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里有些昏暗的光射得人有些晕眩,然思绪却越加清明。我无从选择,那便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此事顺利,那孩子便会是我这生的王牌,不管他是谁亲生的,亦只是我的儿子。
思及此,心竟平了下来。抬头看向太后,脸上是自己都不熟悉的笑靥,“请太后娘娘放心,沐氏定会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她微微点首似是满意我的话语,温声道,“这样甚好,你一定会是哀家长孙的母亲,记得以后可不能这样笑,这样笑可不像你,贞贵人应如那日初入宫时自得其然,那般才是你夫君最喜的,我的孩子。”
言罢,略做一顿,话语中却似多了些疲乏,“罢了,哀家现在有些乏了,今日你从哀家这里走出去,便要好好握住你的荣华对应你的决定,可别为了一时的妇人之仁从而满盘皆输,那么你也只能香消玉殒,做这朱墙中的冤魂罢了。”
俯身,跪安行礼,那一个个动作,都在告诉我挥别往夕,自此后,我便要当当初的自己已经死了。“是,沐氏明白了,沐氏会谨记太后娘娘今日这番教导。”
既然今日我已无从选择,无路可退,那便只有努力地往前走。前面是满地荆棘也好,是万丈深渊也罢,我都要去闯,杀出一条血路,奠定属于我的荣华。“沐氏告退。”
走出佛堂,抬起头,脸上是往日般淡雅的笑,眼角却渗出了水珠,无声无息地划落,没入衣领。我该如何,我又能如何。在这幽深禁宫,谁能护我,谁又能保我。出了奉安宫,红妆一路地搀着我,却是跌跌撞撞,失魂落魄,我是谁,不过一颗随时可利用,随时会被弃的棋子。见过太后出来,已全身无力。太后提及的那事,此生都未想过。出了一身冷汗,里衫已湿,这微暖的风吹在身上竟泛起凉意,不觉打了个颤。从袖中取出丝帕,轻抵额前细汗,告诫自己别再乱想,反倒累了身子。还是走一步算一步的好,在此深宫之中,我一小小贵人,岂有说话的份。
行了几步至铅英园处,只见前方走来几人,微有虚脱无力地看着,竟似看不清了。见那女子迎面而来,脸上表情不似温婉,反而似带了些许得色,不由疑惑。跟于身后的红妆悄悄上前了几步,附于我耳朵道,“主子,是新进的睿贵人程莲心。”
程莲心……
我低吟,忽想起她便是苏姐姐口中所说的那个程莲心。待她走近,细细打量着她的容颜,柳眉弯弯,杏目含情,真真是个不多得的美人,身上又自有一股大家之气。只不过,如此佳人,却是生了一副毒蝎心肠。散布我与睿亲王的流言,又挑拨我与苏姐姐的姐妹之情,想来真是居心叵测。
过去的自己果真是太过单纯了,以为自己安分守已了便能安然度日,却忘了祸事是会自行找上门的。这宫里头的女人个顶个的精明算计,连这么一个刚进度几月的贵人都能如此兴风作浪。
然,即使心中多有不快,亦不能得罪于人。思及此,便摆出笑来,微微福了福身,道,“原是睿贵人,妹妹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还未曾去给姐姐道贺呢,今日有幸遇着了,妹妹就在此恭喜姐姐了。”
见她神色,虽勉力克制,却亦流露出点点傲慢之意,想必是等着我给她行礼了。也罢,这本不是什么值得争的。
程莲心一挥手,身后宫人赶忙将一路带来的藤制坐凳抬上前来。自顾自便坐下,那架势反变得像我在站着回话一般。“身上哪里不妥?”
嘴里问着话,眼睛却没往我身上瞧。一旁的侍女奉上了樱桃,她挑了一颗往嘴里放。“有句话虽然俗气,但说得却极是。正所谓有病别乱跑,贞贵人若抱恙就该好好休养,如今拖了病体来见拜见太后娘娘,无功而返多扫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