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晓武一愣,惊道:“妈你……”他灰褐色的瞳眸猛地一缩,低了声音略带无奈的说道:“你怎么能偷听我们说话呢!”欧阳晓武深邃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伤感,刻意把话头带离“妹妹”,心尖微微一跳,只觉内心沉重莫名。
慕容莲难堪的垂下了双眸,眼泪掉得更凶了,哽咽的声音一顿一顿跟打嗝似的,语无完句的说道:“这个聂雪儿妈看着就是不舒服,长得漂亮就算了,一双眼睛狐媚的跟妖精似的,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啊?儿子,你是妈生的,不是她聂雪儿生的,你要是听她的话搬出去住,你就是当妈死了,你也甭吊丧了。”
欧阳晓武愕然,抽回双手,用指腹抚了抚慕容莲的脸,为她拭去满脸的泪水,轻声诱哄道:“妈,别哭了,哭的多易老,丑死了。”
“再丑也是你亲生的妈!”慕容莲蓦地坐了起来,额头上的毛巾掉了下来,她深抒了口气,霎时忘了自己还病着,嗓门很大的说道:“你先告诉我好让我安心,你是不是真的听聂雪儿的,要搬出去住?”
欧阳晓武看着她这精神气儿十足的,早就明白了这病的来源——装的。
欧阳晓武倒也不点破,他心里暗忖,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疏通疏通,也省的他像块夹心饼干似的,自古以来,这婆媳间要是有一丁点儿不和,受苦最深重的肯定是那个当儿子和当丈夫的,通常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弄得个左右不是人。
他轻叹口气,蓦地有点纳闷,为什么当初林涵就能跟慕容莲和睦相处,心里微微一震,他倏然间有点怀念那时的日子,虽然平静,但和睦而温馨,咳,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偌大的城市要是刻意不去见某个人,即使同在一个城市,也是天涯之分。
倏忽间,快一年了吧,欧阳晓武嘴角苦涩的勾了勾,心里有点钝重,像忽然被钢针刺了一下,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儿子,晓武,想什么呢?表情痛苦的。”慕容莲伸手在他眼前扬了扬。
欧阳晓武微鄂,收回心神,舔了舔干涩的薄唇,沉声道:“妈,其实我也不是全听雪儿的,只不过她说的也有点道理,你看你和她就像水碰到火一样,儿子我很难做人哪!”欧阳晓武说着,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作为难状,猛地站起身要走。
“儿子。”慕容莲双眸里滑过一丝黯然,倏地泣不成声的叫道:“晓武,妈妈就你这一个儿子,妈毕生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搬走,不能不管妈妈啊……”
程池身体素质好,虽然是小腿粉碎性骨折,在医院住了二十多天,基本上已经好全了,下地行走完全没有问题,但不知为何,他两脚一沾地,就直嚷嚷小腿没力气,要人扶,还向医生争取要多住几天临床观察。
微凛的寒风扑到脸上,带着冷冽的寒意,林涵提着保温瓶走上医院的台阶,医院门口浓烈的药水味和一股凛冽大风迎面灌来,她下意识的拢紧了大衣的襟子,忍不住瑟缩了下脖子。
医院狭窄的走廊里,一股冷风从尽头的窗子逸了进来,瞬间填满整条廊道,林涵睁大了眼睛望着幽长而晦暗的长廊,心里蓦地一阵酸楚,她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
近一年里,有太多的日子,她待在这间医院,事实上,是厌恶这里的,这样的地方意味着生老病死,更多的时候,是让人忧心的,然而,最近一个月,她常常在这里走动,有时半夜经过这里,更觉暗魅而冷清。
其实是可以不经过这里的,她每回都舍近求远,在这条道上缓缓走动,心跟着狭暗的四壁沉了下来,就好像忽然被一根银针扎到,很细微的伤口却依然疼痛,梦里依然时不时会出现那个带血的肉球,梦见他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依稀觉得他和他都在潺潺的岁月里不可逆转的离她而去了。
也许那个幽魂即将转世,因此不再纠缠在她的梦境了吧,她是不信邪的,但总觉得这样多少能给自己一点儿慰藉,心里很悲凉,亦无可奈何,如果可以,她就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失去他。
眼眶有点湿热,她想,这就是人世间最大最悲哀的有缘无分吧,爱没了,孩子也没了,什么都没了,被自己最在乎的一切伤害,终日惶惶然,也许经历过最深重的苦难,以后就不怕再失去什么了!
走的太慢,路也有走完的时候,站在走廊的分叉口,凉风拂过林涵的脸,把她笔直的发丝向后吹扬,她深吸口气,敛去脸上略带哀伤的神情,加快脚步向程池所在的病房走去。
程池,林涵下意识的轻启红唇,美丽的瞳眸里一闪而逝一丝感激,嘴角扬起一抹微甜的蜜意。
听到敲门声的一瞬,程池一个激灵,倏地把头转好闭上了眼睛,侧着耳朵倾听门外的动静。
“别装了。”林涵走了进来,嘴角噙着笑,弯起了眼角说道,把保温瓶放好,她在床沿坐下,斜睨着程池英俊的脸,戏谑道:“还装,你的睫毛在动。”
程池没有“醒”过来,慢慢的,他的鼻间发出轻微的鼾声,林涵看了他一眼,耸耸肩,眉毛一挑,站起身弯着腰帮他把被单掖好,天气越来越冷了,他睡觉的时候整条手臂都裸露在外,她的手指轻柔的捏着他的手腕,他的皮肤果然有点凉。
林涵动作轻柔的拉起被单,把程池的手臂放了进去,掖了掖被角,她的视线转到他熟睡的俊颜上去,他的五官俊美刚毅的就像是雕刻的一般,漆黑浓密的长眉,一双星目紧闭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层细长而疏密的阴影,英挺的鼻子,薄锐的唇角略略勾起,坚毅而弧线完美的下颔。
林涵抬眼看了看他紧闭着的双眸,心里没来由的骤觉紧张,他漆黑如潭的眸子就像是一颗灯光照射下的黑宝石,熠熠生辉,灼热的好像能够把她的心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