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要送进宫吗?”灰色的背影静静的伫立在夜中,略显沧桑,带着一丝洞悉俗世的睿智。傅池善至今还是觉得心中不安,说不出哪里不妥,却总觉得不该就这样把人送进去。
“嗯,还能如何——”无奈的低沉透出一股淡淡的清冷,言鹤祯微微蹙眉,依旧觉得如今的安排才是最妥当的,对娘,对明赤,对洛洛,对小冰,对自己,都是最好的局面……
他所求不多,只望那个残破的家从此能平平静静,再也没有吵闹与争执。把洛洛送进宫,至少以后明赤不会再以女儿为借口妒忌争执了。
只是他没有想过,也绝不会想到,正是这个决定让他、让傅池善、让所有人——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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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刻着五爪蟒兽的华丽车撵在宫道上徐徐前行,向不远处那渺小的瑰红色圆点驶去。车外随行两列言府的婢女,车队前开路的是北兆王府的护卫。如此招摇的车队自然引来一路目光,宫人虽不知是谁家贵亲或是哪宫嫔妃,但也看得出其来头不小,莫不驻足垂首以示敬畏。
“那是哪个宫的?怎么竟是些面生的宫婢?”
“回禀慧夫人,那些是私府的婢女,并非宫婢。车中的人听说是此次凤朝宴选中的宫人,还未受封。看那婢女与护卫的装束,应该与北兆王府有些关系——”
“哼,还未受封便如此招摇,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明媚的暖日笼住瑰红色的宫殿,一派百花争艳的宫廷少了郁翠高耸的树,一眼望去简直平平一片,藏也藏不了人,防着刺客倒是很好。难怪会有“宫中不准栽植树木”的规矩……
“还能玩什么呢?”双手枕着脑袋的少年皱眉盯着门外,一双脚高高的搁在御案上,金丝描绣的明黄色龙靴沾满了马场的尘土。
“皇上,不如再玩儿木筒投箭吧——”
“……”
“那赛马如何?”
“……”
“那就斗蛐蛐儿?”
“……”
“要不找琴妃娘娘?或者楚贵人?还是如夫人?”
“……”
“那、那就烤、烤~红~薯?”
“正中我意!”少年倏然做起身,眼眸发亮的指着门外:“找人挖个坑儿!还有,赶紧弄一筐红薯来!快点!”
“喳、喳——”小太监急急的退下了,悄悄张罗着人赶紧出宫买红薯。红薯这玩意儿在宫中是拿不到的,御膳房向来忌讳这种东西,所以每次只好偷偷出宫买……
有些烈的日光下几株低矮的牡丹被连根挖了起来,小太监拎着连根儿带株的牡丹屁颠屁颠的跑到湖鹿苑,奉圣上口谕将“心爱的牡丹”赏赐给慧夫人,受了拜得了赏后再屁颠屁颠的赶回御书房外的花园中,就着刚拔了牡丹的坑儿与他们家圣上一起兴致勃勃的埋红薯。
“埋完了怎么办?”某位圣上不解的研究着刚埋完的坑儿,卷着袖子四处拍了拍,将土拍实了,却怎么也找不到点火的地方:“只能埋,不能烤?!”
“这——”小太监挠着头,老半天想不出办法,于是可怜的屁股被人毫不留情的踹了一脚——
“我不管!赶紧找地方生火,快点!”
“皇上——”倏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主仆二人的对话。小太监紧张的一个踉跄,赶紧“扑嗵——”一声跪倒:“参、参见仁王殿下——”
“……”一身水墨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走近,面容英挺,带着几分大气儒雅,像一卷淡色的水墨画,令人看着心神怡然。即便是出口的语气亦如流水沉润,浑宏有力而不失温雅:“皇上您错了,您应称‘朕’,而不该称‘我’——”
“你来啦——”少年笑嘻嘻的拍拍龙袍站起来,自动过滤不感兴趣的话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们自己进去吧,我可不奉陪——”说罢,兀自往花园深出走去,寻思着该找个怎样的地方烤红薯。
仁王见怪不怪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苦笑,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以及更多满满的宠溺。轻轻推门进了御书房,等着他的是满桌待批的奏折与公文。
“仁王殿下——”随其后进来的太傅王秉承半是苦笑半是叹息,无奈到了尽头反到看开许多:“改变一个人非一朝一夕之事——”
“嗯——”仁王凤止青轻笑着颔首,仿佛父亲宠着自己淘气的孩子一般无奈而期待:“所以还请太傅大人多担待一些,这些公文咱们一分为二,各自批阅吧——”
“哈哈哈哈,臣自然乐意——”
御书房内的贤臣仁者如往常一样,开始专心致志的批阅奏章。御书房外的皇帝太监也如往常一样玩的不亦乐乎。
“皇上,咱们每天玩的高兴,却让仁王殿下与太傅大人辛苦置公,是不是不太好?”小石子是小皇帝跟前的贴身太监,胆子比别人大些,性子也比别人直些,最敬重的人便是每天替他家皇上分忧解劳,默默奉献不求回报的仁王殿下与太傅大人。真是好人呐,不管刮风下雨大雪积道,他们日日都来替皇上批阅公文……
“没关系,那是他们喜欢做的事儿——”凤止容不在乎的动了动眉毛,自有自的坚持:“要不你让他们一起来玩儿?他们还不乐意呢——”
“那倒是——”小太监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老臣参见皇上——”忽然又冒出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他们的玩兴,凤止容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儿,并不想多加理会。他们爱说的自然会说,不爱说的去书房跟他皇兄说就行了。
“皇上——”北兆王肃然上前,不紧不慢的禀报:“您在凤朝宴选中的宫人已经送入宫中,如何安排还有待皇上指示——”
“嗯?”凤止容勉强分了点心,想了想,似乎有这么回事儿。那时候皇兄和一帮大臣非得让他从凤朝宴的女子中挑一个带进宫,他心情不好,一个也没挑中,索性选了没来赴宴的那个。
“随便。你问问她,她爱住哪个宫就让她住哪个宫——”凤止容颇为大度的笑了笑,拍了拍龙靴上的浮尘,忽然优雅的一个侧身跳过倚栏,在亭子里坐下。摸着下巴开始盘算起来:“听说她是你外孙女?”
“是,她是老臣唯一的外——”
“她长什么样?”
“虽不算绝色美人却也清——”
“她脾气好吗?”
“温婉娴静知书——”
“她平日都玩什么?”
“不过是些女儿家常做的琴——”
“好了——”凤止容皱眉摆摆手,满脸失望:“具体的事宜你去跟皇兄商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