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快下山了,天也冷了不少,明显觉得地上的土又硬了不少。
翠环不耐烦地看着那个翻地的身影,恨恨道,“娘娘说了,翻不完不准吃饭,你自己慢慢翻,我要去吃饭了。”
林暮雪没有回答她,可以说一整个下午面对她的唠叨林暮雪都当作没有听见。终于在翠环离开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的喘着粗气,轻轻拢着磨破的十指哈着气,连痛都被冻结了。
血,总是让她不经意想起被斩的父亲,那是她第一次见血,那么多的血,都是她父亲的血,所以现在的她,很怕血。
天黑的好快,冷风呼呼的刮,这天气八成是要下雪了,所有奴仆都歇息了,连走动声都没有了,她还在翻地,努力得拼命的翻地,肚子好饿,身体也好冷。这一刻,林暮雪的感受更深刻了,世界只留下了她一个……
有什么落到脸上化成冰水,林暮雪伸手去摸,却突然想哭。下雪了,很小很小的雪,翻过的地很快又会被冻结……
“不,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林暮雪说着,将身上衣裳脱下来盖在地上,可是又怎么能盖住?
她想,一定是她平日捉弄人造的孽,所以现在事事不顺!这样的情景让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天呐,难道连一份快乐都要剥夺吗?
半夜那场几乎不能称之为雪的雪还是将土地又冻住了,天刚亮,所有见到林暮雪样子的人都很吃惊,包括纯嫔。
殿里很暖和,烘着上好的木炭取暖,林暮雪跪在地上不能动弹,磨破的十指受了冻变成青紫色肿了起来,包括浑身的每一个关节都没有了感觉。她以为她熬不过来,就像那日晕倒在刑场一样,她以为她会死,或者说她在潜意识里希望自己死。
但是没有,所以她还必须要面对。
纯嫔蹙眉,看着地上衣服凌乱浑身僵硬的林暮雪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依旧那么无辜那么隐忍,越看越像凤鹫宫那个女人!该死,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最会勾引男人!
压抑住心头对另外一个人的恨意,纯嫔挑眉看向翠环,“地松得怎么样了?”
翠环其实早就被林暮雪的样子吓倒了,这时忐忑地看了看纯嫔的神色轻轻道,“她说夜里下过雪,松过的地又被冻住了。”
纯嫔不悦,冷冷道,“下雪?昨夜有下雪吗?”
所有在打扫的宫女同时一怔,话里的意思她们都明白。于是翠环咬着牙摇摇头道,“奴婢不知道。”
“你们呢?”纯嫔又提高音调问那几个打扫的宫女。
“奴婢不知道。”
弱弱得宛如黄莺般的女声将林暮雪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什么时候她的人缘这么差了?
“哼!林暮雪!”纯嫔甩手一泼,滚烫的茶水全部洒在她冰冷的脸上,差点令她窒息!
她,已经忍了太久!
“我没有撒谎!”林暮雪突如其来的大吼,夹杂着几份虚弱响起,所有人大吃一惊。
忍着膝盖上犹如针刺的痛楚,她凛然起身抹掉脸上的几片茶叶,大眼睛里全是倔强与坚持,她可以为父亲赎罪,可是逆来顺受,却无法容忍她们这样过分的否定她,怀疑她的人格!
然而下一刻,等待她的依然是一杯更烫的茶水,纯嫔像泼垃圾一样又一次打湿她的脸,笑容冷漠而残忍,她给翠环一个眼色,后者随手拿起鸡毛掸子狠狠往林暮雪膝窝打去!
“恩……”林暮雪闷哼一声跌倒在地,就再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
翠环又加了几掸子在她背上,骂道,“你是向天借了胆子吗?敢顶撞娘娘!”
纯嫔悠闲得捋捋发髻,接过新茶啜了两口,道,“以为迷惑了澈王就敢如此顶撞本宫?大楚国人最恨卖国贼,你们林家现在在大楚就是臭虫!本宫不会再给你机会接近澈儿!”
恨恨得冷冷的一双眼将林暮雪所有倔强避退,心里的痛已经太深。
“既然你这懒惰的毛病还没改掉,本宫就好好教教我这露华殿的规矩。”纯嫔将外衣披上,亮丽玫红色将她细腻的五官衬得愈发鲜艳。
“翠环。”
“奴婢在。”
“带她下去跪锁链,水不能撒,不到日落不准起来。”
“是!”
翠环粗暴得提起林暮雪走了出去,纯嫔懒懒闭上了眼,很快又昭了奴才吩咐道,“去告诉澈王,本宫今天不舒服要歇息,让你不必来请安了。”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林暮雪今天躲不过去了。
冰冷的铁链,滚烫的铜壶,一双手,一双膝盖大概要废了。林暮雪这样想着,看到宫女搬了卧榻和矮几放到院子里,不多时翠环搀着纯嫔出来,纯嫔像看一场让人心情愉悦的戏剧般因为她的狼狈而异常开心,懒懒在榻上喝着清粥。
林暮雪淡淡一笑,“其实娘娘不必这样,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澈王也不过是同情我才三番几次帮我。”
这,算不算服软?林暮雪只是想撇清这层关系,如此恶心的皇宫她不想再与谁有任何瓜葛。
纯嫔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这个林暮雪不是一般逆来顺受的宫女,所以挑眉道,“你是罪女,皇上宠幸林将军多年才格外开恩,不过本宫并不希望因为你而连累澈王。”
纯嫔说的很明白,林暮雪忽然也觉得自己像臭虫了。
接近晌午,侍卫忽然禀道,“贵妃娘娘吉祥!”
纯嫔明显脸色一冷,旋即起身与一众宫女静静看着静贵妃走过来,虚假一笑,“给贵妃娘娘请安。”
林暮雪因为跪着看不到静贵妃的模样,只听得那声音特别温柔潜静,“都免了吧。”
“谢贵妃娘娘。”
静贵妃落座,目光便与林暮雪相对,瞬间有一刹那的迟疑,而林暮雪只觉得自己看到仙人了……这位六宫主宰貌相和善美丽,宛如庙里的菩萨娘娘,一声浅银色宫服将她显得更为素雅清新。
静贵妃不解道,“这……纯嫔妹妹在惩罚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