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你站住!”
我不听,继续在前面疾走。
我妈急了,也不管这是公众场合了,扯开嗓子一声吼:“章染笙你给我站住!!!”我停了下来,回头看看她,还没等她追上来,我扭头又跑了。
等我跑到家,我妈已经翘着脚拿着鸡毛掸坐在沙发上候着我了,不要奇怪,我当然跑不过奥迪。
我妈看我一眼,讥讽道:“行啊!能耐了啊!还跑不?”
当然跑!
我转身就往楼上跑,刚想关房门的时候,许一泽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死死地抵着我的门,一边还喊着:“妈!妈!你快来啊!我逮着她了,妈!”
我红着眼睛,咬着牙关拼命地想关门,直想把这个小混蛋给夹死了了事,我妈已经赶上来了。这下,我就像一个充足气的气球,被一根小钢针戳了一下,所有的力气瞬间都流逝掉了。我松开抵着门的手,许一泽一个来不及收力,直直地向我冲过来,撞在我身上,我被他撞得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撞得移位了。
等我眼前再度恢复光明的时候,看见我妈已经杀气腾腾地坐在我床上了。她那脸,黑得简直跟锅底似的,我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也学着小混蛋许一泽那样,扯开嗓子朝楼下大叫:“爸!爸!救命啊!出人命了啊要!”
我爸瞬间就出现在了我房门前,速度快到我怀疑他以前练过凌波微步之类的绝活。他戴着一副黑框眼睛,手里还拿着一张报纸,显然是从书房里赶过来的。看到我们这架势,倒也不含糊,直接往我妈那里走,搂着我妈的肩直想往外带,一边劝说:“你这是干嘛啊?好好的中秋,你闹成这样何必呢?”
谁知我妈软的不吃,挣开我爸,用鸡毛掸指着我的鼻子说:“这是我闹出来的事吗?好好的吃一顿饭,看给她搅成什么样?叫我以后怎么有脸去见人徐夫人。”
爸爸笑起来,“这有什么啊!赶明儿你和人说,咱闺女看不上她家小子!”
“什么?!看不上!”妈妈又开始拔高嗓子,“长得好不说,又是MIT的硕士,现在自己有公司,这么好的条件还看不上,她当自己是长金毛的凤凰啊,是不是想嫁布什啊!”
当妈妈说到金毛的凤凰的时候,弟弟就开始在旁边捂着嘴偷笑,我气不打一出来,顶嘴道:“这念头年轻有为的硕士多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还没说完,妈妈的鸡毛掸终于突破老爸的防线,向我打来,一边打一边还说,“没什么了不起,没什么了不起你怎么不给我去找一个让我看看啊!”
我妈明明没打我脑门上,我怎么脑门像是被打了一般,冲口而出:“什么了不起,再好也没有一航好!他不也是年轻有为的硕士!”
房间里一片静默,就像是小时候看电影的定格,大家都被定在了某一个表情上。妈妈是半张着嘴,睁着眼睛,很惊讶的样子;爸爸是垂着眼,无比尴尬不自在的表情;弟弟是一副很崇拜不能置信的模样。
许一泽最先反应过来,“哈!”怪里怪气地一声笑,好像把众人都惊醒过来了。爸爸干咳两声拖了把椅子坐下来,妈妈跳起来,倒没再打我,气得呼哧呼哧地像烧开水的水壶,她说:“这能一样吗?啊!一航是你哥哥你知道吗?他……”
“嘉英,”爸爸开口打断她,抿了抿唇说到,“不要把孩子逼太急了,再说,小笙崇拜哥哥很正常,她心智开得晚,还没有遇到动心的男孩子呢,自然也无从知道哥哥和情人的区别。”
爸爸这一番话,虽然是对着妈妈说的,其实都是冲着我讲的,我知道。谁说我心智开得晚,我十六岁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一航,到如今,整整十年。我不和他们争辩,既然一航说我们不可能的,那就维持原装吧。
“让孩子好好想想,我们先出去吧。”爸爸又说,率先起身离开。
许一泽早就溜了出去,妈妈也站了起来,就要离开时,“妈!”我突然叫道,“我有事问你。”
“什么?”妈妈背对着我,并不转身。
“你和爸爸,也是相亲认识的吗?”我极力平静自己的声音,装作无意般问道。
“不是,怎么了?”妈妈转过身来看着我,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我问这样一个敏感的话题,猪都知道动机不单纯,何况我那比狐狸还精明的老妈,她直接说,“你又在动什么歪脑子?”
我的脑海里充斥着程颖为她妈妈抱不平的话和指责我妈的话,难道是真的?怎么会是真的呢?丁教授多么有正义感的一个人,他怎么会把我妈教育成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呢?我自己的爸爸多好的一个人,我妈都和他合不来,又怎么会看上一个有家有室的人呢?还有,这个爸爸也很好啊,怎么会做出对不起自己妻子的事呢?
我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讲了些什么,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左脸颊火辣辣的疼。走进洗手间一照,果然,一个巴掌大剌剌地印在我的脸上。我还是没有哭,我抱着自己的维尼熊,把头埋进它的肚子里,我不停得埋进去,觉得气闷了也不顾,拼命地钻,好像这样就不会感觉到委屈和疼痛了。
突然,有人伸过一只手来拉我,我看也不看地拍掉,一边还叫道:“你走开!”
那人不依不饶,非要把我拽起来,我死命地抱着我的熊。拽不动我,那人开始拽我的熊,拉扯了一会,终于听到我妈倦极冷极的声音,“你给我起来!”
我还是努力往维尼的肚子里钻,终于憋不住哭出来,一边嘶声哭喊着道,“我不怪你……可是你走开……现在不要碰我……我不怪你……呜呜呜……可你走开……”我使出吃奶的劲将维尼熊越抱越紧,就怕一个疏漏便被我妈夺走,反反复复的哭喊道。
“不怪我?”我听到我妈一声冷笑,“你要怪我什么?”
我又断断续续哭了很久,哭够了,撇过头偷偷看一眼我妈,她坐在我跟前,倒是换了一身浴袍,她也发现我在看她,挑一挑眉,问道,“你说,你要怪我什么?”
她再怎么样也是我妈,我虽然怕她,但我也很爱她,我当然不好说她什么,于是说,“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你给我说说。”我妈又来拽我,“来来来,您别躲着,有什么不满尽管说,使劲说,今儿个,我就让你说个够。”
她终于成功地把我拽离我的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抢走我的枕头等一切刻意让我躲起来的工具,逼得我不得不直视她。“别客气,使劲说。”
我还是摇头。
“说啊?怎么成锯嘴的葫芦了?刚不是很能说吗?”我妈讽刺地一笑。
我刚说什么了?我真的没印象了。我继续摇头,又想哭了。
“得了,您也崩哭了,我就直接告诉你,我,丁嘉英,没有抢过别人的男人。怎么样,您还满意不?章大小姐?”我妈俯低身子看着我,问道。
我傻了,我愣了。我妈这说的什么?她没做第三者?我妈说的我当然相信。那……那那……
“妈,”我傻傻地叫道,“可是,可是……”
“哟,您现在承认我是你妈了啊。可是什么,您也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谁造的这谣您找谁去!”
我妈一口一个“您”,我听着别提多炸耳了,小声说道,“妈,我错了。”我一向是积极认错,且认错态度特别好,“妈,妈,我真的错了。”说着说着,我居然先笑了出来。
“啊?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妈柳眉倒竖,又要发火,我赶忙说,“您行得正走得直,我当然高兴了,我那是自豪的,真的,特自豪!”
“哼!”我妈看我一眼,也不再说什么,扭着屁股走了出去。我看着她的身影,小声嘀咕,“谁让你这么风情万种的,怪得了我瞎想么?”
再摸摸脸,好像一点儿也不疼了,心里呵呵呵地直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