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校场,只见骆哲躺在榻上,双目闭着,额头包着一圈儿纱布,那张温柔的脸上似乎只是小睡片刻。米洣颤抖着抚着骆哲的脸,她感觉,骆哲是在耍她,只要她喊上一声“骆哲,别闹了,我上当了”,他就会醒来。
只是,米洣这样喊了,骆哲还是一动不动。
他只是睡得很沉罢了。
“骆哲……”米洣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可他就是不醒来。好半天的,一群大夫围着商讨,这其中还有太医。
米洣好像听见他们说什么“人有祸兮旦福”“听天由命”“看二皇子的造化”之类的,他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骆哲会死?
骆哲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是二皇子啊!是当今皇帝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米洣冲过去紧紧揪着一个大夫的衣领,她瞪大眼睛,手中细针出来,威胁那名大夫,她说:“你只好骆哲,我给你银子,你若治不好!我要了你的命!”
“姑娘啊,这可是二皇子的命啊!我们当然想要治好,只是这,这情况危险,害得看二皇子的造化啊……”大夫一脸苦相。
米洣不依不饶,非要太医立即答应能够治好。就在米洣纠缠的时候,立景帝驾到了。
立景帝对着骆哲一脸担忧,俨然慈父模样,可是一转身,对着太医就是怒吼:“若是治不好骆哲,朕要你们全都陪葬!”
帝王就是帝王,一句话便威胁了所有的人。
米洣自叹不如,也没有那个气魄,她只能傻傻地盯着昏睡的骆哲。耳边是太医商讨的声音,是大公主和驸马安慰立景帝的声音,还有外面士兵操练,马儿嘶鸣,可是汇聚到米洣的耳朵里,就变成的一片空白。
骆哲,你不要死……
太医商定之后,汇报说,要用火莲做药引,方能救回二皇子的性命。只是这火莲生长在黄土地带,以人血为养分,生得给外妖娆,那花瓣开放艳丽,红色似能滴出血来,听说,若是斩断茎叶,那流出的液体便是红色,还混着人血的味道。
这般诡异的药材,如何能够取得?
立景帝下令全国搜索,定要寻得这火莲!只是众人心中清楚,时间不够啊!
米洣沉默了很久,她记得,主人那里就有一棵火莲。
这女人啊,就是如此,一旦爱上了,便就会沉下去,即便知道这是万劫不复,是体无完肤也还是会不顾一切!
所以,当米洣打定主意的时候,她便决定要去盗取那一棵火莲。
要说回到主人的行宫还真是比较困难,她们这些细作每次被召见的时候,都是由云湘带着的,当然她们的意识永远是没有的,不是被弄晕了,就是被下药了。
米洣被召见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她也记得主人每次站的位置边上有一棵开得特别妖艳的花,她曾经问过云湘,云湘告诉她,那叫做火莲,是主人从战场上寻来的。当时米洣还在为这火莲吸食太多人血而感到排斥。
所以说,米洣想要拿到那棵火莲,就必须得到主人的召见。可是要如何才能让主人召见自己呢?
米洣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而是做了一件冲动的事情,威胁云湘。
整个二皇子府的人都在担心骆哲的生命,那两个轮流值班的贴身丫鬟也疏于防范了,米洣趁着这个机会探入皇宫,寻到大公主的住处,一根细针准确无误地拍在正在守夜的云湘身上。
“你……”后颈一阵疼痛,如同虫蚁在咬,云湘迅速点了几个穴道,试图运功将那细针逼出来。
“没用的,这细针全部没入,你是逼不出来的,能救你的只有我手上的解药。”米洣严肃说道,黑色的夜行衣显得神秘,仿佛她才是一个女杀手。
“你发什么疯!”光听声音就知道她是谁了,云湘一声大吼。想当初米洣作为细针训练的时候,就是一个资质不怎样的人,若不是人手不够,主人早就将她赶出去了。
“云湘,我求你带我去主人的行宫。”米洣的话也毫不含糊。
“你伤害同伴,被主人知道定当重罚!快点把解药给我!”每说一句话后颈的神经都会牵连脑部巨痛,云湘闭眼承受。
“我只要你带我去主人的行宫!”米洣握住云湘的肩膀,又一根细针朝着她的耳后刺下,她道,“你应该知道,每一位师傅教给我们一项技能,她们便会服毒自尽,这也是世上只有一人懂一门技能,就算主人也不能救你!”
米洣说的没错,细作和杀手虽然所使用的武器不同,但一人只精通一样,所以竞争也是非常残酷的,如果主人觉得你无用了,可以招入新人训练,而你在教授技能之后,唯一的去路,只有死亡。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云湘一句话出,整个人便疼得倒在了地上,她清楚感觉到身体里有虫子在咬自己的内脏。
“你不用管那么多,我只要你带我去主人的行宫。”米洣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她不要云湘做太多。
看着米洣手中细针泛着银光,云湘忍痛低声应道:“我带你去……”
米洣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主人的行宫竟然这么近。自己曾经来过多次,却是浑然不知的。
没错,这行宫就是京城最著名的来福楼!
确切的说,是建造在来福楼地下的一座宫殿。
一想起多少客人踩在行宫之上,来来回回的,吃喝玩乐,而她们这些细作杀手却在这些人脚下接受任务,心中滋味还真是难以形容。
对着云湘的手腕,肩膀两处又扎了几针,米洣说道:“我现在不能放你离开,所以只能这样为你缓解,你放心吧,一个时辰之后,你就会没事了。”
倒在地上的云湘瞪大眼睛,这个米洣今天怎么这么精明?平日让她做任务也不见她有什么长进,怎么今日却事事计算清楚了?这到底是不是米洣?可是除了她,还会有谁用这细针?
米洣掀开帘子的时候,手竟然是颤抖的。每次,主人都是站在这道帘子之后与她们对话,这道帘子是庄严而神圣的,甚至是揭开主人真身的面纱。米洣心中有压力,她害怕,害怕这道帘子长久以来给她的压力。
但是救骆哲性命要紧。米洣闭上眼睛,冲进去。一眼就看见台子上那开得妖娆的火莲。这就是吸食了战场上上万人血的东西。生得虽美,却依旧让人心寒。
将火莲包起,放入怀中,米洣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喊上一声“对不起,主人”,然后迅速离去。
脚步往前冲着,却忽然顿住,然后犹豫着缓缓后退。米洣全身都在战栗。她看着大公主骆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米洣甚至能看清她的皮肤因为多年生活在沙场之上而显得粗糙,可是那淡扫蛾眉朝至尊,如同张牙舞爪的气势狠狠压来。米洣当下脚下一软,就跪了下去。
“主人……”地上的云湘弱弱喊了一声。
米洣便将头都磕了下去。她全身颤抖,甚至是浑身无力。仿佛能够看见自己死得很惨。
“私闯行宫,这条罪该怎么算?”大公主骆听的声音很轻,可在米洣听来,就像是千斤的巨石压得她尸骨无存。
“主,主人……我,我是为了救人……”米洣说话结巴,甚至之前决定救骆哲的勇气全然消失。
“是救骆哲?”大公主哈哈大笑,然后走近米洣。后者能看见她红色的绣花鞋就在眼前,甚至动动手指就能触及,只是米洣不敢,她什么都不敢。
“知道骆哲为什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吗?你该不会真以为是那马的性子烈,不让骆哲做它的主人吧?”骆听抬脚,踩在米洣的手背上。
这一脚不重,只是轻轻地压着。可是米洣就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踩烂了。她不敢做声,唯有身体不断地颤抖,表示她还活着。
“那马儿,是我动了手脚,是我不让骆哲做它的主人,是我要骆哲从那马的身上摔下去!是我不让骆哲跟我争抢皇位!”伸手狠狠拉起米洣,骆听笑得狰狞,她道,“你在骆哲身边这么久,还没有发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回答我!”
米洣全身瘫软,只要骆听一松手,她就会又瘫倒下去。颤颤巍巍回答,米洣不敢去看骆听的脸:“骆哲,骆哲他表面温和,却,不知道他笑的是真是假,猜不到他的心思……”可是,可是米洣就是喜欢看他那温和的笑脸。
“既然知道他的心机深重,为什么还要救他!你难道不知道骆哲是我登上皇位的一个阻碍吗?比骆昂还要大的麻烦!”骆听大声吼着,她一松手,米洣便再次倒下去。
这皇位之争向来是皇子的斗争,公主妃嫔们只是坐享清福。可是大公主骆听不同,她从小便在立景帝身边,和其他皇子一起参讨政事。虽说立景帝当时的意图是锻炼孩子的能力,却不想骆听在这其中寻到权势的味道,她也想要拥有皇权,想做这天下的主人!
所以,她才会嫁给将军罗武督。
所以,她才会想除去骆昂骆哲。
所以,她才会想让骆落嫁给罗武督,增加财富。
“主……主人……米洣求您,求您救救骆哲,他不能死……”几乎是黑暗之中响起的一道微弱的音律。米洣已经吓得不能言语,但她还紧紧记着要救骆哲。
骆听眸光一闪,她几步过去,扣住米洣的下巴,眯着眼睛问道:“你爱上他了?”
米洣便不再说话。
“说!你是不是爱上骆哲了!”手指陷入米洣脸颊,掐得她红唇变形。骆听忽的大笑了起来。
“主人,求您……求您别让骆哲死了,米洣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头脑一片空白,唯独这句话记得清楚。
甩开米洣,骆听仰头大笑,她道:“爱情,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你问问云湘,她的爱情有结果吗?做大事情的人,就必须放弃爱情!”
躺在地上的云湘身体颤了颤,她的爱情没有结果。她的爱人是被她自己亲手杀死的。
亲眼看见爱人和其他女人在地上缠绵,云湘永远都记得那种苦和痛,她一剑杀死了她的爱人,而将那个女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剐了下来。从此,她便不相信爱情。
“主人……”米洣缓缓爬向骆听,她伸着手,用指尖艰难地触到骆听的裙摆,然后抓住。米洣恳求道:“主人,我愿意用我的性命去换骆哲的命……求您,求您让他活着……”
一个步子迈开,裙摆便从米洣手中脱落。骆听大笑了几声,忽而说道:“要他活命可以,但是你必须为我杀了骆昂,拿到虎符!我只给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这次你再做不到,那我就扒光你的衣服,丢到乞丐窝里,让你生不如死!”
“多谢主人!多谢主人!”米洣站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没多久,云湘也缓了过来,她一步一步靠近骆听,问道:“主人,真的就这样让她走了?这岂不是又给我们增加了一个阻碍?”
骆听笑了笑,道:“我只是说让骆哲活命,但没说不找别人杀他。我给米洣恩惠,是要她记得,谁才是她的债主!这世上,最难还清的便是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