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看着镜中的自己,依旧如从前那般鲜研,与旧时在贾府时相比,更添了些成熟风韵。宝钗拿起一把玉梳,默默梳着一缕青丝,想道:这依方才王爷这话,只怕也没真看重自己,便是欢爱之时还不肯答应封自己为皇后。若是自己果然有一日宁安王登基,到时后宫佳丽三千,自己那时红颜老去,哪还有自己立足之地?况且当今圣上春秋正盛,便要传位,只怕也并非一年半载之事。只恐还没当上这贵妃娘娘,自己已被那林黛玉气死。
只是黛玉有什么好的?从前在园子里时就仗着有贾母撑腰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如今被封了郡主更是如此。看她今日的模样,真真是太狂傲了。往后少不得要在别处碰上她,难道就这么受她的闲气?宝钗想着,手上紧紧捏着那把玉梳,忽然恨恨的把它扔到窗外:”难道我这辈子都要碰上这个“玉”字!不成,我一定不能让这事发生。
却说北静王妃那日虽没有应邀到东平王府贺喜,却也立刻便听说黛玉被封郡主一事,越发气得难受。又不能同从前一般冲过去找黛玉的麻烦,北静王呢,早有好些时日不见他的光景。一肚子气不知往哪里发才好,只好日日打奴骂婢,稍有所失便摔盘砸碗的,一时间北静王府中人人怨声载道。
这日北静王妃又因为一点小事在那里骂人,忽听人来报:“禀王妃娘娘,外头有宁安王庶妃求见。”
北静王妃怒道:“一个庶妃也来求我见她?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当差的,什么人都往里头让!快让她回去,就说本王妃有事。”
那人连忙要退出去,北静王妃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通报之人:“等等,她说了什么没有?”
“她只是说有要紧事来见王妃,还说王妃一定会感兴趣的。”
“罢了,你让她在偏厅等着吧。”北静王妃想了想道。
却说宝钗被引到偏厅等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却是不急不躁,只在那里品着茶。就听一声“王妃驾到。”宝钗连忙退在一边跪下,过了半晌却还没见人,宝钗觉得双腿有些发麻,便偷偷抬头,就见众丫头仆妇拥着个身着杏黄色王妃服的美艳少妇款款而入。
宝钗心内一惊,连忙低下头道:“参见王妃。”
北静王妃也不让她起来,只是自己在上座坐下,打量了一番方道:“你就是宁安王府的庶妃?可是你们王妃让你来见本宫?”
“回娘娘话,贱妾并非奉我们娘娘之命来的,而是贱妾自己有事禀报娘娘。”宝钗道。
“大胆,好一个宁安王府的庶妃娘娘。你是什么东西,就来见我?我知道,你仗着你们王爷宠爱你,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哼,我告诉你,你们王妃好性子,我可不同,今儿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正庶有别!来人,给我掌嘴二十!”北静王妃气狠狠地道。
便立即有人上来抓住宝钗,她也不挣扎也不求饶,只静静地让人掌嘴。一时刑毕,宝钗却已是鲜血淋漓,众人将她放开,可她却依旧那样平静,便是嘴角的血也不曾去擦拭。
北静王妃倒有些奇怪,道:“你怎么不说话?”
宝钗平静地道:“王妃娘娘心中有气,自然要发泄出来,贱妾身为宁安王府的庶妃,自然也是王妃的奴婢,如今王妃有气,奴婢自然要为王妃分忧。”
北静王妃抿了一口茶,悠悠道:“这样说来,你知道我为什么烦扰?”宝钗点点头,道:“不错,贱妾略有所知。”
北静王妃道:“你倒是说说看,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王妃这事是不是……”宝钗看了看旁边众人吞吞吐吐地道。
北静王妃会意,将手一挥令众人退下,又让人端了张椅子让宝钗坐下,道:“你满意了吧,这几个都是我的亲信,有什么话你就说,少那里故弄玄虚。”
宝钗忙道:“贱妾实在是因为事关重大,怕人多嘴杂才这样做的。”
“你不要再说废话了。”北静王妃不耐烦地道。
“贱妾知道王妃必定是为了承荣郡主才心烦的。”宝钗道:“事有凑巧,这位承荣郡主恰是贱妾旧识。”
“什么?你认识她?”北静王妃一惊,顿时有些失态,手一抖,杯中的竟溅了少许出来,不过这不过是刹那间的光景,片刻便恢复了平静。又淡淡道:“这又与我何干?宝庶妃要叙姐妹情,很应该往东平王府去才是,来我这里做什么?”
宝钗笑道:“王妃难道真不知道承荣郡主与北静王爷之事?那竟是贱妾多事了,贱妾这就告辞。”说着起身便要走。
“你站住。”北静王妃厉声道,一面走到宝钗跟前,双眼盯着她,半晌方道:“我倒忘了你和她是从一个园子里走出来的,哼,都是作妾室的命。怎么,今天来我这里是替她抱不平?可惜你的身份还差些。”
宝钗镇定自若地道:“王妃误会了,贱妾与承荣郡主虽曾在一个园子里住着,却相交不深。况且承荣郡主眼高于顶,眼里哪有我们这种人?”
北静王妃听了这话,心里明白了几分,便回座道:“既然如,你且先说说看。”
宝钗笑道:“王妃有所不知,当日因元嫔娘娘有令让我等至大观园居住,故园中有许多姐妹,大家一起作诗画画好不快活。唯有这林黛玉与别人不同,平日最是冷清,一般人皆不入其眼。只偏她一人郁郁寡欢,寻常不与人玩笑。我还担心她太过孤僻,于身子更是不好,还几次劝她,谁想她竟觉得我小瞧了她,从此记恨在心。我也只得不再说,只是暗自替她担心,所幸姨丈家的二表弟就喜欢与她同处,时常他二人独自相对,有说有笑,只是见我们来了便又变了神色。”
北静王妃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听她说道。只听宝钗又道:“过了些时日,因大家也都大了,姨母便令我们搬出园去,别人倒也罢了,只我这二表弟和承荣郡主却都大病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