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卓紧握着竹片,心中充满疑惑,这颗“执子之手”明明在青月吉的身上,怎么会到了她的住所?而且这宝石已经得到15年了,一直没有找到破戒方法,为何自己刚到,就出现了这个竹片?细看这刻有破解方法的竹片,文字是古老的大食文,可竹片却是巴人贩盐用的?再看方法,并不危险,只不过是与月弥族人相爱的人将自己的食指割破,挤出血滴在宝石之中而已,即不需要特定的时间,又不需要任何咒语?有太多的漏洞让人生疑!
云卓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云卓连忙将竹片和宝石塞回锦囊,然后将锦囊放进自己袖子里。
诺桑来到门外说道:“云卓,还没起来吗?快出来,我带你去山上看日出,这里的日出与希薇城的不同。”
云卓打开了房门随诺桑向外走,在转角处,又看到了曲玛,她幽怨地看着诺桑,跪下行礼,诺桑没有理会她,拉着云卓继续前行。
穿过中厅的时候,青月吉也正从自己寝宫的方向走来,看到诺桑,她顿了脚步,诺桑亦停了脚步,相互凝视,片刻,诺桑轻声问:“母妃可安好?”
青月吉摇头,既而又点头,右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脸泛红潮,呼吸紧促。诺桑有些惊愕,云卓连忙走了过去,扶她坐了下来,手搭脉搏,急促又杂乱。
云卓连忙让诺桑差人去取自己的金针,自己则从袖笼中取了随身带着的安神药丸,让青月吉含于口中舒缓一下,金针也取来了。
施针后,青月吉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退去了灰暗红色,却苍白,云卓写了药方让仆人去煎药,诺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听到讯息的黑吉丹匆匆赶来了,看到苍白的青月吉,想要上前,又碍于仆人众多,止了脚步,对上青月吉的哞,脸上亦是苍白一片。
青月吉叹了口气:“这心疼的毛病好久没有犯了,这次竟比哪次都疼痛,多亏了云卓在身边,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她把头转向云卓,眼神却越过了云卓,看着黑吉丹:“让你担心了吗?”
黑吉丹轻轻摇头,无语,青月吉不再看他,唤了仆人将自己抬回寝宫,并决绝了其他人随侍。看着她们没入王宫幽暗的转角,云卓、诺桑、黑吉丹的心里都是五味杂陈,难于表达。
走出中厅,红色的太阳已经在宫墙上了,大地也染了一片红光。
诺桑依旧拉了云卓来到达拉喀王宫的最高处:“这里是看日出最好的地方,也是看整个普兰的好地方,希薇城就在那个方向。”挪桑抬手指着东方,今天的天气真晴朗,万里无云,普天之下,只有起伏的山峦和广漠的平原,“很小的时候,叔父就在这里告诉我,红色的霞光中,雪山、湖泊映称下的城池就是希薇城,就在指尖的前方,那里是最美的地方。”
云卓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一片苍茫,触目皆是黑白与蓝。往下看去,可以俯视整个达拉喀山城,转身往悬崖下望,竟都是很陡峭的山坡,分岔蜿蜒的孔雀河在它的下面纵横着汇成了银色的一道。高耸的那木阿比峰和洁白的那尼雪山辉映在两面,斜下方有一道孤立的残墙屹立在山上朝向孔雀河的方向,被风化侵蚀成的五道印痕形状。在蓝天下,就象一只伸出的手,无力地向人们昭示着曾经多年的历史、爱恨、情仇。
“为什么黑吉丹会对你着重说明希薇城?”云卓问诺桑。
诺桑摇头:“也许那里有他最好、最美的回忆,可能他就是在那里遇到母妃的吧。”
云卓亦叹息:“很多知道过往的人已经逝去,而活着的人也会死去,带着深藏在心底的故事,成为永久的秘密。”
她们在山顶上静静地坐下来,吹荡着从河谷和雪山上飘来的风,看着下面飞翔的黑色鸦雀。感受着山川河流的绵长和一切俱往矣的复杂味道。
一日的光景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云卓和诺桑回到了表面堂皇,里面却幽暗的王宫。云卓回到寝宫,脱下袍子,想到那个锦囊,伸手去袖笼摸,却是空无一物。云卓震惊了,急忙回想可能丢失的地方。早上的一幕闪现在眼前,难道是自己在取安神药时带了出来?
云卓往中厅跑去,在青月吉坐过的地方仔细寻找,却哪里有锦囊的影子?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连忙呼唤诺桑的名字,拉他同去青月吉的寝宫。
清冷的月光洒在青月吉的寝宫中,却勾勒不出她的影子,仆人们回禀:“王妃刚刚出去。”
诺桑不知道云卓的慌乱所谓何来,云卓只好将清晨看到锦囊的事情告诉了他,诺桑的第一感觉也是深表怀疑。可如果那锦囊被青月吉看到,她一定不会怀疑,诺桑立刻冷静下来,镇静地吩咐所有仆人在整个王宫中搜索王妃的下落,诺桑吩咐云卓在王宫里等消息,自己则带了卫兵到山下去搜索。
云卓坐不安稳,心中惴惴,不自觉地向王宫最高的地方走去。刚转到山路上,月光的光晕下,青月吉孤单清瘦的身影就在山顶。
云卓立即提起裙角向上跑去,月光突然更亮了,从天空射下五道灿亮的光芒,笼罩了青月吉。
“不!”一声凄冷的惨呼从云卓身后传来,黑吉丹!竟然是黑吉丹,他三步并两步超越了云卓冲上去。却在靠近时被巨大的能量掀翻在地,他爬起来,匍匐着向那光芒笼罩着的青月吉伸出手:“不要,不要这样做,求你!”
光芒中的青月吉看着黑吉丹:“不论怎样,我都会做,因为我爱你,却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于心不忍;因为我爱你,所以拼命想与你长相厮守,如果这辈子不行,下辈子也要;因为我爱你,所以一定要将这可怕的诅咒破除;更是因为我爱你,所以要让我与你共同的儿子得到幸福,你怎么会阻止我呢?”
黑吉丹泪水纵横:“主动破解的人会死,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告诉你破解的方法,我也没有勇气去破解,因为我还要看着你,哪怕只是匆匆一眼。”
青月吉微笑:“有这句话就足够了,我这孤独、疼痛又罪恶的一生得到了最珍贵的爱情就足够了,我该偿还,为了诺桑也要偿还我偷偷得到的东西,我们还有来世,不是吗?”说着,她取出银制的小刀,割破了食指,5道灿亮的光芒搅动起来,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地滴入那颗执子之手中。
黑吉丹疯狂得几次要冲进去,却又被狠狠地掀翻,他眼睁睁看着青月吉的血不停地流淌而出,他痛苦得大吼,转头看见震惊的云卓,一把抽出腰刀就劈向云卓:“破解方法明明给的是你,为什么会是她来做,你这个危险、可怕的女人。”
一个有力的臂膀将愣在那里的云卓拉到一旁,并用另外一只手臂抽出短剑挡开了劈来的腰刀。
光环中的青月吉大急:“丹!你不要再伤害白玛的女儿了,都是我们的私情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白玛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却因为我丢了性命。当年你不该那么做的,真的不该。”
“是坚赞知道了我谋杀扎诺巴的事,我才不得以做的。我没有任何办法,破解的方法和执子之手都是扎诺巴找到的,他甚至要毁了那宝石。因为他也深爱着你,可你却没有正眼看过他。他的怨恨使他要毁了执子之手,让你永远得不到幸福,让我们的儿子,你的族人永远在那诅咒中痛苦,我才杀了我的亲哥哥呀。而坚赞和白玛是完全知情的,他们活着太危险,我才不得不找了借口让他们带着秘密永久的离开。”黑吉丹瘫软在地。
青月吉的血继续流着,她露出极美的微笑:“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好幸福,曾经你问我幸福是什么?是等待?是希望?是信仰?是坚持?我当时做不出选择,现在我知道了,幸福也可以叫满足。这执子之手根本不应该只在那个叫做幸福边缘的地方,它应该在所有相爱的人手中,以我的鲜血来破解那诅咒是值得的,我虔诚的祈祷——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神圣的声音有如乐符飘荡在空气中,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而青月吉的血终是流尽了,月亮照射下来的光芒退去了,她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黑吉丹冲了过去,将她的身体揽在怀里,试图将那冰冷驱散。
黑吉丹温柔地抚摩着青月吉的脸庞:“你真傻,为别人做这一切,握了手在掌心就是幸福吗?只要在身边就好了,能彼此看到就好了,为什么非要牵手?为什么?你好傻,这宝石就应该在幸福边缘那个恐怖的地方,因为幸福的边缘就是悲伤的边缘,完全没有必要握在手中的呀!”
凄凉的哭声吹散在风中,整个普兰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