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二日真岚登门为龙马龙马灯祝寿的消息传遍伽蓝,这对已经犹如惊弓之鸟的龙马党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但对反龙马的官员来说却是晴天霹雳,尤其是以巫路为首弹劾过龙马龙马灯的人,个个惶恐不安——真岚态度忽变,会不会跟他们秋后算账?庆幸的是真岚对他们仍信任有加,逐渐消除了他们的疑虑。自新皇继位后一直暗潮涌动的朝廷,终于得到暂时的宁静。就在这难得的舒缓气氛里,龙马龙马灯与来自沧流水郡的客人扎扎进行了一次密谈。
扎扎是沧流水郡王子摄图儿时的好友,为人狡诈,精通汉语。那日在酒宴上的特殊客人就是他。龙马龙马灯当晚被灌的大醉,他躲在屏风后把一切过程——席上真岚世子们孩子气的戏弄,以及真岚一行人离开后龙马滂的大骂——都听得一清二楚。云荒皇帝与权臣的互相提防憎恨他早有耳闻,但沧流水郡世子和云荒皇子们的默契融洽,却让他大感意外。
“看来我们世子过得不赖。我们野天还整日担心他在这里没有伙伴,怕他寂寞,看来是白操心了。”扎扎笑嘻嘻对龙马龙马灯道。
“他怎会没有伙伴?”龙马龙马灯笑道:“你们世子和真岚像亲兄弟一般,跟那几个世子每天形影不离——话也说回来,他们本来也是一家人,怎么会不亲近?”
扎扎道:“到底是云荒是世子的一家人,还是沧流水郡人是世子的一家人,我糊涂了。”
“摄图王子怎么认为呢?”龙马龙马灯试探问道。
扎扎干笑两声:“摄图王子也正犯糊涂。他以为世子已经乐不思蜀,忘了还有亲人在雪原上等着他回呢。”
“若是你们世子永远回不去了呢?”龙马龙马灯又问。
扎扎仿佛被针刺了一般微微一震:“将军的意思是?”
龙马龙马灯冷笑道:“你是聪明人,我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摄图想要你们世子的一条命,我可以帮他,不过这世上可没有不劳而获白送白给的便宜买卖——我也想找他要样东西。”
“将军是个爽快人。你不妨先讲来听听,我看我们王子给不给得起。”
“我想要的,是你们摄图王子手上五万沧流水郡军队。”
扎扎仔细研究着龙马龙马灯眼里浓重的杀气,轻描淡写笑道:“将军在开玩笑呢——你手上已有禁军五万,要想成事,难道还不够么?”
“这怎么够?”龙马龙马灯咬牙切齿,仿佛是要张嘴啮人的恶兽:“单伽蓝里雷昭武手上就有七万禁军,不用提边疆驻军五万,地方乡兵五万,和三位藩王手上的七万。我这五万,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这么说来,那五万沧流水郡士兵就是给了你也是不够的。你想让我们沧流水郡人白白来送死?“扎扎佯怒道。
“当然不是,这五万沧流水郡军只是饵而已。我杀了你们世子后,摄图王子带五万沧流水郡军压境,真岚肯定会往边防增兵。带兵的大将只有两选:我,或者雷昭武。真岚绝对不会让我和雷昭武双双北上——他还需要人提防藩王。所以真岚若让我带兵北上,我和摄图王子两军会合,边疆防线一定崩溃;真岚若让雷昭武带兵北上,摄图王子前线施压,我后方发难,里应外合。到那时,我和你们王子无人能敌,踏平神州易如反掌——你看呢?”
扎扎倒抽一口凉气:“就是说如果摄图王子出手相助,偌大个江山将军是势在必得了?”
“哈,”龙马龙马灯笑道:“我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偌大个江山是我和你们王子共享。那个时候世子已死,王子是理所当然的世子。沙场上刀枪无情,若是沧流水郡大郡王忽然战死,王子可就是沧流水郡大郡王。我俩南北称帝,永世结邦,造福子孙千代,成就万世基业。”
“这……”扎扎张目结舌擦着额上的汗道:“太骇人了。”
龙马龙马灯轻蔑的瞥了一眼震惊中的扎扎,道:“你大概也知道,真岚和我之间前些时候不爽快,现在总算有些好转——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样能维持到几时。事为人先,与其这样熬着,不如及早动手。你若是能替王子拿得了主意,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取世子的人头。”
扎扎眼神闪烁片刻,道:“龙马将军太抬举我,我怎么能替王子拿主意?不过摄图王子和您是英雄所见略同。他自然没您想的深远,不过大概布局轮廓大相径庭——既然这样,有劳龙马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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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色下得早,加上又是大雪,人人都呆在屋里,宫里静悄悄得少人走动。云焕在宫里晃了三圈,一个熟悉的内侍者侍卫都没看见,只好怏怏的回到自己的宅院,仰头看看漫天纸片似肆飞的雪花,怅怅叹出口气。朱弘曲刚从自己房里掀帘出来,正好看到云焕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连忙缩头躲了进去,对屋里正专心下棋的朱毅哲和朱扶林道:“好险!云焕正找不到人消磨时间呢。”朱毅哲正举棋不定,笑道:“你反正也闲着无事,和他去耍耍又何妨?”朱弘曲在毅哲身边坐下,懒懒道:“他精力过人,我哪是他的对手?被他缠上了,哪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只怕又要像上次熬个两天三夜。”正说话间,云焕掀了帘子进来:“嘿,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原来躲在这里下棋。这棋有什么好下的,走,我们打雪仗去。”
朱毅哲笑道:“还是算了。我和扶林正下到一半呢,胜负就要见分晓了。”随意拍拍弘曲:“你在这里也是干坐着,不如和云焕去吧。”
“好啊。”云焕上来要拉弘曲。弘曲面色惨白叫道:“哎呀,肚子痛。”捂着肚子冲出房去。云焕失望的跌坐在毅哲身边,央求道:“我无聊的很,你们好歹陪我说说话吧。”
朱毅哲皱紧眉头:“嘘,别吵。”盯着棋盘自言自语道:“这可是步妙棋,我要好好想想。”云焕看看对面面无表情的朱扶林,长叹一声:“还是回去睡了。”有气无力踱出房去。
云焕上了床,长吁短叹,辗转反侧,始终毫无睡意。他闭上双眼,任由思绪四处游荡:我来这里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春天来的,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快一年了;雪原现在不知道是不是也在下雪?大郡王又打仗去了么?野天和伊玛也睡了么?那岩这家伙说要来看我,这么些日子了,哪有见到人影?云焕眼前开始迷糊了,睡意一阵阵袭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