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笑道:“你们都在忙,我不好意思白吃饭,就去买了些水果。”又去看安琪,“对了,我出去的时候,帮你把申请书寄走了。”
安琪闻言,连连拍着自己心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东西不见了……下次记得先跟我说一声,我刚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安娜笑道:“知道了。”
吃过饭,安琪和辰熙双双告辞。看着二人甜蜜蜜的样子,安娜恨得牙痒痒,脸上却一直是平静的微笑。
安琪和辰熙再次来到小山谷。还是一样青翠的山,繁密的树,清澈的小溪。不一样的是,树林深处的小木屋变得更加精致好看了。
两个年轻人在小木屋四周玩了一圈,一路跑跑闹闹来到小树林里。到了辰熙告白的树下,安琪忽然站住,回过头看着辰熙微笑,又抬头去看那个鸟窝。
辰熙立刻会意,怀着几分希冀将鸟窝取了下来。鸟窝里赫然摆着一对笨拙的木戒指。他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安琪:“戒指?”
安琪的脸刹那间通红,忸怩地低着头,结结巴巴道:“我……我向你……我向你求婚!”
辰熙看着她,忽然郑重地将鸟窝又放了回去:“我不答应。”
安琪吃惊地抬起头:“啊?为什么?我们要分别好几年呢。”
辰熙拉过她的手,目光一如既往地明净澄澈,却含了无限深情:“安琪,我不答应,是因为我们不需要。安琪,我相信你,我不会用诺言来约束你。如果你变心了,我就放开你。”
安琪意外地看着辰熙,诧异他会这么说。
辰熙又从鸟窝中拿出戒指,接着道:“但我也是个很贪心的人,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这两个戒指是你和我之间的见证,等你回来或者我出去,我们就正式订婚。”
安琪幸福地点头,一对恋人郑重地为彼此戴上木头戒指,紧紧相拥。
每一天的日子都是那么幸福。安琪每天和辰熙享受着出国留学前最后的相聚时光。芸希偶尔会插进来打趣他们两个。当然,最多的时候,是三个年轻人一起打趣郝快乐和孙美丽。安娜似乎过得也不错,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车,每天开车上下班。她说是向一起合租的女友借的车。安琪奇怪她借车来干什么,但也没有多问。看到她生活得平静快乐,安琪反倒安心。
赵天佑越来越欣赏安琪,终于开始给她做正面指导。安琪进步很快,幸福的未来似乎已经在向她闪闪发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然而,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安琪的入学通知书迟迟不见寄来。
天色渐渐阴了。辰熙在家中坐立不安,看看外面的天,看样子要下大雨。
芸希嘲笑道:“你要是真担心安琪,早点去接她下班不就好了,至于走来走去吗?”
辰熙没好气地看了妹妹一眼:“长兄如父,有你这么拿哥哥开涮的吗?”
芸希忽然又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哥,安琪要出国,你真的不担心?”
辰熙很有信心地回答:“不担心!”
“少自恋了。”芸希做了个鬼脸,“我不是对安琪没信心,我是对安娜没信心。怕她乘虚而入,她看起来,可没有安琪那么单纯。”
安娜?经她一提醒,辰熙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了。那一天的情形,电光石火般在他脑海里闪过。
辰熙忽然觉得不对,安娜那天怎么突然那么好心,帮安琪寄走了申请书?
“不行,我要找安娜问清楚。”他说完,拉开门跑了出去。
芸希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但也没跟上去。
一个人呆坐许久,芸希无聊地起身活动筋骨。看到垃圾桶里的垃圾满了,便提了垃圾袋下楼去倒垃圾。
一辆黑色跑车停在芸希旁边,车窗摇下,开车的人居然是安琪。
芸希十分惊奇:“安琪,你怎么会有车?”
安琪笑道:“是天佑老师的车,他让我开车出来办点事。我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你们。”
芸希笑了:“是来看我哥吧。他去找安娜了,说要问些事。”
“安娜?我正好要去看看她,顺道接你哥回来好了。我走了。”
芸希朝她摆摆手:“开车小心。”
风渐渐大了,天色忽然暗下去,一时间白昼如夜。辰熙匆匆来到安娜住处,远远看见她上车,叫了声:“安娜!”
雷声骤起,将他的声音压了下去。安娜浑然不觉,开车走了。
辰熙想了想,决定抄近路追她,便进了旁边的小巷。
雨势渐起。安娜心不在焉地开着车,雨刷都忘了开,任凭雨水模糊车窗,车轮过处水花四溅。
辰熙跑出巷口,正在左右张望的瞬间,一道白光射来,他回过头,在大雨中隐约看见车上的安娜。
视线模糊,安娜看不清前方,猛然想起去开雨刷,辰熙熟悉的身影,猛然在眼前放大。
安娜吓得尖叫一声,来不及减速,车子不受控制地撞了过去。
在刺眼的白光和刺耳的刹车声中,辰熙撞上挡风玻璃滚了下去……
安娜跌跌撞撞下车,看到躺在车下的人,整个人霎时呆住。
远处,对向车道有喇叭声传来。安琪开车驶来。
安娜看见远处的灯光,吓得魂不附体,转身跑回车上。
辰熙突然意识朦胧地睁眼,抬头看去,依稀间看到安娜跑回车内的身影。朦胧中,他似乎看到安琪回头看他,笑容像天使般纯净美好。安琪,对不起,我爱你,可惜不能陪你到最后了……
安娜慌乱地开车离去,差点撞到对面安琪的车。安琪慌忙避让,车子打滑,冲向路边。安娜猛地加速,疾驰而去。黑暗的夜,大雨阻隔,灯光错开间,两姐妹都没有看到对方。
安琪的车失控地碾过辰熙的身体,撞到路边的树,终于停下。她感觉有异,顾不上自己额头被撞流血,急忙张望前后,在雨中模糊看到后视镜内,照着车尾的地上有只手。
安琪忙下车查看,看到躺在血泊中的人后,她一步步退后,想尖叫,却叫不出声。辰熙!辰熙!不,不,不是你!不会的……
大雨不断冲洗着地上的血,血迹蔓延开去。
一道闪电劈下,映照出辰熙的脸,隐约似有淡淡笑容。
安琪睁大眼睛,一瞬间,看清了,沉默半晌,她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是谁的痛哭声,撕心裂肺,天地为之心碎。
安娜将车停在浩明家下面,匆匆下车,冲入屋子里。浩明正在客厅里接电话,看到她吃了一惊,放下手中电话。安娜一下子冲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浩明,我刚才,我把……”她声堵气噎,有些说不下去。
浩明回抱住她,却没有安慰她,更没有追问,只是无比沉痛:“安娜,我刚刚接到电话,安琪……把辰熙撞死了……”
安娜有些发蒙,愣了半晌,想起和她差点撞上的那辆车。
浩明拉过她:“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安娜像撞了鬼似的,一把推开他:“不……我不去……我不去……”
浩明以为她是伤心过度,犹豫片刻,不管不顾地将她扛在肩头,大步往外走。他不能让她将来后悔,怪他为什么没逼着她去看辰熙最后一眼。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安娜大吼大叫。浩明不为所动。
惨淡的灯光,冷风穿过,门一开一合。
门内,辰熙的尸体已经被覆上白布。芸希扑在上面大哭。
门外,长长的阴暗走廊,安琪失魂落魄地坐着,简单包扎过的额头还渗着血迹。她浑然不觉伤痛,眼神空洞,神思迷离。
突然,芸希冲出来,声嘶力竭地抓着她:“你不是说要接我哥回家的吗?为什么会撞死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安琪任凭芸希摇晃、拉扯,一句话不说,突然间,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
浩明拉着安娜赶来,赫然看见这一幕。
众人被吓到,一片安静。
安琪低低的嘶哑的声音,分外清晰:“不要原谅我。”
眼泪终于一颗颗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每一滴都是一阵揪心的痛楚。
众人为之鼻酸,连芸希也冷静下来。
安琪仍是低声道:“你们不要原谅我,永远都不要……因为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我知道,再多的对不起也没用……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死的人是我!……辰熙走了,剩下我一个人,我要怎么活下去……”
她越说越难过,情绪终于崩溃,瘫倒在地上,哭得无法自已。
自首的安琪被警察带走,暂时关在看守所。
辰熙灿烂的笑容,变成了一张黑白遗像挂在墙上。孙美丽看着孙子的遗照,没有眼泪,手却在发抖。
安琪在看守所的铺位上坐着,阳光透过铁窗照在她脸上,神色间有伤痛,更有努力克制的平静。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祈祷。辰熙,愿你在天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