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走错地方了,如今再好的酒本王喝了也是白喝。”
青衣人不语,又走进两步,将酒壶抛了过去,楚天澈利落一个翻身接下,拔下塞子灌了两口,这时才略带好奇得望向来人,待看了片刻之后忽然大笑出声,单指挑指着青衣人银色的面具,清清楚楚道,“你是苏甫明。”
“哈哈……”那人亦是痛快仰天长笑,赞许地点点头,“澈王果然不负本宫的期望,好眼力!”
即使对他有暧昧的纯嫔在他变声之后也认不出来,没想到楚天澈竟在他还没有开口的情况下就能这么有把握的认出他来。
楚天澈继续灌着清酒,邋遢的模样掩盖不住他眼里的锋芒,斜睨一眼,他笑道,“本王见过不少文人雅士,也见过不少资深谋士,却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雅如煦风浑然天成的气质,虽然只是一张很普通的脸,但就是让本王没办法忽略。”
苏甫明点点头,“王爷过誉了,本宫一介江湖草莽而已。”
“呵呵,江湖草莽?江湖草莽能将王爷玩弄于股掌之中,江湖草莽能随意进得了这高墙,江湖草莽能在大楚和西凉皇室之间搭成一桩买卖……如今看来江湖还真是人才辈出。”
虽然凌乱邋遢,可楚天澈的思维话语一点都不拖沓,字字珠玑,当初的风华依然半分不减。
苏甫明笑着接受,不见半分尴尬,一举一动仍然仿似月中而来的仙者般飘飘如风。
“王爷打算在这里喝一辈子酒不成?”
杂乱的房间与他优雅的身姿形成强烈对比,他在尘土间走过,衣袂不沾尘埃。
楚天澈的眸子明显暗了几分,这么多年他几乎是除了楚天笑之外最优秀的皇子,这么多年他的努力被大楚认可,如今却被一堵高墙挡了半生功勋!除了喝酒,他还能怎样?
苏甫明看得出他的失神与失意,淡笑道,“王爷以为你牺牲自己就可以让林暮雪幸福吗?或者说这样她就能得到楚天笑的疼爱?那现在不妨告诉王爷,林暮雪在楚天笑身边被毒箭穿胸而过,差点就成了活死人,她在翊王府里被当作畜生一样拴在树下……”
“啪,啪,啪!”
酒壶碎了,矮几倒了,茶蛊也碎了,楚天澈的眼赤红一片,这六十多个日夜他想的最多的就是林暮雪,想的最多的就是她能好好活着,幸福的活着……
但是!他听到了什么,谁能告诉他刚才他听到的是什么?
“哈哈……”
笑,大笑,笑到满身的颓废都被苦涩冲刷干净,他的眉宇间充满彻骨的痛与悔。很多次他都在想,如果当初他也能像楚天笑那样将她困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是不是如今她也许已经接受了他?
“你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拿这些消息来消遣本王吧?”
“当然不是。”苏甫明找了一个干净的凳子在楚天澈对面坐下,续道,“如果苏某说能帮助你离开这里呢?”
骤然,楚天澈的目光凌厉万分,犹如刀剑一点一点逼过去,化作冷雾,“你的条件。”
苏甫明轻笑,果然楚天澈不像他的母亲那样傻。
“也不能算作条件,苏某就是想借王爷的手让楚天笑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依然是那凤鸣玉漱般的优雅,却带着丝丝致命的毒素,让人畏惧。
楚天澈蹙眉,“本王凭什么要与你合作?或者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让父皇原谅本王的罪行?”
苏甫明起声,背光而立,挺直的身板如风似柳,浅浅答道,“难道王爷想等来林暮雪死去的消息吗?还是说王爷天真的以为楚天笑真的能给她幸福?当然还有纯嫔娘娘,你这样自暴自弃为红颜一付半生,可有想过她的处境和感受?这么多年她为你费尽心思,你有为她做过什么?或者说你给了她什么她想要的东西?”
一字一句,无不是楚天澈如今心底最牵挂和歉疚的事情,他的心思全被他说中,瞬间他的神采就暗淡了下来,自责到及至。
“至于如何出这高墙,大概还是要纯嫔娘娘出一番力了,不过我想她是愿意的。还有……”苏甫明走到门前突然又侧首望过来,笑容诡异而阴冷,“马上我就会令林暮雪对楚天笑恨之入骨,而失去唯一港湾的小姑娘……呵呵,如果她还能感觉到你的温暖的话……”
低笑随着他的脚步渐渐远去,仿佛是魔音绕耳,一点一点撩拨起楚天澈心底深处的魔弦,他的目光在他的笑声里逐渐深如幽渊……
他记得,自己的女人当然要自己保护才放心。
他也记得他说过,如果真的再有一次机会就绝不会再放手!
露华殿自澈王被幽禁之后就没有了昔日的热闹与繁华,纯嫔也一改往日张扬跋扈的作风整日窝在屋子里,很少出门。
院子里有几个宫女浇花,虽然这露华殿不及半分凤鹫宫的壮观,却是这后宫唯一种植牡丹的地方,而纯嫔这一生只种这两个品种,瑶黄和魏紫。
不知不觉间,几枚银针嗖嗖飞来,院子里的宫女眼前一黑双腿一麻昏了过去,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而后,青衣如柳翩然而下,飘飘衣袂在花前扫过,万紫千红抵不过他拂袖的风华。
苏甫明好整以暇地走进房间,看着那个总是眉飞色舞的女人懒懒躺在榻上,精明的眼里有坚定的信念也有瞒不过自己的失落。
门开的刹那,纯嫔就清醒了,整个人奇迹般的迅速覆上精神,玫红色的宫服也一下子衬出了她的娇媚,“是你?你终于来了!”
没错,这是那个人的味道,像野外清新的花草,只有他才能带出这样温润如玉的芳华!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如今她等的最多的祈祷想要见到的竟是这个连真实面目都没有见过的男人,而那个她口口声声心心念念要夺回来的男人已经常常不被她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