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只见他从摆放在一旁桌上的药箱拿出小枕头,弓腰上前了几步,将小枕头放在榻上中间的曲几上,复后退些许,待我把手放在其上之后,伸出手为我诊脉,片刻,果见他脸色异常,“贵人脉象平和,并没有什么大碍,应该是天气太过炎热,阻了贵人的食欲……只是……适才下官为贵人诊脉,发现发现……贵人您并无喜脉……”
话一出口迅速跪下,以头叩地,“下官斗胆,请贵人恕罪。”
见慕容砚开始慌乱,我不由启唇而笑,“本位没听清,慕容太医,你再说一次,没有甚么?”
摆了摆手,示意红妆到门外守候,屋里只剩我和他二人。端起矮几上的热茶浅啜一口,复又望向他。在这高高的红墙之内,有多少瞒天过海之事,这些太医院的太医又岂能干净得了。“慕容太医是聪明之人,应该知道,一旦知晓了某些秘密,自然就无法再独善其身。太医觉得呢?”
慕容砚一直维持这姿势不敢抬头,听我将话挑明,蓦地抬头,气息紊乱,“贵人……下官……”
见他不敢抬头,不由冷笑,“慕容太医无需害怕,本位并未想过要为难于你。只不过,是需太医帮这忙而已。慕容太医是少年俊才,医术医德均为宫人所赞叹,只要你说是那便是了。”
慕容砚,你要怎么回我?当日我在奉安宫就如你现今一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无法脱身,亦只能牺牲你陪着了。
浅浅一笑,道,“太医不需做别的,只需负责本位平日请诊事宜,待到瓜熟蒂落之日,本位自会顺利诞下麟儿。本位不过小小贵人,自然没那么大本事只手遮天,然有人有。本位如此说,太医可明白?”
“下官明白。”他跪在地上垂首道,“只是……这事……”
脸上冷笑更甚,更带了些讽刺。慕容砚,难道你是那种怕事之辈么?你以为装傻充愣便可蒙混过关么?这后宫,有时候需要糊涂不明,有时候亦需明确阵营。你若不是我的人,那便是……敌人。
“太医以为还有选择的权利么?本位不喜拐弯抹脚,便实话告诉你。今日之事,既已让你知晓,你便只有顺从之份。要不然,这误诊的后果,亦只能劳烦太医担着了。”
起身,走向书案边的小几,上头放着珍珑棋局,一颗颗棋子黑白分明,折射着光芒。执起一颗,放于眼前细细端详。即便是再精致,也逃不出棋盘。
“你我就好比是这个棋子,无论怎么挣扎,亦只能存活在这局中,生死,尽掌握在那下棋人手中。即已如此,何不好好把握,寻一个机会,逃出生天?”
重重地将那一子棋下回局中,掷地有声。
他想了一会儿,而后像是想明白了一样,站起身,对我行了一礼,道,“如此,下官也只有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贵人手上,望贵人庇佑。”
见他应允,我竟暗自地松了口气,额角冷涔涔地渗着汗意,说到底,即使我已决定走上这条路,而这心中仍旧是惶恐不安的。
“慕容太医放心,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之人,本位自会庇佑你。你只要听本位的话,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然能保你长命百岁,步步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