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孩子,我很抱歉,是因为我才……不管我怎么说也无法挽回,但我还是希望华哥哥能放了我,让我回家。”我想不管淑妃如何害我,孩子是他的,孩子因母体死亡而死亡,总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我主动承认错误了,这算不算是表现良好?
是的,放了我……一来,此事说到底是淑妃的错,我虽认错,只为无辜的孩子,所以要放了我,不要和我纠缠,以命抵命我付不起,说到底我也是个小气的女子,淑妃即便是死了,我还是会恨在心里;二来,我想回家,皇宫不是我能长待的地方,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我想我的态度很明确了啊,所以请华哥哥放了我,让我的身和心都自由吧。
你会有更合适的女子来爱你,而你也一向并不吝啬柔情,不是么?你对其他的女子也可以一样的好,一样的温柔,因为利益关系也好,和平关系也好,她们终究是你的妻妾,你对家国有责任感,所以一方面勤勉政务一方面善待她们,不管怎么说,总是有情谊的,少了一个我对你来说并没有影响,你依然是国家的好皇帝,后宫中的好丈夫好父亲。
可我的林三,他只有我一个,没有我他也会活得很好吧,但我不舍得离开他,因为没有我,他便是一个人了。我总是能想起大婚第二天他孤寂的身影,灵魂中,我能感知他同苏寂寂一般的寂静忧伤,所以,即便是他并不是真正的林少廷,我依然被他吸引,不能否认的是,同样的情况还有儿时虚弱腼腆的林少廷,他们对我有相同的自然引力,像是被遗弃的孩子都会散发出共有的气味,我捕捉到,便会本能地靠近、依偎。这固然是一种抽象地说法,但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小莺儿,留下来陪朕。不如,代替淑妃,给朕生个孩子吧。”他顾自坚持着,轻声软语,如此温情我却无福消受,松软的身子僵硬起来,冷着面孔将他推开,兀自躺下闭了眼睛。许是让他宠坏了,我心情沮丧,就这么在他面前耍起小孩子脾气,只想顺了自己的愿才行,也懒得顾忌他的身份了。
君易华对我冷淡的反应大为光火,我不明缘由,只记得他走时紧攥着我的手腕,突然拂了袖,平整的袖口划过我的脸,有些痛,他怒喝着罚了华莺宫所有的人。直到他离开,我也固执地认为他实在没有理由对我如此发火,自始至终没有对他的举动做出任何回应,迷迷糊糊地,就在一片哀嚎声中渐渐睡去。
等我再睁开眼睛时,房间已经恢复最初的样子,屏风应是换了新的,只不过是和原来那个一模一样罢了,桌子上摆放的茶具也是新的,是一套银质的,银器底座上镶着一圈华丽的五彩宝石。低头看看,地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洁白的绣鞋摆放在床沿,仿佛刚才一场血光都是我的梦境。
小丸子就立在我的床边,无声地抹着眼泪,见我醒来,趴在我的床边,哭着说:“小姐,都怪小丸子。要是小丸子早点找到你就好了。听说小姐遇刺了,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遇刺?受伤?我扯动唇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在君易华眼中,今日之事,当真算得上他后宫中的一件丑事吧,拉了拉滑落的锦被,瞥见肩膀上的吻痕,才突然觉得,君易华虽不曾问及,但睿智如他,一定是知晓了我和小红衣之间发生的事情了,那么他发火的原因,也只有这个了……
“小姐,你说话啊,是不是哪里痛?小丸子给你擦药。”
我痛不痛,已经不能来形容,我该怎么办,这种事我完全没有考虑过,为什么要在我以为自己要得到幸福的时候毁掉我的一切啊,我原以为我是幸福的,如此想来甚是不幸。我的林三,怎么办,我永远没办法干干净净的跟着他了,不管有没有中媚药,我与其他男子有了肌肤之亲,毕竟是事实。
就算他可以原谅我,我却觉得不能原谅我自己,这件事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拔除不得,每每触碰都会连带皮肉痛不欲生。我原以为我给的起他一切,而如今我突然觉得自己给不起了。
我抱膝缩在床脚,把脸埋在环着身体的一双手臂里,要小丸子离开。
“小姐……”她委屈地哭声断了断,说:“他今天不来了,靳星会守着咱们。”
不来了?好。我亦不用如此狼狈而仓促地面对他。
那双漂亮的新鞋子一尘不染,太过干净洁白,我不想穿。
赤脚行至院中,来到池塘。
地上,还遗落着小红衣的纬帽,我拾了起来,长长的纬纱在空中被风拂起,隐约闻见白莲香气,我向池中的白莲望去,心中似是有什么熟悉的感觉闪过,不及多想,思绪便被一人的声音打断了,再回神,只见漂浮在水面上的莲花花瓣儿,不见了白莲香。我缓缓回头,看见立在高处的劲装男子。
“夫人……小姐,主子今夜有要事,不能来陪小姐。这纬帽……是……”靳星从房檐跳下,在我面前压低声音说着,看见我手中的纬帽支吾着说了几句,我不想听。他再见我,总是矛盾的,每一次都要夫人小姐的叫上一便,他本就是个“粗人”,何苦为了我一句跟着我的话而纠结称谓呢,其实他是个守忠义的人,我心里是知道的。若是平常,又免不了开他的玩笑了,只是今日却是没心情的。
他不来了,便不来吧。这样没什么不好。只是靳星啊,你又何必再同我说上一遍?我未置一言,继续偏过头看着清冷的池水。
眼光瞟进池中,我才发现这一池白莲将要枯萎了,芳香也即将消失,秋色中一片颓唐之感。我抬手将纬帽仍到水中,水面咕咕嘟嘟冒几个泡便带着纬帽沉入池底。如果什么事都能够这样简单的被淹没,一了百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