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犹豫了一下道:“嫂子看如今可如何是好?我珠儿媳妇和琏儿媳妇去查了几日,可什么也没查出来。”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想想这些捕风捉影的事能让你查出来吗?”邢夫人道:“依我看,也不用再去查什么。只消做出一两件堵得上她们嘴的事就行了,到那时自然就没人议论了。”
王夫人忙问:“什么事?”
邢夫人看了看她,又低头喝了口茶,方缓缓道:“你可别多心,我也是听外头说的。外头那些话里话外的不过是因为老太太留下的那些东西罢了。如今你若把它交出来,那些话也就没了依据,自然也没人再去传了。”
“老太太并没留下什么东西啊。”王夫人忙辩解道。
“我们也不是傻子,弟妹这是哄谁呢。”邢夫人似笑非笑地道:“老太太这么些年,难道没攒下些体己?别的不说,就是那几年林姑爷送的东西,只怕也不在少数。”
王夫人见她说的明白,只得道:“原也没有什么,左不过那些东西,除了入了官中的,下剩的如今还在那屋子里放着。”
邢夫人笑道:“弟妹几时有空不如带我们过去看看,让我们也开开眼?说来也是,这些东西就连我也有许多没见过呢。”
话虽这样说着,一面却对周瑞家的道:“你去看看你大奶奶、二奶奶还有姑娘们可在?若闲呢,就一道请过来看看。”
周瑞家的嘴里答应着,可脚下却不敢挪动,只拿眼看着王夫人。邢夫人冷笑道:“怎么?你原是天外的人,我是叫不得你的?”一面就对跟来的人道:“你们聋了不成!她我是使唤不了,你们也都不听我的?还不快去请去。”
“慢,大嫂何必这样着急,这原也急不得的,那些子东西只怕积了不少灰在那里,难道我们灰头土脸的看着去。”王夫人连忙阻拦道。
“看二太太说的,这事我原不急,可只怕这样拖下去越发有人要嚼舌根了,到时只怕就是宫里也知道,那时只怕要坐实了这谋害婆母之罪,别说是老爷们就是宫里娘娘也要被牵连上,到时后悔可就晚了。”邢夫人冷笑道:“不如趁早儿交出来,你也好脱了这干系,外头我们也好替你说话。”
王夫人正不知如何答言,只听邢夫人又道:“请奶奶姑娘们只都到老太太生前那屋子里就好,不必到这里来了。”一面又对王夫人道:“不如我们一道过去吧,大家一起看看也好。”
王夫人无奈原本是万分不想将贾母之物拿了出来,只是邢夫人咄咄逼人,全没了往日唯唯喏喏的模样;王夫人原是认为断没有人敢来要贾母东西,况且自贾政走后也没腾出空去清理那些东西,后来又是遥言四起,哪里还有心思却弄那些,谁想今日邢夫人竟然大异往日,亲自逼上门来。如今不去只怕更落人口实,到实更是无法收场。于是只得也跟了过去。
薛姨妈见此情景,倒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邢夫人却又道:“姨太太也一起过去看看?就当散心也好。”
众人到了贾母原先屋子这里,见这多时没人住,除鸳鸯已死外,其他众丫头早已走的走,散的散了。便是剩下些没走的,也分到各房侍候新主子去了,哪还有人顾得上这里。没几个月光景,院子里已是落叶满地,里头却是尘土厚积,珠网绕檐一片凄凉光景。
不多时,李纨、凤姐并迎春、探春等俱已过来,唯惜春说要静修并不过来。邢夫人也不勉强,只是道:“也罢了,她原是那府里的,既然不来就算了。”
一时见人都来齐了,邢夫人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请大家过来不为别的,只是老太太也走了这些日子,她老人家临死之前又没留下一言半语,这一屋子的东西如何分派却是个难题。今日也不必急着分,这也太让老人家寒心,她便是走也走得不安宁。只是这里的东西原是没进官中库房的,原还有鸳鸯知道一些,如今也该好好清点清点,别到时少了什么大家都浑赖。该归到官中的就归到官中,也好补前些日子落下的亏空。”
众人皆是一惊,可也没人说话。邢夫人便令人将屋内东西一一搬了出来,清点详细。直点了一日才算完,共计有赤金佛二尊、赤金观音三尊、白玉佛三尊、白玉观音二尊,玉罗汉三尊、玉马1对、枷楠念珠二串、枷楠金玉如意各二柄,汝窑笔洗2只、汝官窑玛瑙釉尊1只;玻璃大屏二架、镶金炕屏二架、镶金八宝炕屏四架、老金缕丝床帐二顶;玉石摆件若干。玻璃盘四件、玉盘四件、玛瑙盘六件、水晶盘五件、金碗等若干;二尺多高的珊瑚树三株、夜明珠四串;各色宝石若干,并各头面首饰四五十套;另还有些羽缎、貂皮之类并金银元宝。
众人皆有些惊奇,别人倒还犹可,唯有薛姨妈见了心中赞叹不已:虽然知道老太太家私必定丰富,可万没想到竟有这些好东西。可惜了,若是迟上几个月,等钗儿过来当了家这些还不都是自己的?如今这一倒腾出来,想来不会剩下什么。
王夫人心道:“如今自己虽然得不到,可也不能就这样交了出去。”于是问邢夫人道:“大嫂看这些该如何处理?我想老太太这才没走多久,若是这样就分了,只恐她老人家走的也未必安宁。就是大老爷也要担个不孝的罪名。我想这些还是等老爷们回来再说。”
邢夫人想了想道:“这样吧,将这些东西一一造册,等老爷们回来再商量该如何办。”王夫人听了心道:所幸还没有一下搬走,这里终归是自己的地方,在这里放着总还有些机会弄出来,于是也赞成。李纨、凤姐等本是小辈,原也轮不着说话的份,姑娘们就更不必说了。