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如今没力气和他计较这些了。
黛玉早已搬进了贾母正房的跨院儿,也是贾敏的旧居,名叫“枕梦阁”。自那以后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每晚都偷偷起来习练五禽戏,身子倒也一天比一天好了,只是她天生骨骼纤细,看起来仍旧是娇娇弱弱的。
贾宝玉也仍旧天天过来缠着黛玉,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只是那个噩梦依旧时时警醒着黛玉,倒死与宝玉生了一层隔膜般,尤其并不敢在王夫人面前有一星半点错失。
就这样,日子在指缝间悄悄溜走,转眼又过了三年,黛玉已是十一岁的少女,骨骼匀停,一身书卷清气,更衬得人比花娇,气若幽兰。随随便便在那里一站,便显得与众不同。
更何况,黛玉自有一套审美观念,不管是房间布置,还是衣饰簪环,尽皆别有一番雅致韵味。
闲暇之时,她偶尔也会想到一些小时候未曾想到的事情,比如说,龙哥哥到底是什么来历。现在回忆起来,父亲待龙哥哥除了有那种长辈的慈和外,隐隐还有一丝恭敬,而提到龙伯伯时,竟满是敬佩。龙哥哥啊,我们又是许久不见了,你什么时候能再来看看玉儿啊!
这一天,黛玉正与迎春一道下棋,探春在一旁观局,惜春拿着画笔呆呆出神,忽然有小丫鬟过来笑道:“以后咱们这里可热闹了,听说姨太太要进京来了。”
黛玉不明所以,问道:“什么姨太太?”
探春笑道:“想必是太太的妹妹、薛姨妈要来了。听说他们家的表姐名叫宝钗,和二姐姐同年,学问是极好的,这一来了,咱们又多了一个姐妹了。”
惜春冷冷说道:“只怕人家未必是来攀咱们这一门子亲戚的。”
“他们来也好不来也罢,总不是眼前的事。林妹妹,你也要落下这一子才是。”迎春脸上一直淡淡的,两只眼睛自始至终就未曾离开棋盘
黛玉笑道:“是了,如今倒且不必理会那些闲事。”
这里正说着,宝玉兴冲冲推门走了进来,拍手笑道:“你们可听见说了?薛姨妈带着薛大哥和宝姐姐就要进京来了!”
探春和惜春忙起来让座,说道:“我们也正在议论这件事呢。”
黛玉看着宝玉那兴奋的样子,冷笑道:“想必这位宝姐姐也是你神交已久的吧?必定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了!”没想到宝玉竟是这么一个人!当初自己来了,他便撇下了家里的众多姊妹,每日只和自己厮混,开心的像是吃了蜂蜜。如今听见又要有一个姊妹来了,就如此忘形。对他这种“博爱”十分不满,哼,就从未听龙哥哥在自己面前议论过哪个不相干的女孩子。
宝玉见黛玉脸上不快,笑道:“我刚从太太那里来,也是听太太说的,薛大哥名叫薛蟠,比凤姐姐还大一岁,宝姐姐叫宝钗,比我大两岁,跟二姐姐同年,是正月里的生日,至于相貌如何,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总不会比林妹妹更加好看吧?”
黛玉沉下脸来,怒道:“二哥哥,你满嘴里都是什么话?当心我告诉舅母去!”
探春见黛玉恼了,忙打岔道:“二哥哥,你可听见说,薛姨妈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进京了?我听说,薛姨妈自打出阁后,就没到京里来过一回呢。”
“听说,是因为要送宝姐姐待选。”宝玉说完,偷偷看黛玉脸色,见她并无怒容,这才放下心来。
惜春冷冷说道:“我说么,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进京了,原来是盼着到宫里当奴才呢!”
探春忙道:“四妹妹是说的是什么话?”薛宝钗她虽没见过,更谈不上有什么情谊,但那毕竟是宝玉嫡亲的两姨姐姐啊!这话要是传到太太耳朵里,又该大家惹不干净了。
惜春自顾自在短几上作画,就似没听见探春的话一般。
“林妹妹,你棋差一着,只怕是要输了。”迎春笑道,她的全副心神都在棋枰上,根本就不理会别人在说什么。
宝玉又向黛玉道:“后日薛姨妈一家就要到咱们家了,太太说要留姨妈一家在家里住呢。”
探春笑道:“太太她们老姊妹多年不见,正好亲香亲香,咱们也可听宝姐姐讲一讲那一路的见闻了。”
惜春冷冷一哼,瞥了探春一眼,又垂下头去。
迎春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宝姐姐’啊?”
黛玉取笑道:“二姐姐真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布枰上棋啊!”
迎春不以为意,半晌才轻轻一叹:“世事如棋,棋却不俗。”
一直在旁边默默不语的李纨,不由想到,太太年轻之时本也是位美人,薛姨妈必也不差,那么她的女儿定也是个拔尖的,况且薛家泼天富贵,太太把这一家人留在家里,莫不是安了别的心思?
次日,众姊妹省过贾母之后一起来到王夫人上房,却见王夫人正和凤姐拆阅薛姨妈的来信,见众姊妹来了,就说道:“我这里很不用你们侍候,都到老太太那里去吧。”
探春笑道:“太太,我们听说薛姨妈要来了,所以过来看看。”
王夫人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明日他们就到了。你们去吧,我这里还要和你凤姐姐商量点子事情。”
探春讨了个没趣,垂下了头,和姊妹们一同回到贾母房中。
贾母笑道:“你们可知道薛家要来了?”
李纨陪笑道:“昨日听宝兄弟说了。”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叹了口气:“你们该去哪散淡散淡,就去哪儿吧,我这里正要歪一会子。”
探春招手叫过贾母身边的丫鬟琥珀,一同来到外面,悄悄问道:“我怎么看着老太太不大高兴呢?”
琥珀一向心直口快:“听说薛姨太太的大少爷为了和人争买一个丫头打死了人命了。”
众姊妹都是一惊,就连一脚都已踏出门槛的的黛玉也收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