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普兰誓言
风雨中,黑吉丹拿起注满青月吉鲜血的“执子之手”,它已经变成耀眼、梦幻的紫色,在黑夜中,闪烁出凄艳的美。
黑吉丹长啸一声:“青月吉!我以为我的人生,只有你懂,可现在我才知道,你懂得有限,我的一生是为等待而生的,我必须努力去争取,才能得到,比如爱情、比如权利。我以为,只要我能在你身边、在你的心里就好,那就是一种相守,哪怕只看到你托人送来的发丝。而你想要的是日日面对,夜夜同眠,然而,你可曾想过,许下了誓言后的心还是会逐渐冷却沉硬,失去往日鲜活;再绚烂的年华也抵挡不住世间劳碌的风霜雨露。能留下的,只是一抹斑驳残壁的无语空痕。也许,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这样的变迁,其实是每个人,每件事,每段情,每个轮回的宿命!
直到我知晓了破解诅咒的方法的那天,我才惊觉我们彼此真的不能拥有彼此,因为没有人能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从此欢笑不再,泪水不再,感动也不再。这时心底的悲凉,才是寒气入骨,伤痛难言的。因为逝去的,不单单是凋零残败的流水落花,被时光压轧过后的岁月,只剩下一颗溃烂至极,放弃挣扎任由生死的心。
对于你,爱情是全部,为了爱情,你定下来生。其实人只有一生,可是对一些事物,过于爱恋或仇恨,热血浓情却于一生一世都嫌不够,于是寄希望于来世,还要再定下三生之约,好让自己的心灵有个寄托。长相守的是什么?是自己永不磨灭的真情,是冥冥中自有期盼的守候,还是午夜低佪却无法实现的盟约?”
黑吉丹的哭诉在风雨中更显凄凉,明明是夏日里送爽的雨,却吹得人彻骨悲凉。诺桑走到青月吉的身旁,轻轻拨弄她的秀发,原来月弥族的人从来都是这样对爱痴狂的,自己也不会例外。
诺桑伸手从黑吉丹的手中将“执子之手”握在手心,感知着青月吉鲜血的温度,眼中肿胀着疼痛,他隐忍着泪水,将那宝石放进母妃的手中,握紧……
可那宝石无论怎样都不肯停留在青月吉的手中,似乎沾了灵性一般紧贴在诺桑的手中。
悲伤的离别将带来更多的死亡,所有当时在场的旁人都将被毒死,这是为了保全青月吉的名誉,更是为了保全诺桑和黑吉丹的名誉。黑吉丹要云卓亲自配制毒药,云卓本能的拒绝,赤西师傅只教给自己救人的方法,可从没有教过杀人的方法。
悲伤中的诺桑顾不得云卓的窘境,他悲凉的神情在灰色的眸中凝结,就象喜玛拉雅的冰川,几乎将空气冻结。云卓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精心地扎着水葬用的帷幔。
黑吉丹并不想放过这个让云卓堕落的机会,几次来催,无奈之下,云卓给了一个能让人深度睡眠的方子。服了这药的人会象死亡一样,浑身冰冷,3天后才会醒来,也许到那时,诺桑会从悲痛中恢复过来,赦免这些可怜的人。
次日的清晨,薄雾迷蒙,整个王城沉浸在寂静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那寂静让人感到害怕,感到寒冷。
帷幔已经连夜编织好,雪白的纱幔,点缀着用金丝穿起的各色水晶和宝石,譬喻爱情如金石般持久,如水晶般纯净,如宝石般璀璨。可再华丽的帷幔依旧难掩天人永隔的凄凉,云卓最后梳理好那帷幔,将它搭在皮筏上,默默地为青月吉做最后的祝福。
一连几日,天都是阴沉的,就如压在人心头挥不去的悲伤一样,第三日的清晨,黑吉丹主持了水葬的仪式,无边的哀戚回荡在河谷,蜿蜒的河水将青月吉送向了远方……
仪式完成,黑吉丹要起程回穹隆银城了,临行,他对诺桑说:“抱歉,你的婚礼我无法参加,无法让自己如此悲戚的心去感受你的幸福。”
诺桑没有回复黑吉丹的话,而是转身对云卓说:“看来我们的婚礼将要推迟一些时日了。”
云卓点头:“如果可以,我希望是在你身上的诅咒也被破解之后。”
诺桑不语,只是紧紧拥住云卓,感受彼此的心跳。
黑吉丹的眼中闪过一丝华彩,既而又被哀伤所掩盖,他转身离去,苍凉又孤独的背影让人感觉到了他的老态。
此时,云卓猛然想起那些被处死的人,连忙告之诺桑自己的做法,诺桑摇头:“你不了解叔叔的手段,他不会信任你的,那些人早就死了,根本不在与你给的是毒药还是睡眠的药,他们都会死,而且是必须死。即使是我,也不能让他们活着,因为我母妃的体面。”
“那可是50多条性命啊,怎么可以如此。”云卓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那里沾满了鲜血。
诺桑抓住那双手:“忘了吧,这是不得已的事情。”
“就好象我的阿爸、阿妈,也是知道了那些事情,就必须死吗?”云卓挣开诺桑的怀抱,掩面而去。
诺桑伸出的手停留在空中,无能为力,这是他们之间永远存在的伤害,无法抹平,懊恼与悲伤侵袭着他。他又站在了王宫山上的悬崖边,俯视这片悲伤的土地,伤感再次袭来,那颗贴在胸口的“执子之手”竟隐隐发热起来。
诺桑拿出那颗宝石,梦幻的紫色愈发深邃了,还闪烁着陆离的光芒,他把它贴在胸口,望着悬崖下湍急的孔雀河水,又远眺远方的雪峰,他大声地吼叫,发泄出内心中的痛苦,以及对云卓那些已是伤害的过往的忏悔,还有爱的誓言。
“我将尽我的余生去守护我的云卓,再不要痛苦和分离,如果分离还是无法避免,我愿诚心等候再次的重逢,生生世世只为与她相遇。”
天上的云突然开了,阳光又普照起来,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碧空下是绚烂的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