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惊,他这样寂寞的背影让我想起了大婚第二天的早上,他孤身落座在池边的栖心亭,背影融进了整个清淡寡然意境如画的庭院,看得我心疼。有那么一瞬,我想要追上他的影子,站在他的身旁与他同行,想要告诉他:以后有我,你不会寂寞了。
一只小手摸着我的脸,我愣愣地看着林三的渐行渐远的背影没有回头,听见小宗问:“小娘亲,你怎么哭了?”
“我,我心疼。”一句话脱口而出。我爱他啊!我爱他的。忽然感到一阵轻松,我转头看着小宗,笑了笑。
“小娘亲边哭边笑,丑丑!”小宗笑了,伸手放在我胸口揉着,说:“小娘亲心疼,小宗揉揉就不疼了。”
我苦笑不得,打掉他的手,故意笑话他道:“这么小就学会吃豆腐了!”
“吃豆腐?小宗最喜欢吃小丸子姐姐的豆腐!”小宗勾勾头看向小丸子,说:“就是那个葱花油拌的。”
靳星脸色已黑,忍俊不禁,小丸子脸更是黑,踩了靳星一脚,跑过来在小宗头上轻捶一下,怨我道:“小姐怎么能教宗少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哈哈……
怪异的笑声在祠堂院落里响起来,据说之后有人传祠堂白日闹鬼,煞气极重……我只是开心罢了。
我想通了些事,三个月后,依照君子之约,我与林三之间将再无嫌隙,做一场真正的身心交易。
三日后他便要离开,我右眼狂跳,内心满是不安,回到清苑左右闲不住,翻箱倒柜亲手替他找了几件衣服来备着路上换洗,又换来换去都觉不合心意,他的衣袍都是清浅的颜色,看了就让人心情不好。
我终是太紧张了吧,他此行去南方处理淮南布庄的账务,来来回回顶多两个月,两个月不过是一年的六分之一而已,时间不长,我安慰着自己,停了手中的动作坐在桌边倒了杯水来喝,却忽然想起一个月按三十天,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小时六十分,一分六十秒……
古代的时辰就是容易让人淡化时间观念!手里的杯子一抖,水溅了几滴在我脸上,我恍然未觉,只惊觉他要离开,竟是那么长久的一段时日,仍是坐不住,想着他昨天受罚,一定没吃晚饭,今天见了公公肯定免不了又要挨骂。
他那么瘦,这两个月在外面肯定又是吃不好的,我心里念头一动,想要亲自煲汤给他来个临行前的大补。前世里在餐馆打过工,经常拿师傅的剩料煲汤,师傅好心知我是孤儿,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讨一口来喝,还夸我学得快。这点事还难不倒我!
说干就干,我抛下满床凌乱的衣服,去了厨房。
林三一向吃的少,又挑食,不爱吃荤,我想来想去,还是选择做沙参山药煲牛腩,牛肉蛋白高不肥腻,与沙参和山药炖在一起即能润肺降噪又能补脾胃益气血。厨房里食材丰富,因为是清苑里自己的小灶,几个厨子和厨娘也都认得我,见我一个人进了厨房有些吃惊,听我说要煲汤,以为我不满意平时的膳食,一个个停了手中的活,满脸惊慌的站起身。
“我只是想来给少廷煲汤,准备做个沙参山药煲牛腩,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他们听我说完,面面相觑,发起了呆,我绕过人,用锦带束起宽大的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几个人都舒了口气,却仍是看着我,不去忙手里的活儿。
“少夫人,我来我来。”见我要去洗姜,最先反应过来的王婶跑过来,手在围裙上抹一把,几乎是“抢”走了我刚拣出来的两块生姜。我摇摇头,任她拿去洗了。
“少夫人,放着我们来吧,呵呵,瞧着小手儿,生的白葱似的,一会儿切葱的时候不仔细切着了可就不好了。”说话的是一个姓张的厨子,肚大腰圆,下人们都唤他胖厨阿三,我对他印象极深,关键是因为我爱吃的荤食多是他烹调的。他先我一步拿了菜刀,笑起来眼眯得和脸上的褶子一样,快要分辨不出来了。
“是啊是啊,少夫人,让阿三来,他起先是杀猪的,最拿手的就是刀上的活儿。”打杂的虎子找出一块牛腩肉,啪的一声甩在砧板上。
胖厨阿三握着刀,用那刀把敲小虎的头,说:“你个小毛孩子,阿三是你叫的么!就知道耍嘴皮子,昨个教你的菜给老子做了个乱七八糟,也不怕在少夫人面前丢了脸,没听少夫人要煲汤么,还不快帮忙,挑几个好的山药来。先来把葱切了,记得我教你的手法。”
虎子捂着脑袋,哇哇乱叫,掀着眼皮接了菜刀,嘴里嘟囔着,歪头对我一笑,道:“少夫人就看着吧,小虎切葱也练了一个月了,等学会了师傅的手艺,也给少夫人和小少爷做菜。”
小少爷……说的是小宗吧。这小虎到底是个孩子,许是分不清这些关系。
见虎子动作娴熟地将葱切碎,我上前止住他,拿过了刀,说:“我用不上葱花儿,用葱段就行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们大家都不要帮忙了,这汤要是我不能亲自做,也就不能表达我的心意了。我,我想让他喝我做的汤。”我故作娇羞状,希望他们能明白其间意义。
虎子似懂非懂地看了我一眼,撒手放下了菜刀,退后一步立着。众人都停了手,静静地出了回去干自己的活儿,寡言的秀姑蹲在灶前帮我生了火,挑水浇菜的李伯是个哑巴,挑了水将锅涮了放回灶台。
我将葱切成小段,拍打几下牛肉,切成小块,又一一处理了沙参和山药,怕林三嫌腥,将牛肉焯了水加料酒陈皮和姜片腌了一会儿,最后将材料放进煲汤的小砂锅里,大火炖开了,减了些柴换成小火炖着,最后撒了些枸杞。
一半大功告成,我抹开额上的汗珠,回转过身,发现大家都在偷偷看我,见我回身纷纷不自然地扭过头,却是各自心不在焉地做着手里的活计。手里的蒜剥得只剩皮了,蒜都扔在了地上,虎子年龄小,不似其他几个人能装,忍不住抬头问我:“少夫人怎么会做这些?比……比小虎做的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