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甩开旁边资深美女的话头,看看表,差不多了,拿出电话准备给谢长生打电话。对沈默的不答理,资深美女不甘心,从包里拿出几样东西,对沈默说:“师傅,你也看看啊,这些安利的牙膏、洗碗精可好了,麦当劳用的都是这个。”
沈默心里没好气,搞半天是做安利的,难怪从上车开始就那么热情。被她叫成师傅,沈默更不爽了。什么师傅,我好歹也是个高级白领吧,叫声帅哥也比这好听啊。看沈默不说话,那资深美女不依不饶,说:“师傅,坐车这么无聊,聊聊天多好,认识都是缘分。”又是一句师傅,把沈默的耐心喊得一点都没有了。
沈默对她说:“我不是去西天取经,别喊了。”说完将电话举到耳朵边上,拨通了谢长生的电话。
“喂!”谢长生说。
“还在睡觉?”沈默从他的语气判断。一个人躺着说话,声音都有被压抑的感觉。沈默想,如果我以后偷懒的话,接电话怎么也要坐起身来。
“没有,没有。”沈默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翻身起床的声音。
“你在哪里?”沈默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在衡阳。”谢长生应付说。
“衡阳哪里?”沈默说。
“哦,我在香江百货看店呢?”谢长生说。
沈默心里笑笑,不说在客户那里是怕我打电话到客户那里吗? “好吧,我本来想去娄底看看,快到这里了,想想干脆先去衡阳算了。你在衡阳等我吧,我到了给你电话。”
“啊,哦,哦,好的。”谢长生先惊奇,然后无力地挂了电话。
沈默打完电话,看那资深美女还一脸纳闷地望着他,好像没有听明白那句话什么意思。沈默白了她一眼,把手往怀里一抱,准备睡觉。眼睛不经意往窗外瞟过去,很多车从左边超车,刷的一下就过去了。好像有一辆郑挺的牌号5555的奥迪,沈默看见它也像流星刷的一下飘过去。
等谢长生气喘吁吁地跑到沈默的酒店房间,沈默跷着腿,和衡阳的客户边喝茶边聊得开心。谢长生敲开门,看着沈默脸上的微笑,心里一个劲儿地紧张。
沈默站起身对客户说:“潘总,我先和谢长生聊聊,要不您先忙吧?生意还是要紧啊。”
客户站起身,老奸巨猾地说:“生意再重要,也没有沈总重要。难得来指导工作啊,好多事情要向你请教呢。像香江百货,步步高啊,哎呀生意很难谈。还有呢,其实也想了解了解,艾洁公司的城市经理,工作职责是什么。见一个艾洁公司的经理,难啊。不过,你们要有事情,不打扰不打扰。”
沈默笑着送走了客户,也没有想到客户会当着谢长生的面说得如此直白,真是猎狗的鼻子。看谢长生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客户在谢长生背后将门关得咔嚓一声,相当清脆。
沈默不说话,喝着茶,看着谢长生。谢长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包还在背上,头发尖都冒汗。
“老大,不好意思,家里有事,送爷爷去医院,所以耽误了一个小时。”谢长生满怀侥幸,吞吞吐吐地说。
沈默一脸严肃,从上到下打量着他。
谢长生摆弄着手,说:“真的,真的。”
沈默哼了一声说:“你爷爷住得很远吧,看你刚下汽车火烧火燎的样子?”
“啊,是的,是的。”
“你爷爷住在长沙?”
谢长生啊的一声,低下头不说话。
沈默看他,从他在车上打电话开始,三四个小时心里的煎熬和担心全部写在谢长生脸上,直接说:“为什么要骗我?”
谢长生看着自己的手说:“这个,这个。”
“为什么星期一上班不在衡阳,老跑长沙?”
谢长生慢慢地坐下来,包还在背上。
沈默看谢长生意志力快崩溃了,心里说,就这材料,老老实实地干活多好。非要跟付波去混,你行吗?
沈默从包里拿出一沓发票。对谢长生说:“这是你报销的促销费用,刚才客户给我说,很多活动没有做,为什么?”
谢长生赶紧说:“啊,费用也没进我腰包啊,都给客户了。批发赔钱补给他了。”
沈默说:“那你就欺骗公司,乱报费用?”
谢长生抹抹头上的汗说:“我下次注意。”
“证据在这里,怎么个下次法。交到公司,公司还会给你下次吗?”
谢长生负隅顽抗说,“其他人也都这么做啊?为什么抓我?”
沈默大声说:“还狡辩,你是承认你自己了?”
“还有谁,给我证据。”
谢长生低着头,不说话。沈默知道,这种情况在所难免,查不胜查,但是证据对他谢长生来说,谈何容易。
沈默停顿了一会,让谢长生自己煎熬自己的意志力。泡了杯茶,接着说:“刚才客户说很难见到艾洁公司销售人员的影子是什么意思?”
“我常常去他那啊,每周至少去两次。”
“每周去两次,其他时间呢?都在长沙?”
谢长生又低下头。
“客户说不知道艾洁公司人员的工作职责是什么意思?”
“我……可能是嫌我没怎么做事吧?”
“你也知道。你说吧,出了这些事,怎么办?”
谢长生哀求说:“再给我一个季度的时间,我好好改正?”
“你觉得公司会给你一个季度的时间吗?”
“老大,家里正需要钱,等着我每个月工资用。我要是被开除了,就麻烦了。”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工作,天天往长沙跑去干什么?天天在长沙跟付波干什么?”
“也没有干什么,就是玩。”
“玩什么呢?主要在哪里玩?”
“一般都是在万代酒店唱歌,就是那样玩了,找个小姐,玩一个晚上。”
“为什么老去万代,付波带你玩的?”
谢长生好像听出了希望,说:“是啊,就是付波带我去玩的,不是他,我怎么会老在长沙玩。老大,我以后一定好好做。”
“你说付波带你去玩的?付波还说是你把他带坏了。听说你包养了个小姐?”
“没有没有啊,谁说的。我只是常常去找那一个小姐玩。”
“怪了,不是你包养的,难道是他包养的?”
“哦,是他。不过好像也没有包养,只是常常玩吧。”
沈默望着他,希望他说得更多。没想到他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可能谢长生还在工作本身上动脑筋。
“常常玩是个什么概念,那小姐也愿意?我也怀疑,付波没有这么多钱去包养一个小姐吧!”
“常常玩,就是每次去都叫她。付波也老把她叫出去玩。我也听付波说,那个小姐没花他多少钱。每次那个小姐问他要,他都骗骗她,只给一点点。”
“哼,你又骗我吧,哪有这么傻的小姐?我就不信,你不会编个人的名字出来骗我吧?”
谢长生想也没想地说:“我没骗你,万代的98号,叫小红的。雷垒也知道。”
“骗不骗我不重要。骗公司才重要。听客户说,你借了他五千块钱。还有,帮他到超市去对账,有账款没结算。不知道公司不允许这样的行为吗?说严重点,在金钱上说不清楚,公司可以随时开除你?”
“我马上还他,行不行,再给个机会。”
“你还有机会吗?”从包里又拿出一沓发票,并一张报表,“你来看,这是你上个月给公司报销的宴请、出差费用。看这张发票,你到网上去查查,是不是假的?这张表上,记录了你这个季度公司拨下来的专款促销,我刚才在客户的陪同下,都去检查过了。没有一家执行。这些钱,可都是打在你账上了,去哪了?”
谢长生汗水滴下,说:“这个,我把钱退给公司行不行?”
沈默狠下心肠,追杀到底:“退给公司怎么跟公司说,说你以前贪污,现在把钱吐出来?让公司开除你,把你的大名在行业里公布出去,你以后还有的混吗?我听说公司处理这些人都挺狠的。有些人比较自觉,提前自动申请辞职,保住名声,上级还可以帮忙给他点补偿。有些人负隅顽抗,什么都没有了,名气也臭了。这些你可听过?”
谢长生木讷地看着沈默,意志力在一轮一轮的攻击下崩溃,好一会儿说:“我主动申请辞职,老大你能不能也帮忙给我点补偿?”
沈默看着他低垂着头,一边骂其草包,一边说:“毕竟为艾洁奉献了好几年,我会想办法,从工资或者行政费用上补偿你一点。这些东西,我还得想办法给你擦屁股。”沈默指指那一堆发票与报表。给杨燕打个电话说:“谢长生现在申请辞职,你现在把他在公司的账务,文件清理一下,公司配备的笔记本电脑,要收回。”最后对谢长生说,“你现在就回去,今天晚上把辞职申请交上来。明天杨燕会给你办手续。”
谢长生站起来,低着脑袋,轻轻地开门,沉重地迈着步子出去了。包,从进门一直到出门,都在背上安静地躺着。其实也只有包才知道,谢长生从接到沈默电话后,从长沙赶到衡阳,几个小时,它都没有被取下过。
终于解决了一个,沈默想,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