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卓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呼吸如丝,心跳极微,像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
由各个城邦请来的古辛不停地进出,但结论都大同小异,“云卓小姐中的冰蚕之毒极其罕见,在西域地区是给处以极刑的人避免疼痛自杀用的毒中至毒,一咬即死。我们不懂云卓小姐怎么会还活着,但要使她清醒,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怎么无能为力?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他诺桑做不到的事!尤其是他必须做到的。
他每天总要进出云卓房间好几次,有时还由半夜待到天亮,但她总是昏睡着,不理会他地呼唤。他深切地凝视、他愤怒地命令、他心痛地亲吻。
她终于像考瓦基那样处于无知无觉的死亡旅程上,他无法接近,任他有多少权力及财富都没有用。
希薇城的人纷纷议论着,诺桑邦主病了!玛格部落的人纷纷着,诺桑王子中邪了!整个象雄的人都纷纷议论着,诺桑王子终于还是受了诅咒不能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
他向来是冷酷无情的人,即使以前众多自己的女人病得快死时,他也不曾快马加鞭四处延医,更不曾守在床畔日日问讯。大家都很好奇,这位云卓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呢?
没错,诺桑也觉得自己变了,攻城掠地成了无趣的游戏,山珍海味如同嚼腊,金银珠宝暗淡无光,美女佳人只成一段段木头。
他只要云卓,爱她纯净的气质带给他绝美的感受,好像他奋斗一生,她就是他最终极,也是最珍贵的奖品。
她教会了他感情、心性、温柔、坦荡,和心痛。
逐渐的,当他能应付内心的疼痛与挫折时,又想到那陶钵里的冰蚕。
那天守卫的士兵指证是曲玛送的,因此,他穿着一身黑衣,在大厅等她,活像地狱中来的使者。
曲玛已经听到诺桑种种异常的反应,但她仗着自己在城堡里的身分,和诺桑特殊的关系,还有诺桑母妃的宠信及对玛格部落头人家族的一片忠心。相信诺桑不会对她怎么样才是。
诺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问:“是谁教你拿冰蚕去毒害云卓的?”
“是你呀!”曲玛还很从容地回答,“你不是说要他们全死在一块儿吗?”
诺桑的眼神变得极冷地说:“什么时候开始你会自动解释我的话了?又是谁给你权利爬到我的头上来?你知道你这僭越之罪会有哪一种下场吗?”
曲玛看看一旁的哥哥达卡脸色凝重,逐渐明白事情似乎没那么容易罢休,忙跪下来说:“邦主呀!我绝对不敢僭越!我这全都是为玛格部落和希薇城着想呀!那个云卓勾引又利用你,使你现在都不关心自己的子嗣问题,难道不该死吗?那个云卓公然挑衅你的权威,给你下了禁令的女人救治,还险些造成骚乱,难道不该死吗?那个云卓和反叛者串通,难道还不应该处死吗?”
“即使她该死,也只有我能动手!”诺桑猛地站起来说:“而你私自下毒,我就要治你的死罪!”
“不!不!诺桑邦主,求你饶了我!”曲玛吓得全身都软了,害怕的看向达卡,“哥,求你救我!”
“邦主,请看在舍妹对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饶她一命吧!”达卡匍匐在地说。
“什么苦劳?她自始至终不过是被嫉妒蒙了眼,又不安分守己的女人而已。”诺桑冷笑地说:“你们以为我不晓得,她是如何在我妻子们面前造谣生事吗?只可惜那些女人们太过软弱无知,轻信了她,以致红颜薄命,这些我都可以不加追究,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把恶念动到云卓身上,我要她一命抵一命!”
“邦主,云卓姑娘毕竟还没死呀!”达卡说:“曲玛或许不对,但她也是因为太关爱你的缘故,才会这么做。邦主,求求你,念在我们兄妹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曲玛不死,她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诺桑瞪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说:“即便饶她不死,我也不想有‘以后’了。曲玛,我命你明天中午以前离开这里、离开希薇城,永远不准回来!”
“可是,我……”曲玛瘫坐在地上。
“曲玛,你就别再说了,还不快服从命令!”瓦卡拉着妹妹说。
曲玛被半拖了出去,她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话,为了云卓那女巫,她居然被迫流放?而那女巫即使在昏迷中,也都能够拥有超人的法力,简直太可怕了!
诺桑在大厅中来回走了几步,想着他下一个要处理的便是旺杰了,当他听到云卓中毒的消息,一定会不顾一切回到这里,这男人也有着一颗嫉妒的心。还有赤西,这个男人明日就会赶到,能治疗云卓的人只有他,可他对云卓的关爱远远超过了师徒。然后是格桑……
他要将所有的障碍一一除去,让云卓孤立,那么,她就能真正属于他了,不是吗?
十年前她从他身边逃开,害他错失培养她成为他理想中女人的样子,但愿现在还不算太迟。
如果这种心痛和占有欲是爱情,那么,没错,他是爱云卓的,所以,他也要云卓全心全意地爱上他,只有他。
她的歌只为他唱,舞只为他跳,笑容只为他绽放,生命只为他存在……
为他生,为他死。不再有抗拒、反对、背叛、不信任。最最重要的是,连死忘也不能分开他们!
……
又是10天过去了。
云卓轻轻睁开眸子,眼前似有一层雾,雾中有黑色人影,像喜玛拉雅山的神祗,黑暗来了又去……
她再次掀起浓浓的长睫,顶上是洁净的石壁,身上盖着散发着花香的毛毯。紧接着,一张英俊的脸几乎贴到自己的脸上,惊喜溢于言表。可他是谁?云卓惊恐得拥着毛毯:“阿妈!茜玛!你们在哪里?”
诺桑愣在那里,失落和失望写满了憔悴的脸,端着汤药进来的赤西也愣了一下,既而走过来,放下药碗,拍了拍诺桑的肩:“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让你有机会从头来过。但我要彻底检查一下,是什么造成她这个样子。”
“不,我不要她遗忘,我们共同拥有的才是最珍贵的,不可复制的,她不会想忘记的,她也不该忘记,曾经让她刻骨的仇恨。”诺桑长叹了口气:“我会让她记起来的,一定会,必须要!”
赤西叹气,低头看向云卓,她真的彻底遗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