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吧。
叶念琛很想醒来,他应该醒来的,他告诉自己,这都是梦,在现实之中他从未看到过她落泪,也从未听到过她的那充满着无奈的一句话。
越想醒来他却怎么都醒不来,像是有一双手紧紧地禁锢住了他的灵魂,让他在梦靥里头沉睡不醒,思绪明明是清醒的,而他还陷在那个梦境里头,逃不掉,或许,这是另外一种想让他承认过往的一切,承认莫如意那个女人,不管是欢喜还是恼怒,不管好的还是坏的,他的人生的确是和她挂过钩的,就像是相交线的那一个焦点一样。
那画面一转,到了一处教堂。
看内部结构,那教堂不是特别出名的,不是巴塞罗那的,也不是米兰的,只是B市一处教堂,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一条鲜红色的地毯铺在地面上,在耶稣神像下,牧师站在宣告台后面,而台前站了穿着一身白的男人,他的胸口别着一朵鲜红的玫瑰,教堂的椅子上坐了许多的人。
叶念琛站在教堂的一脚,不是很显眼的位置,他知道,现在的他梦到的是过去,哪怕他跑出去对着所有的人喊话,他们都不会听到什么。
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曾经的过往,看着那个年少气盛的他在所有的亲友见证下的这一场婚礼。
叶念琛看着那些个亲友,他们也让他有些熟悉而又陌生了,有几个和他父亲年纪差不多,还有两个比他父亲年长一些的,他后来才知晓,在他出国那几年,他们已经过世了,有些是因为疾病,而有些是因为金融海啸的关系富贵了一辈子受不了破产的打击,跳楼了。
人的生命就是这样,看着很顽强,在有些时候脆弱的不堪一击。
而在梦境里头,他们还保持着他印象之中的容貌还有金融海啸之前的富贵,一个一个光纤靓丽,男人身上的名表,女人身上的钻石珠宝,豪车名款,这婚礼可以堪称是B市最豪华的婚礼之一。
叶念琛看着那个时候的自己,二十三岁,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原本在父亲的计划中,他是要进入叶氏企业从底层做起,彻底地接触叶氏企业的经营,然后入主董事会,成为叶氏的管理者。
他也想好了,他给自己两年的时间去了解叶氏,父亲一年比一年年迈,也是时候让他轻松一些了,如果没有这一次婚礼的话。
叶念琛到现在还能够回想着自己当年被逼婚的感觉,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被逼婚,却又无可奈何,他的护照被莫如意拿走了。他一直以为如意她是懂他的,后来才发现这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而已。
他急,急的是不知道顺心去了哪里,急得是怕他已经签了这结婚协议,最后父亲和莫如意最后还是会反悔。她都能够死死地巴住他一定要要和他结婚的,他也不意外她做出反悔的事来。
音乐声响起,叶念琛像是观礼的人观众一样,看着他的父亲手里面挽着新娘慢慢地走近礼堂,慢慢地走到最前面,然后把新娘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你要好好对待如意。”父亲拍了拍他的手,一脸语重心长地说着。
他不置可否,只是随意地哼了一声,所以转眼之间,他毫不留情地在牧师问着会不会爱她一辈子的时候,他坚定地说出了“不爱”。
叶念琛看着年轻的自己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堂,看着那孤零零的被丢在礼堂上的新娘子,面纱遮盖住了她的脸。
他突然很想知道在这个情况下,莫如意是怎么样的一个表情。当年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莫如意倒是很守信,已经把他的护照还给了他,也给他准备了一张机票。
他拿了早早准备好的行李,出了国,然后就是一去不回头。
直到三年多之后,他的父亲病重才回来。
叶念琛想,一个女人,一个在婚礼上就被新郎丢下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他看到亲友们一脸诧异,接着一片哗然,再然后就是小声地议论着,而那新娘的脸始终笼罩在面纱之下,如同梦里看花,一切如影似幻。
只是在梦境里头,这一切没有如他的愿,叶念琛走上了前去,他站在如意的面前,看着她,他伸手想要去揭开她的面纱,可一伸出手,却是虚空。
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画面成了父亲心脏病发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其实那个时候他们都知道,父亲基本上已经处于弥留状态,那一双布满皱纹的手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像是交代最后的遗言一样,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要对如意好,照顾她,我们叶家对不起她”。
最后他哽着最后一口气,非要他应了这声,应了他会好好照顾她,对她好才闭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爸,我答应你,我会对她好,我会好好照顾她。”他握着父亲的手,流着泪,应着他最后的要求。
叶念琛睁开了眼睛,他按了一下床头闹钟的小按钮,微弱的小灯亮了起来,上面显示时间是两点三十二分。
他终于醒了。
叶念琛还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梦到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可他还是醒了。他的觉得父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
“照顾她,对她好”。
父亲是真的把她当做女儿来看待的吧,到死都不愿意她受半点委屈。所以现在,父亲觉得她委屈,所以现在来托梦了吧。
他是想告诉他,他这个儿子是真的委屈了人吧?!又或者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约是白日里头瞧见莫如意那个样子,所以才会晚上做梦梦见她了吧。
叶念琛想。
他翻了一个身,觉得时间还早,一早还有董事会议要开,他不应该浪费时间在想这种事情上,他闭了眼想睡,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翻了几个身都没有半丝的睡意,身旁的顺心一向追寻是美容觉,平日里头睡眠也不错,在晚上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喝一些帮助深度睡眠的饮品,一旦睡着了之后睡眠就会不错,直到天亮的时候和他一同被闹钟吵醒。
也不知道莫如意她,现在怎么样了?
也许是因为今晚梦境的关系,他现在想到莫如意的时候,也没有像之前那么的气氛和厌恶,想想她那样子,的确是有些可怜的。
叶念琛等了一会之后,他慢慢地掀开了被子,起了床,摸索着开了柜门,摸出了一件衬衫和裤子,穿妥了之后,他垫着脚尖出了房门,出门之前,他还看了一眼顺心,她还是睡得那么的沉,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放心地出了门。
半小时之后,叶念琛的车停在了那幢别墅面前,别墅里头有一间房间的灯亮着,透着微微的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这么跑来了。
是不想她死在这幢别墅里头吧,叶念琛想,他只是想囚禁他一段时间,并不想让她死在这里。
他拿钥匙开了门,这个时间点,帮佣的林妈已经睡。整幢房子里头静悄悄的,莫如意的那间房间有扇不能开合的落地窗,唯一进出的途径只有房门。
林妈怕她跑了,所以等晚上入睡之前她是把房门反锁,人老了,睡眠质量也就不算大好,所以林妈一向很浅眠,半夜要起夜好多回,凌晨四五点钟就完全清醒了。
所以在楼下传来开门声,还有开灯声的时候,林妈就醒了,硬着头皮随手拿了个衣架充当武器就跑出了门,在瞧见在客厅的出现的叶念琛的时候。
林妈分外觉得意外。
“叶先生?!”这个时间点这叶先生过来,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她呢?”
叶念琛看了楼上一眼,她是指谁不言而喻。
“小姐还是老样子,后来不知道絮絮叨叨在说些什么。”林妈重重地叹气,那姑娘怎么都不肯睡在床上,就这么一直窝在角落里头,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让她感到安全,也不能把灯给关了,只要一关灯,她就会叫。
“我上去看看。”
叶念琛说着就要往楼上走,林妈急忙去拿了钥匙跟了上去给开了门。
开了门,叶念琛就让林妈下楼去了。
房间里头有着昏黄床头灯开着,她还是缩在那边小角落,还是之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改变。
床头柜上摆着食物,一动也没动过。
她之前似乎是睡着了,因为他进门的关系,她又醒了,一双眸子带了些迷茫。
“真的想把自己饿死?”
叶念琛坐在床铺上,直直地看着她,不吃饭也不喝东西,她是诚心想死?!
“我曾经爱上一个人。”她的眼神空洞无比,似乎没有在看他,也不是在和他说话,就像林妈说的那样,她在絮絮叨叨地说话,声音不响。
“我突然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了,但是我总觉得我好像一直在等,在等一个人。”她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膝盖上,不看他,也理他。
“我好像总是在等一个人啊。”她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
“什么?”
念琛靠近了一些,想要听到她说的话。
他听见了。
她说的是——我一生渴望被人受潮,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他从回来到现在,从未听到她抱怨过那么多年的事情,即便是在最怨毒的时候,她也不曾疾言厉色。
她是一直怨的,怎么可能不怨,只是她习惯了用无言的泪泣诉这么多年来的苦。
叶念琛的心底微微一动,有些涩然,他伸手去碰她,触手的是一片火热。
“你发烧了!”
他声音里头带了一些颤,有些害怕,至于害怕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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