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的美人,一来就是仨,自然引来许多路人的目光与窃窃私语。
“……?!”洛洛讶异的愣了一下,蓦地警觉,脸色倏然一冷,尽量学着延修哥哥那不冷不热冰块脸,压黯了眼眸,颇有“装腔作势”之嫌的站在原地,再学着奶奶的样子,下巴一抬,用鼻子示人,虽然不怎么美观……
“洛洛!”见小丫头站在原地做着一系列奇怪的动作,贺尘花也没想太多,笑嘻嘻的大步走过来,却忽然一把被贺尘风拉住,后者更敏锐些,察觉到了洛洛一系列表情变化,轻笑着摇了摇头,缓步移过去——
“草民叩见洛夫人——”
“不必多礼——”目光巡视一圈,看向贺尘风。
“草民路经此地,停下稍作歇息——”贺尘风不问自答。
“噢——”洛洛拖长了声音点点头,眼角瞟到奶奶对贺尘风不怎么苟同的神色,颇有见风使舵之潜质的挺直背脊,朗朗上口:“在这种路边歇息太有失身份,简直丢贺家的脸面,公子就要去公子该去的地方——”
“夫人说的极是,草民这便告辞——”
“……”旁观许久的言老夫人对于贺尘风虚心受教的态度似乎很满意,当然对洛洛的“识大体”也很欣慰,终于上前开口:“洛夫人早些回宫吧,至于贺公子,无法相送了,失礼——”
“不碍事——”
话音刚落,扬长的声音便已经响起:“起驾回宫————”队伍渐走渐远,虽不算浩浩荡荡,起码也有些气势。言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心事沉沉的转身回府,没心思再理会贺家的几个孩子。依洛洛的处境,到底能不能坐上后位,她也不禁担心啊……
“走吧——”贺尘风拂了拂水袖,转身看着弟弟们,可惜那和煦温柔的笑颜似乎无法化解此刻的气氛。贺尘花气的脸色微沉,鼓着腮帮子瞪着空气,不知道在想什么。贺尘月则静静的坐在赶车的驾板上,面色平静的望着远处,眼神空然,一言不发。
“唉——”都是些单纯的孩子,贺家大哥无奈的叹气。
“少爷——”老水伯一改之前笑眯眯乐颠颠的神色,沮丧的叹了口气:“回西州还是回别院?”
“哪儿也不回——”贺尘风拍了拍贺尘花的肩膀,笑着挑目远望:“水伯,知道青楼在哪儿吗?”
“青、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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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一下——”清脆的声音虽略显稚气,却挺有气势,一下就让队伍刹住了步子。车帘子一掀,探出半个脑袋:“有件事情忘了,回去——”
“是——”无条件服从。
“从东边拐,在珍宝斋前停下,我要买件东西送去母家——”
“是——”无条件服从。
队伍拐了个大弯,从另一条路直接往回行,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古董铺前停下。
“你们不必跟来,一堆人挤的慌——”
“是——”再次无条件服从。
洛洛兴匆匆的跨进珍宝斋,转个弯儿,果然看见坐在内间儿嗑瓜子的老板娘,十几年前也是醉乡楼的花魁,后来命好从良了,胡妈妈别提有多妒忌,老在醉乡楼唠叨这件事儿……
“呀!你、你——洛儿?!!”无聊嗑瓜子的妇人眼睛一亮,猛的跳起来:“天呐!天呐?!许久不见你怎么出落的越来越漂亮?!啧啧啧,果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咦?你脸上的伤怎么不见了?你是洛儿吧?应该没错啊~听说你跟了西州贺家的少爷?当初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呢?!近日如何?过的好吗?那样的大户人家应该对妾侍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吧?有没有为难你?若是不顺心索性回来醉乡楼,反正醉乡楼的人总是提起你……唧唧呱呱呱呱唧唧……”
一炷香后,洛洛终于忍不住打断——
“嘘——”笑眯眯的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再鬼鬼祟祟的往外张望了两眼:“云姨,他们管的可严了,不让我乱跑,你看外头还守了好多人——”
“啧啧啧,怎么能这样呢?!虽是做人妾侍也不能这么不通情理嘛,啧啧啧——”唤作云姨的老板娘颇有微词的嗑着瓜子皱着眉头:“不过话说回来,妾侍就有这么多下人伺候,你可真有福气——”
“嘿嘿——”洛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再次心虚。最近她总做心虚的事儿……奇怪……
两人叽叽咕咕的悄悄商量了一阵儿,达成共识。于是从珍宝斋后门出去,拐三个弯儿,过一条街,进了小巷,到醉乡楼的后门儿。醉乡楼内寂静一片,似乎没什么客人,只听到一个底气儿挺足的女声——
“贺家公子们难得赏脸包下咱们醉乡楼,你们可得给我争气点儿!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尽力讨二少爷欢心就行,千万别靠近小少爷,至于大少爷,没本事儿没心眼儿的一概不准靠近!有我陪着就行!知道了吗?”
“知道——”娇滴滴的声音齐声附和。忽然从里头冒出一个俐落的:“妈妈,二少爷不就是洛洛的相公吗?”
“进了咱醉乡楼的多的是人家的相公,话可说前头了,你们心里替洛洛喊冤可以,不过甭想得罪咱醉乡楼的客人,顶多趁人多手乱的时候掐他几下子,可别让他逮着了,知道吗?”
“知道——”娇滴滴的声音再次齐声附和。
“咯咯咯——”门边一阵傻笑,洛洛仔细的栓好门闩,这才回头笑嘻嘻的看向满脸惊讶的众人:“妈妈,有火盆吗?”
“……”
“洛洛?!呀!妈妈!洛洛被赶回来了!!”
“臭丫头瞎说什么瞎说!”胡妈妈气呼呼的瞪了一眼小丫头,转身屁颠颠的上前,一把拉住洛洛,神色还算镇定,似乎没什么惊讶。上上下下的看了两遍,欣慰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怎么就没有从良的命呢,看看这行头这气势,有模有样,真是好福气——”说着说着,忽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火盆儿?大热天的要火盆儿干嘛?难不成贺家连个火盆儿也不给你?”
久别重逢的气氛一下没了,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围过来,顺便从陈仓角落拿出一个许久不用的火盆儿,里头的炭倒是足。
洛洛二话不说,取了火石点了火,在众姑娘好奇的水眸注视下,干脆利落的将假遗诏连同真“布套”一起丢进去——烧了个精光。只是那时候她不知这样做着实给自己招了个大祸……
“哪来的烟气?”被洛洛打击到颇为沮丧的贺尘花,皱着眉头无聊的在醉乡楼内乱逛,循着烟味儿拐进来两步,于是便看见一堆姑娘围着个火盆玩儿的正高兴。
醉乡楼的女子果然是不同寻常啊……
“哟,贺少爷——”胡妈妈眼尖的先一步发现了贺尘花,笑呵呵的迎过去:“贺少爷果真是个好人,对咱们洛洛真是好的没话说,连来醉乡楼也带着她,以后我真的可以放心了——”
“……”
“……”众姑娘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噢——”了一声儿,终于恍然大悟。难怪洛洛会突然出现……
“你、你——”贺尘花怔在原地,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吓的有点结巴,傻眼的看着蹲在火盆边玩儿的“洛夫人”。
“来啦——”耳朵尖的贺尘风偱声过来,看见院中的洛洛,倏然一笑,无比醉人:“来坐——”
“嗯——”洛洛乖巧的点点头,拍了拍烟灰,在姑娘们的簇拥下,跟着贺尘风翩然而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贺尘花像樽木雕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