元妃那儿。猜不透圣意,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得盯着他一侧衣角,拣了不重要的,轻声道,“回皇上,晨起无聊,闲逛至芍药圃,偶遇菀贵人,便同她一起坐了片刻。”
忽的听元妃的声音,“贞小媛怎就忘了?晨里在芍药圃和本宫相谈甚欢,本宫还赠你一双金钏,忘性如此大?!”
蓦的一惊,竟是元妃自行说了。转念一想,亦是了然,若是刻意隐瞒,倒让人生疑。元妃如今光明正大地说了,反倒是替她自己开脱了出去。横竖如今一切均是出在了我身上。
无法猜透其中出了何问题,只得低垂了头,如实而言,“是沐氏疏忽,竟是忘了,晨起先是遇见了元妃娘娘,娘娘叮嘱沐氏好生调养,而后才是遇到了菀贵人。”
顿了顿,不知是否该提那幅画,沉吟之际,同我一道跪于一旁的红妆过来跪下,道,“主子,请恕婢多嘴,元妃娘娘后来还赠了主子一幅观音像,奴婢拿了去芍药圃给主子还有菀贵人看。主子当时说这画不衬主子,倒是衬宜容华,便让奴婢送了过去。”
我一愣,万没想到红妆会将此事说出。红妆是我从家中带来的,自小一同相处,她自是懂我的。我拿不定主意是否该说,遂她倒替了我说,不管问题出在了哪儿,那画俱是可疑的。而她一番话,反倒显了我的无辜。重纱掐金暗珠纹广袖交叠于前,只低了不再说什么。
“贞小媛,还有什么忘了的?若有,想清楚了再回朕。李长风,你和她一起去,把贞小媛今天身上戴的都拿过来,别忘了金钏,太医!去芍药圃查验,朕倒要看看,这鬼怪藏在哪里。来人,去把宜容华请来,画像一起带来。”
“回皇上,再无遗漏了。事关重大,沐氏亦不敢再有遗漏。”
抬首,竟是连自己也无法想到地扯动了下唇角,似笑,非笑。目光缓缓落于那明黄身影之上,入眼明黄色御衣,腰间是结穗如意腾龙佩,襟前是金线绣的团龙破云纹,狰狞的龙首,墨色的龙睛,利爪撕破层云。他明明只离自己几步之遥,却是看不真切。那日,那日在茗湘斋,他曾说过,只要有他在,我便无须害怕,只要有他在,便会护我周全。言犹在耳,可如今,他却是在审问我。
纱帐后的苏若颜如此娇弱,而自己……终归是不同的,终归是自己轻信了。我的夫君,我的良人,他是帝王,是九五至尊,夫曾记,盘龙喜蜡,对镜梳头。原是自己妄念了。
眸光缓缓落于元妃身上,娘娘,事到如今,你又会如何?还会救我么?还救得了我么?或者,将那些所有的罪责由我一人一并扛了去,而后拿了我的血去浇灌那满园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