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小楼现在已正式进入和泽设计部,李商别的办公室刚好又在他隔壁,所以时不时地他就过来串串门。方才他已侃完,打算回去,行至门边,忽闻李商别接起电话,一声“子瑜”刚刚出口,他就已经123木头人,双脚再也挪动不了分毫,耳朵尖尖地竖起,不放过任何一丝杂音。然后,他听到李商别失控地吼出“你被绑架”,“什么,沈司墨结婚”,“你跟蒋慎言”,“定居上海”之类的惊心动魄短句。于是,他立在原地,清晰地感觉到了久违的心跳加速,或者说,心慌意乱。
“老大,她……没事吧?”显然,他最在意的首先是那句“绑架”。
“没事,蒋慎言救了他。”
“那个沈司墨娶了别人?”
“是。小楼,过去让它过去,你明白我的意思?”李商别无奈地说道,“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蒋慎言。”看着对面那张脸上黯然的神色,尽管不忍心,他还是硬着嗓子说道,“小楼,子瑜不适合你,也不可能选你,你明白么?”
管小楼本能地想反驳,张口,却又说不出话来。这是事实,不是吗?无论如何,顾子瑜是不可能属于他的。这几个月的时间,关于这点,他在心里其实早已想通。但想通了是一回事,能彻底释怀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至少,知道她要来,从此与他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他就是做不到不在意。
“老大,让我跟去吧。至少,见见她最终选择的是怎样一个人。否则,你叫我如何死心?”
李商别看着他,良久,终于还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直到管小楼垂着头出了门,他才跌回座椅,恨恨地说了句:“顾子瑜,你个祸害!”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尴尬呀,不管是顾子瑜、管小楼,还是李商别、璐璐。唯有蒋慎言一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兀自乐呵呵地牵着顾子瑜,跟众人一一打招呼。
李商别是第一个跟他握手的,短促但有力的劲道,成功人士的自信姿态。长相俊逸,阳光洒脱,大方得体……李商别忙着打量,不失偏颇地给出如上评语。嗯,这男人还不错,初次见面,他给了85的印象分。
而管小楼,面上无异,实则不无嫉妒地在心里暗暗对比。好吧,他得承认,这个叫蒋慎言的的确优秀。尽管酸溜溜,但还是伸出手去,连声道“久仰久仰”。
至于璐璐,先是扑上去给了顾子瑜大大的一个熊抱,甚至很欠扁地在她侧脸上响亮地啵了一记。无视身后各异的目光,她转身看向蒋慎言,笑得像找到了组织一般,伸出右手,紧紧抓住蒋慎言,大呼:“真好!真好!帅哥,这败类以后就交给你了。”
顾子瑜一滴冷汗就滑了下来。上前拖开丢脸的损友,她笑笑,招呼道:“好了,我饿死了,先去吃饭!‘伤离别’,阿,不,是李大帅,请客!”
一行五人浩浩荡荡杀向海鲜楼,热热闹闹(至少表面上)地大吃了一顿。当然,蒋慎言趁着上洗手间,偷偷结了帐。这么个献殷勤的好机会,他怎能错过?据他了解,李商别可是顾子瑜的最大死党,看来以后得好好跟这位仁兄拓展拓展交情。
饭后,各人散去。顾子瑜被一脸神秘的蒋慎言带往他们在上海的家。路上,她还大叫来着,蒋慎言果然是超级行动派,这么几天工夫居然已经暗中安排好了安身立命之所。下车,顾子瑜彻底惊呆了。Dream House!
蒋慎言亲自选的房,位于明辰紫苑,独立式的一幢幢三层式小洋房。顾子瑜喜欢的样子,建筑风格简洁,户型设计别出心裁,不失婉约,隐隐又透着时尚与精致。此外,交通颇为便利,出了小区大门,不需几分钟就是地铁站。小区里的配套设施也很完善,诊所、银行、超市、书店俱备,还有草地、小桥、流水、小型花园。
就这样安定了下来。完全没有压力地,两人商定先作度假便是了。顾子瑜不忙着找工作,蒋慎言也乐得享受假期。两人也不常出门,多数时间就是待在屋里看奥运。饿了出去吃饭,顺便逛逛宜家,捧一堆别致或精致的家具、饰品回来。能和一个男人手牵手逛宜家,是代表了一些什么的吧?顾子瑜也不去想,放任自己享受这样的简单生活。
晚饭过后,蒋慎言都会带着顾子瑜出门散步。有时兴致高了,就走上一刻钟,那便是外滩了,上海最具魅力的地方。不用做什么,两人手捧一杯星巴克,闲闲吹着黄浦江的风,看万国建筑博览,顾子瑜誉之为外滩的精彩,乃至上海的精彩。中国银行、和平饭店、海关大楼、汇丰银行,鳞次栉比,风格各异,建筑色调却意外地统一着,整体轮廓线也是惊人的协调。徜徉其间,似穿梭于旧上海如梦般繁华的往事,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一种刚健、雄浑、雍容,华贵的气势。
也有时候,顾子瑜贪懒,蒋慎言就牵着她在小区里瞎溜达。当然,带着那只日渐强壮的藏獒。刚搬来第一天,环视一圈,发现绿化面积惊人,于是顾子瑜心血来潮跟他讨论养只什么宠物好。
蒋慎言以为她会说猫,波斯猫也好,加菲猫也罢,统统符合顾子瑜的形象或喜好。偏偏顾小姐生性中意剑走偏锋,另类到了骨子里。最后,蒋慎言拗不过她,只好在选项A:大狼狗,选项B:藏獒中,毅然决然选择了B。自此,黄昏时分,明辰紫苑的小花园中,总能看见一对俊男美女牵着一头基本通体全黑,除了眼部、颈窝和腿部伴有一点金黄的藏獒。
为了好养活,顾子瑜选了一只五个多月大的藏獒,彼时已有三十公斤。许是顾子瑜招它待见,刚开始的时候,它只听她一人的话。当然,这和她每日兢兢业业为它打点食物也不无关系。一直听说藏獒的食量是很惊人的,顾子瑜于是跃跃欲试,想跟它比比,结果一天下来,她就垂头丧气大呼惨败。小藏獒一天需要进食三到四次,瘦肉半斤,牛奶一斤,鸡蛋数个,米饭一斤,蔬菜半斤,另外还要给它添加鱼肝油、骨粉和微量元素,上、下午茶就拿动物的软骨给它打牙祭。
顾子瑜给它取名“大侠”,尽管,多数时候她都愤愤然大呼其为“大虾”。蒋慎言是十分吃它醋的,于是每每趁顾子瑜不在家就使劲地念叨。和顾子瑜在一起越久,越学得她识时务的习性,蒋慎言自知绝对没可能打得过那“畜生”——那是他对它的腹诽昵称,于是唯一报复行为不过只是碎碎念了。嘴里骂着,脸上却还要摆出一副欢喜样,远看倒好似是在夸它。没办法,你敢凶神恶煞试试看?
嫉妒管嫉妒,蒋慎言对它还是十分照顾的。刚开始顾子瑜总喜欢亲自牵它去散步,渐渐的,随着“大侠”的体重赶超她,她再也无力驾驭。于是,人遛狗变成了狗溜人。顾子瑜气愤不已,又受不了当众丢面子,只好改由蒋慎言这苦力代劳。
也时常与李商别跟璐璐来往。至于管小楼,那次机场一面之后就彻底失了踪影。蒋慎言后来套出了他的来历,吃醋不已。顾子瑜倒是不以为意,谁少了谁是活不下去的。管小楼要真能忘了她自是最好不过,她也总算可以心安。
至于最终璐璐有没有上了李商别的心,顾子瑜不敢确定,也从来没想过要问。就像,李商别也从来不问她,这样跟蒋慎言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爱上了他?还是,只是责任?沈司墨呢?真的过去了?
倒也不是禁忌,搁到以前,顾子瑜绝对是耳提面命、一天照三顿外加夜宵地碎碎念,好像不把答案逼出来就显得不够关心他。可是,渐渐懂事了,谁没有一些不欲对人道的心事呢?被戳到心内最软那块肉的滋味太不好受,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即使是最好最好的朋友。至少现在他们活得五光十色,至少彼此都知道只要自己想倾诉,有一双耳朵随时待命着。
最近李商别被派去了香港公干,于是璐璐更加频繁地来找顾子瑜。有时相约打场高尔夫,有时又是携手踏平南京路或是衡山酒吧街。最近小妮子迷上了瑜伽,死活要拖着顾子瑜同去。顾子瑜也是有自知自明的,素来脑门上刻“运动低能”的主儿,还是莫去贻笑大方才好。谁知李商别不知哪来的消息,专程打来电话说顾子瑜此人乃系顶尖能屈能伸者,不练瑜伽天理难容。顾子瑜语噎,最终还是被璐璐拖去了。
哪知一失足成千古恨,也没听清课程介绍,迷迷糊糊挑了个听起来十分散漫的流瑜珈。进去以后,发现所谓流瑜伽根本就是让人拼命流汗的瑜伽!顾子瑜大叹命运不济之余,只好使劲偷懒,所有动作秉承做一半原则。可尽管这样,常年不运动的老胳膊老腿现下拿来死掰,不来个挫筋断骨已是大慈大悲了。一节课下来,顾子瑜彻底领教到五马分尸的感觉。
偏偏回到家还要经受蒋慎言的访问,顾子瑜被逼急了,大吼一句:“他妈的流瑜伽!我现在恨不得拿脚抽自己脸!”
蒋慎言睁大眼睛,万分崇拜。“子瑜,你已经能把腿扛到脸上啦!”期待看现场表演的眼神。
顾子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练它干嘛,家里现在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么?要我去讨饭?”
蒋慎言从此不敢再提流瑜伽三个字。不过,幸而,在顾子瑜声泪俱下的控诉下,璐璐终于打消了拖她陪练的念头。其实,根本原因还是璐璐自己也坚持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