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着眼睛,对绿荷的话并不上心,只是随口嗯了两声。君易华喜欢我这件事我小时候就知道,我当他是对小妹妹的喜欢,只是,他说他爱我,我却总是不信的,这深宫里,每天都有女人排着队等他临幸,不少我一个。水雾打湿睫毛,微重,被林三扰了半夜没睡,在热水里泡久了,困意也上来了。
绿荷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小姐,你看,这华莺宫早在两年前就建好了,是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开工的,那时候还没有起名,碧桐和绿荷先前是伺候皇上的,一下子被谴来守着一处空的宫殿,还以为是做错了什么皇上要罚我们,可把我们吓坏了,那时候绿荷还哭着求过皇上呢。”我闭着眼,任她和小丸子把我从水中拉出来擦干身上的水。
“后来宫殿有了名字,小姐也跟着住了进来,我们做奴婢做惯了,小姐没来之前,偌大的宫殿每个人可以伺候心里还不好受呢!”
“嘿嘿,小姐和其他宫里的娘娘都不一样。怪不得皇上对小姐也不一样。”绿荷帮我系上腰上的缎带,我睁开眼睛,随口问她:“怎么个不一样法?”
“绿荷也说不好,但是就觉得小姐没有小姐的架子,和奴婢们相处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主子,哪有小丸子这样厉害的奴婢啊!”
“绿荷姐姐,好啊,我叫你一声姐姐,你就这么开起我的玩笑来了,小姐说小丸子我最可爱了,哪里厉害,哪里厉害?”小丸子被打趣,上前呵起绿荷的痒来,环着我的身子相互追逐。我拉住她们,笑道:“行了,那个,君……逍遥王不是还在外面等这么,帮我梳妆吧。”
小丸子扁着嘴停下来,道:“哎,小姐确实不像个小姐诶,我小丸子是命好还是命苦。”
“小姐,就是这种感觉,若是别的小姐,做奴婢的哪敢乱成这样。所以,绿荷就觉得,皇上心里也是这么觉得,不然,也不会给这个宫殿命名华莺宫了,小姐没来之前绿荷不知道,昨个儿知晓了小姐的名讳才反应过来,皇上是在自己的名字和小姐的名字中各取一字起了这个名字的,可见,皇上对小姐的看重。绿荷和碧桐都是在皇上做太子的时候就跟了皇上身边伺候的,这般宠爱,如今后宫也就小姐一人拥有,就是不明白,皇上怎么不给小姐个名分呢?就是不封妃,也至少会是个美人。”我僵住,竟说不上一句话来。华莺宫,两年前,那个时候,还是先帝驾崩之前吧……那他之前与我说,说那一年国丧……他是真的想过阻止我嫁到林家么?
只可惜我最先爱上的人终不是他啊。这番心意,我怕是要辜负了。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个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男人,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因为我一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平凡到不能再平凡,无非就是喜欢在别人面前带着世家大小姐的面具,装出一副淑女模样,他说我和他一样习惯伪装和掩饰,可他也知道,我素来掩饰的不够好。
与大多数千金小姐比起来,我一点大小姐气质也没有,上辈子习惯了平庸,这辈子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过是个庸人。我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有共同点呢?
这么一想,就更觉得君易华没有喜欢我的理由,许是见了太多的公主小姐,我看起来反成了新鲜的。
可是,林三他又喜欢我什么呢?等等,他似乎从来没有与我说起过他的感情,他只说他要我,这句简单的话可以理解的很色情,但是却不能当成一种表白。喜欢,爱,这样的字眼,从未从他口中讲出过,他要我与他一起,如果说,爱在他心里是一口无法探及的深井,那么,究竟是多深远的一段距离?他要这样将自己,将我都隔离在爱情之外……
我又开始叫他林三,因为,在我心里,我已然决定接受他的一切,或许我的决定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坚决,但至少我已经足够勇敢,迈出这一步,选择站在他的身边,或是身后,以爱他的名义。
收起闲思,我抬头看进铜镜左右照着,绿荷的手艺不比碧桐差,只不过,这个金步摇,会不会太显眼太华贵了点?拿下金步摇,拾起桌上那支木簪,摩挲着那一排火星文似的小字,想着昨夜突然出现在床前的他,心头满是甜蜜,两个多月的时间算不上很长,我们分别,各自身不由己失去了彼此,所幸,我没有离开原地,而他最终折返,寻回我。我找回了自己,他找回了我。
这木簪是他母亲留下的,我小心地戴在发间,心里仿佛觉得得到了他母亲的承认,便在心里也对不曾见面的她称上一句母亲。
整理好仪容,我折身前往厅堂,君易遥昨夜指挥几千兵士,今天这么早便大驾光临,来就来了,却还说是和我约好了的,这个人,看似随意指挥,却是以琴音布阵,音色控局,心思缜密而又冷酷狠辣,私底下脾气又极端的很,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华衣似锦,玉石金钗,半身高的铜镜里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打扮,我对着镜中的华美宫妇皱了眉头,扭头向绿荷和小丸子表示我的不满。之前在林家,我不常出门,在清苑里最多挽起头发,斜插一支玉簪,就是出门了,一身贵妇装扮,也不曾带过如此多的饰物,这样华丽的装扮我还真是不习惯。
“小姐,这些都是皇上昨天离开后特意差人准备的,你要不穿不用,罚的就是我们这些女婢们。”绿荷一脸为难地看着我说。
无奈,君易华确定是要将我困在这里了,可是,他不明白,一直以来,我都是个伪善的人,在他眼里,我是什么样子呢?我只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小姑娘罢了吧。我总觉得他是出于对我的疼爱才如此有占有欲般的喜欢,又因为我嫁了林三而更加的执着,事实上,这是戏本子里的经典剧情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