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端起了一杯花茶,啜了一口,听了轻素最后这句,惊得几乎把嘴里的茶水尽数喷出来。
伤心?
察觉到自己确实是有些失态了,我用锦帕擦着茶水,嘴里暗暗嘀咕,“我让他伤心?怕是他一个不豫就让我伤心吧……我可没那个魅力。”
萧炫确实知道我和展夕轩的关系,只是我与展夕轩清清白白,不过是比陌生人多了一些关心罢了,难不成太子殿下就不许人与人之间有些温情?
况且,我还有些自知之明,萧炫虽然口口声声说什么与程澈是旧时相识,还说要护着我,那些话自然只是说说而已。
他是天成帝的儿子,是北萧未来的皇帝,更是灭了程氏满门的仇人!
若是指着他的那些关心守护,我怕是早已随着程氏诸人身首异处了。
我兀自不以为然,轻素却是急白了一张脸,“主子您是不知道,夜夜殿下都是烂醉了,才肯进紫宸阁和清雅阁!”
“哦。”我低头想了一想,“好像是记得,他有两次来确实是醉着……”
一次是他强迫我做屈辱之事那晚,另一次,就是昨夜。
轻素急急辩解,“不一样的,主子,您明白的,不一样的!”
我明白?我明白什么?
我怎会不知道轻素是什么意思,她要说的无非就是萧炫并不想在展琳琅与王阿娇处过夜,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轻素把我想成哀叹夫君疼惜寡少的闺中怨妇了?!
我挑起了眉,朝轻素望过去,她口齿有些笨拙,被我这么故意打岔一番后竟然急得小脸通红,我好笑地看着,她半晌才闷闷地挤出了一句,“反正不一样的!”
我懒懒地倚上软榻,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枕着。
抬起眼睫望着倾月阁上空的苍穹,渐近冬季,阳光已然不再那么刺眼,我避也不避地朝上仰望,落城冬日的天空微微发白,明明是没有云的,却又像堆积了层层乌云,让人沉闷地阴霾着。
苍白的天空,阴霾的天色,突然让我想起了昨夜萧炫的脸和眸子。
瞬时索然无味起来,索性闭了眼,稍稍休憩一下。
身侧有轻素试探的呼唤声,“主子……”
我慵懒地动了动,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睡到了巳时,自然是不困的,只是轻素不许我多问与展夕轩前往宁奕相关的事,我无事可做,只好闭眼假寐。
只是此刻看来,小丫头当真是有话要说,索性懒懒地抬起眼皮,朝她瞥过去一眼,许是躺着的关系,嗓音有些沉闷,“嗯?”
“主子……奴婢给您讲讲殿下的事,可好?”
她的声音有些惴惴,含着说不出的畏惧,似乎极其害怕我不愿听,却又极力想要我知道她有很强烈的表述愿望。
我闲着无事,也不想她失望,便动了动眼皮,算作回应。
“多谢主子!”轻素欢快地致谢,让我一愣,难不成是什么感天动地的故事么?我不过是答应听听,她居然这般高兴?
我微微动了动身子,手掌抚上貂儿的身子,摆出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
“奴婢的命是殿下救的……奴婢不过七八岁时就成了孤儿,没少被地痞们欺负,殿下一次出宫遇见了奴婢,善心大发从他们手中把奴婢救下,还给了奴婢许多银子。”
我倚着软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貂儿的小耳朵,静静听着。
“奴婢一人无依无靠,也无以为报,看殿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扯着他的袖子求他收我为婢……奴婢万万不曾想到,他竟然是皇宫里的四皇子!”
我微微蹙眉,萧炫居然还有如此善举?
“奴婢可以说是自幼跟着殿下的,对殿下他的心思,也算是了解一些,奴婢……”
我仍是闭着眼,抬了抬手,截断了她的话。
“轻素,在倾月阁里,你自称我就好,或者就说你的名字,这奴婢二字,我委实听得头疼。”
我揉了揉额头,她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奴婢遵命……哦不,轻素遵命!”
她继续讲了下去,我也静静地听着,半晌不发一语。
轻素是被萧炫带到皇宫里,该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萧炫分外地忠心。从轻素的描述里不难听出,萧炫对她很是放心,她原本就是伺候在萧炫身边的宫女。
只是不知道,已经用顺手了的宫女,萧炫怎会舍得一开始就赐给了我。
也许……是为了监视我吧。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萧炫既然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我是程澈,对我,绝对不会没有防备的心思。
想到了这里,我听得不免意兴阑珊起来,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委婉地表示我已经不再感兴趣。
轻素却像是铁了心要我听到什么似的,居然第一次没有体贴地顺从我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语速,继续讲了下去。
“轻素从跟在殿下的身边,偶尔会听到什么郡主的名字,起初不大注意,后来听得多了也便渐渐记得了……殿下不时提起的那个名字,是靖国侯府里的二小姐,明澈郡主。”
我的睫毛颤了颤,抚摸貂儿皮毛的手指微微一窒,继而才流畅起来。
“这个名字轻素听了许多年,人,却是从不曾见过的,轻素满心想着,能被殿下日日惦念的人,必然是画里走出来的神仙姐姐了……”
听了……多年?!
“终于有机会见上一面,居然是皇家围猎的时候,轻素被殿下带了去伺候梳洗更衣,这才算是有幸见到了明澈郡主一面……”
我脱口,截断了她兀自不断的追忆,“何时?你何时见的我……明澈郡主?”
皇家围猎?
若是没有记错,北萧的皇家围猎女子分明是不可以参加的,轻素怎么会见到我了?而我为什么没有半分印象?是几岁的时候?
程家乃将门出身,自然是极重武艺。却因为爷爷自来不拘小节,加之对子嗣百般疼爱,而特许澧姐姐与我、漪儿不必习武。幼时的我不过是个羸弱娇怯的侯门小姐,怎会掺合到皇家围猎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